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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衛青撩人日記在線閱讀 - 為君我破合歡被【亂七八糟の霍衛,不是車】

為君我破合歡被【亂七八糟の霍衛,不是車】

    我永遠愛你,他說。

    說不清是什么時候感情開始變質。一如天氣開始降溫,雪自然而然融化成水;燭花燃盡,火便落盡成了灰;旅人在外兜兜轉轉,驀然回首還是那熟悉的家的外形,周遭的一切仿似幻影,只有這一刻愛是真實。

    感情是很易變的東西,這一輩子,衛青愛過很多人,接受他將他安置在平陽侯府的平陽,給他縫補破衣服的風韻猶存的母親,教他唱歌認一些字的衛子夫,甚或者……漢武帝。

    那是怎樣一個殘酷浪漫的情史,沒有人稀得將其留存,關于愛情的記憶像一疊揉碎的紙,夜半的風輕輕一吹就跟著散了,就連如今將死的衛青自己也覺著:不必提起。

    除了霍去病。

    二十歲是衛青最年輕的時候,這話很怪,但不無道理,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年輕的,跳脫的,恣肆的。那時他第一次馳騁在荒野的大草原上,像一匹自由且蓄勢待發的狼,等風一吹號角聲一響,便飛揚身軀仿若生翼。而那時還無人得知,歷史是一場輪回的序曲,二十歲,像極了一場夜幕重重的詛咒。

    昔年的草葉搖晃得動人,舒舒倚在靜水之邊,鵝黃的花蕊,淡綠的草尖,潔白的人影,只有湊近了才知道,衛青的手指混雜著一種清新的土腥氣,那是他掐下草來逗小孩兒,把好端端的草攔腰折下來,彎成鉤狀,不尖的那一端露在去病面前,一晃一晃,一下一下,像在逗小貓小狗——他不會帶小孩,如同大部分男人一樣,他不是一個好的母親。

    但霍去病還是喜歡衛青,把衛青當女人來喜歡的那種喜歡。

    可能是那時的畫面實在過于干凈,又或者歲月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為塵封的記憶鍍上一層金粉,那時的他不過七八歲,那時的他不過十七八歲,七八歲的霍去病貓厭狗嫌,十七八歲的衛青卻是他一生中最漂亮的時候,兩顆烏梅子一樣的亮盈盈的眼,一如黑瀑的發,瘦弱未長開的身板上披一件寬大松垮的藍色的袍,膚色白皙無傷,仿若一件被山野晨風精心包裹的瓷人。

    那時的衛青便用這樣的眼睛,這樣的臉,這樣倜儻的身姿凝望著他,緊摟著他,臉貼臉對著他,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和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就這樣胡亂坐在一片荒野灘前,周遭是模糊山影,偶爾有鳥鳴聲,環境很幽靜,但霍去病聽見胸腔有一處正突突跳動,吵死了。

    七八歲的霍去病還很有些冰糖葫蘆般的黏人,只他不黏他親娘,不黏他親爹,就愛一手勾著衛青衣服下擺,一手要捉衛青的手——要他牽。衛青雖然不是女人,卻很有女人味,這點從他帶霍去病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他笨的很,舉動間又自然而然有一股嬌氣,他給霍去病換衣服,穿著穿著卻分不清何處是左右,哪里是前后,便只好又脫了重來,被脫了個光,霍去病有些冷,寒戰還沒打起來,就又被衛青撈住后背,笨手笨腳地圈進懷里,連聲“寶寶別凍著了”,聲音細潤有如春雪,只旁的春雪都是幕天席地給天下人看的,只有這一場春雪是霍去病獨一份的。

    人大都很年輕,是因為邊關打不贏仗,總是會死很多人,有戰死的,有被燒死的,于是年輕人都走了,剩下一波又一波年邁如古物的老海龜,戰爭是一茬接一茬的,但生命不是一如既往的死物,幸好他來了,好在他來了,他不怯生生,不胸有成竹,他年輕,他才20歲,他知道,這一場戰爭必須勝利。

    于是遠在京華的年幼的霍去病知道了,他的舅舅不僅是他的舅舅,他的母親,他的春雪,他的舅舅是天下人的——英雄。

    英雄是什么?他說不清楚,霍去病很早慧,可每當一些物什和衛青有關時,他就變得遲鈍,甚至有點發酸,像變質的梅子,咕溜溜落下來,又被人撿起來,見是衛青,便又好了。

    霍去病曾用無數個日夜絞盡腦汁描述英雄凱旋的那一天,用盡了無數玄妙詞匯,仍覺不滿足,對于愛衛青這件事情,他總是貪得無厭。他想起皇帝的高調,想起那份令人牙根發酸的詔書,想它多像一片烏鴉的羽,重重蓋在他心頭,讓他幾日不得安眠。

    那天的衛青實在是好看得有些過分,銀灰的鎧甲,銳紅的披風,頭發高高匝起,跨著毛色發亮反光的馬,臉色有些疲累的反灰,看得出人憔悴,但眉眼卻珍珠似的瑩潤與亮。他從馬背上縱身一躍,緩步走上前來,步調很莊重,而霍去病就擠在人群里,看著眼前的身姿窈窕的衛青一點點靠近,一點點放大,然后,跪在了劉徹面前,隔著虛空親吻帝王。

