從無恙離開的兩個人沒直接回家，而是繞路去了大學附近的小吃街，那里夜市的灌湯包和糯米糍溫席甄聽發小孟千城念叨了很多次，最令他心動的，是孟千城告訴他，那里是Y市的約會圣地，因為即便是食物分量不大，從夜市的一端吃到另一端也需要一個能裝下宇宙的胃，所以很多小情侶會買了吃的在路上分食。

    你一口我一口什么的……溫席甄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在想什么？”

    洛云誰神情懨懨地靠在座位里，身上的鞭傷讓他坐得有些不安穩，即便是已經涂了藥，稍微動一下還是火辣辣的疼。

    雖然他是在國內讀的大學，但說起小吃街的印象卻很模糊，他只記得大學時如果有晚課，九點下課之后就要飛速穿過學校南門外一條人群熙攘的街道，飛奔至車站，然后趕9點10分的公交車，在9點40之前進家門，晚一分鐘，周禧就會將門反鎖，他就只能去地下室過夜。

    那時試圖去看過小攤位上的餐品么？或許吧……

    可不論是晚歸還是偷吃東西，代價他都承受不起，周禧不會陪他去夜市，也不會幫他買那些稀奇古怪的吃食，一旦默默接受了自己得不到的現實，漸漸的那些念想也就斷了。

    后來他曾經在網上看到過自己大學的介紹，夜市小吃街作為學校的招牌寫在招生文件中，照片里霓虹的照片被虛化后顯得復古又或者說這才是如今年輕人的潮流，人山人海的街道上，攤位前的蒸籠冒著白煙，記憶中那里似乎確實充斥著食物的香味……

    他就是穿越了那般人間煙火最后回到牢籠里的么？洛云誰想著，沒找到答案。

    后來因為工作的關系他也去過很多其他城市，可不管是有意無意的，那些有名的夜市街他都錯過了。

    所以溫席甄要帶他去Q大夜市時，他只是愣住了，心里驀然被勾起了一陣酸楚。

    “沒什么”，洛云誰的臉悄悄地紅了，緊隨其后的是眼圈，說話時有淡淡的哭腔，被一貫敏感的男朋友抓住。

    “怎么了？身上疼是不是？發燒了么？不然改天再去？”

    洛云誰搖頭，有點不好意思，“我就是高興，你帶我去吧……我想去……”

    “那行，你腳心有傷，等會咱們慢慢逛”，溫席甄還是有點不放心，停車在路邊把人攬到懷里貼了貼額頭，確認了對方沒有發熱，抓著手捏著玩了一會，才放心地重新上路。

    臨下車之前，溫席甄讓洛云誰湊過去，從兜里掏出一條黑色皮革的項圈繞過他的頸部，在喉結下方扣上了金屬環，牽引的鏈子從白襯衫的衣袖穿過，涼涼地貼在皮膚上。

    “下車”，做好了準備，溫席甄先一步下車給洛云誰開了車門，立秋之后的晚風有些涼了，洛云誰穿著寬大的男友襯衫和淺色牛仔短褲，在路燈下顯得格外纖細。

    兩人都戴了口罩，溫席甄還戴了一頂黑色的鴨舌帽，他從無恙走之前換了衣服，穿著與洛云誰相近款式的短袖襯衫和相同款式的深色牛仔短褲，可以毫無違和感的融入大學生的行列。

    本來身高就有優勢，配上清爽的外形，即便是五官被遮擋了，也有不少人頻頻回頭。

    是我男朋友……洛云誰想到這，心里有點高興。

    抓著牽引繩的手心一熱，溫席甄的五指穿過他的指縫，在他耳邊說著令人心跳加速耳根爆紅的話：“誰家的小狗丟在這了？跟哥哥回家吧？給你買好吃的?！?/br>
    “哼”，洛云誰心跳得說不出話來，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就要往前走，可忘了自己項圈的另一端還抓在別人手中，只能灰溜溜地轉了個身被扯了回去。

    溫席甄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交握的掌心中摩挲著那掌心長度的皮質手柄，洛云誰挪到他身邊，一邊維持著手拉手的狀態，乖乖地蹲下，將另一只手蜷在胸前，雙腿分開腳尖著地，輕輕地“汪”了一聲。

    “乖，不欺負你了”，溫席甄把面紅耳赤的人拉起來，若不是在大庭廣眾下，他肯定要把人按住親一頓，這會只能按捺心中的躁動，拉著小爸過了馬路，朝著夜市進發。

    兩人吃了幾口東西，沒有像游客那樣從第一個攤位吃起，而是一起像是逛街似得沿著路走，大概走到了夜市最繁華的中心地帶，溫席甄轉身詢問總跟自己錯著半個身子的男朋友，“剛才路過的攤位上，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洛云誰點點頭，也不好意思開口說其實都想嘗嘗，夜市街有很多他聽過但是沒見過的東西，溫席甄笑笑拉著他往回走，路過賣面線的攤位，先要了一小碗面線糊，“先喝點熱的，不然你肚子里空，等一下吃東西不舒服?！?/br>
    “好”，洛云誰吃飯習慣一般，這些年周圍沒人真的管他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最近跟溫席甄在一起之后，反倒自己像個小孩子似得，處處被人看管照顧著。

    面線糊入口帶著胡椒的辛辣，胃里瞬間就暖和過來了，洛云誰就著碗邊喝了一小半，然后手里一空，就看溫席甄若無其事地把剩下的喝完，又把空碗丟進旁邊的垃圾桶，“別吃太多，等會你肚子裝不下，撐得疼了可別哭?！?/br>
    被人照顧真好啊……洛云誰想著，把腦袋靠在溫席甄肩膀上，后者伸手摟了摟他的脖頸讓人靠穩一些，然后牽著手繼續往前，走了大概五米停下腳步詢問：“想吃臭豆腐么？千城說Q大夜市這家臭豆腐很有名，你想嘗嘗么？”

    “好呀”，洛云誰聞著臭豆腐的味道皺眉，他之前就覺得這個氣味很難接受，但周圍連一些老板們都告訴他這玩意“聞著臭吃著香”，他自己沒敢嘗試過……

    這會反正有溫席甄，自己不愛吃，就讓男朋友吃……洛云誰反應過來自己內心默默將溫席甄安排了，有些心虛，在溫席甄掌心里撓撓，然后探出個腦袋去看鍋里炸得胖胖的黑色方塊。

    油鍋里咕嘟咕嘟冒著熱烈的氣泡，氣味隨著泡泡炸裂飄散在空氣中，洛云誰抽了抽鼻子，好像也沒有之前那么難以接受了。他稍微踮腳，下巴掛在溫席甄的肩膀上，跟老板說：“不要放太多辣椒和香菜……”

    這時路過幾個大學生模樣的女生，一邊回頭一邊捂著嘴笑，一個女生拉著她的朋友很激動地晃著對方的胳膊。

    “快看快看，果然帥哥都找帥哥談戀愛了，他們好甜！”

    “噗嗤”，溫席甄顯然也聽見了，偏頭跟他說：“你聽，她們也覺得你甜?！?/br>
    “你閉嘴”，洛云誰又想起溫席甄下午的樣子，羞憤的將口罩一拉，酷酷地轉頭不去看他，只等著對方將剛出鍋的臭豆腐喂到他嘴邊，才勉強拉下口罩給面子的咬了一口，然后被辣椒籽嗆到不?？人?，咳得臉都紅了。

    “吃不慣？”

    “咳咳……對不起，還是有點不習慣……咳咳……”

    雖然臭豆腐沒有想象中那么臭，但是那股咸咸和有點特殊的味道還是讓洛云誰一時之間難以消化，他也只能跟這款膾炙人口的美食說聲抱歉了……

    “道什么歉啊，不愛吃就不吃”，溫席甄說著，就勢要將臭豆腐丟掉，被洛云誰一把拉住了袖子，驚奇道：“怎么了？”

    “你吃啊，別浪費……”

    “我怕吃了你嫌棄，今晚不給我親了”，溫席甄意有所指地笑著，然后頗為遺憾地看看那盒臭豆腐，低聲追問：“不浪費的話，給親么？”

    “給，你吃你的，我不嫌棄你?！?/br>
    “那行?！?/br>
    洛云誰看著溫席甄美滋滋地將一盒臭豆腐吃完，若不是他嘗過，他都要以為那是什么珍饈美味，最后還要咂摸咂摸，瞇著眼睛湊過來，洛云誰下意識想后退，但本能強過意識，終究是沒躲開，讓那人得逞地吻了他的嘴角。

    兩人沿著夜市從頭逛到尾，洛云誰在奶茶店買了楊枝甘露，溫席甄領著他去吃了發小推薦的灌湯包，買了一份榴蓮糯米糍一人一半，最后吃不動了就坐在街邊，看著人來人往。

    “你摸”，洛云誰拉著溫席甄的手覆在自己的胃上，那里因為飽食而變得鼓脹起來，圓滾滾的，手感變得更好了。

    “嗯，我的”，溫席甄笑道，洛云誰反應過來，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將腦袋枕在他大腿上。

    溫席甄拿起手機抬高，拍拍他的屁股，“來，小爸看鏡頭?！?/br>
    鏡頭里的光線昏黃，后方的霓虹招牌和燈火被虛化成五顏六色的星星點點，洛云誰靠在溫席甄肩膀上，稍微拉下口罩，不好意思看屏幕中的自己，轉頭去親吻戀人的臉頰。

    夜被拉得很長，兩人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洛云誰在座位上揉著肚子昏昏欲睡，溫席甄本想抱他下車，但奈何這人此時氣性得很，硬是迷迷糊糊地要自己走。

    樹影與兩人的倒影不分彼此地交融在一起，清風徐來，幾棵陽光好的桂花樹早開了幾天，甜香地鉆進鼻腔中，洛云誰覺得這花園也很不錯，可以再擴大些，旁邊的宅子好像也沒人住了，回頭讓薛臣去問問，買下來連通了，多種些花草，等他老了退休了，就在家給這些東西剪枝消磨時光，等著同樣頭發花白的溫席甄回家……

    “哥，席甄，你們怎么才回來呀？”

    遠處傳來的聲音打破了洛云誰腦中勾勒具象的場景，洛云萊一身休閑地倚在他家門口，說話帶著埋怨，“這怎么連個家仆都沒有了？我在這等你們好久，電話怎么也不接？”

    洛云誰從溫席甄手中不著痕跡的抽出手，那根牽引被他反握在掌心，然后走上前，被握了一晚上的的溫熱皮膚觸到冰涼的夜色，他走上臺階時，冷不丁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