    而霍去病卻只是怔怔看著,看這樣他從未見過的衛青,乍然鋒芒畢露,又很快溫潤柔和,像太陽普照大地,像月亮熠熠生輝。只可惜,這樣的衛青不是他獨有的,甚至不是他擁有的,這樣的衛青是屬于劉徹一個人的。

    嫉妒與怨恨從霍去病十歲這年開始潛滋暗長,最終化為一場轟轟烈烈無疾而終的控制欲,感情一步步變質裂變到面目全非,他從前封凍卻并不刺人,只不知何時起,縱馬長安的第一貴少開始學著持重,仍是一身戾氣,卻已有了大人不怒自威的氣勢。從前的他跟在衛青身后,后來的他站在衛青肩前。

    他近乎瘋狂地渴求他曾經的足跡,他曾經過的一草一木,不知換了新顏否?不知還記得那時那個不經意間途經的衛青否?記得必須是記得的,在霍去病的世界里,任何人對衛青一絲一毫的褻瀆都不可饒恕。

    于是他飛離了家鄉,飛離了親娘的身旁,甚或于飛離了衛青的羽翼之下,去做一只欲蕩青天的雛鷹應該做的事:軍營,建章,秋獵,戰場。他如一只雪豹,又兇又厲,又或許他天生便是一只雪豹,以至于在這個他曾為其穿衣逗草的孩子帶著一身傷痕汗水回到家中時,衛青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孩子長大了。

    也因此當霍去病開始對著他的衣服自慰,在迷幻的夢境中呢喃著“舅舅”,在深夜里久久佇立于他的門前,宛若一株堅定不移的巨木時,衛青選擇沉默不語。

    行伍之人五感都靈敏,更何況衛青又天生便是心思細膩的人。他如春天的軟葉,和著風向飄動,霍去病便是這縷無名的野風,他吹著他,他催著他,一如長風裹挾著軟葉,于是他們一起遁入黑暗了,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潮熱,混亂,泥濘,蹣跚,像兩個彼此扶持結伴而行的旅人,在黑暗中摸索著前行,于是衛青濕了,醉了,困倦了,又清醒了。

    這是他的外甥。

    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怖從胸腔襲來,直入口腔,冰冷的巨浪席卷著他,近在咫尺的霍去病像一只撕咬他的野獸,眉眼鋒利,雙目含情,這只野獸,讓衛青陌生卻又熟悉。他有些害怕了,微微往后瑟縮著,蜷縮起四肢,仿若一只在深深洞xue中抱住自己的刺猬,顫抖,刺人,又柔軟。

    但是霍去病是誰呢?他那么驕傲,我行我素,雷厲風行,他對衛青有“孝”,但絕不是“順”,年輕人氣盛,四肢百骸都是硬的,他的一腔熱血都澆在衛青漸漸發冷的心上,像一捧火,燒遍了四野,燒穿了天空,最后終于溫暖了衛青的軀殼與心魂,于是顫抖在黑暗中摸索著停止,封閉在喘息中漸次打開,衛青的骨骼開始發熱發軟,原本的他是一座嚴絲合縫固若金湯的城,后來這圍墻甘愿自倒,于是城外的人破城門而入,帶著利器,帶著風雨,落在城池身上,卻都化作了滿腔柔情。

    這年衛青二十八歲,霍去病已有十八歲。十八歲,正是年輕的年紀,但對霍去病而言,他已步入生命的暮年,而這一年,他剛剛如一朵紅玫瑰般盛放。

    老將不死,薪火相傳。十八歲,霍去病跟隨著衛青上了戰場,有如一匹烈馬,草花飛濺,流云倒轉,較之當年初試啼音的衛青,霍去病少了柔情,多了野性,也或許,他的柔情只在衛青身上,旁的,是人還是別的什么,他都不管。

    皇帝很高興,大肆封賞一番,香車寶馬,珠璣羅綺,京華里黃金遍地,都不如這一座年輕的戰神——他好年輕,功冠全軍??伤腥琥楘v的目光一直在盯著誰?緊緊地盯著誰?哦,是衛青。

    那個傳言“日退”的衛青。

    其實細細想來這“日退”并非空xue來風,其中也不無道理,衛青更低調了,眉眼更溫順了,像一只被剪去了爪子的貓,只是當做一件大漢的吉祥物什,款款站在那里,看著年輕的孩子舒舒地笑。笑容有如當年,只如今孩子不再是孩子,舅甥也不再是舅甥。

    是啊,他們曾在深夜的漩渦里抵死纏綿,一同品味出墻與禁忌的玄妙,半推半就,欲拒還迎,一個天雷,一個地火,百般勾人,猝然炸裂,火星飛濺,又像兩條并流的河,一同淌過rou體的蠻荒之地,在喧嘩過后,只余溫存的舊歡。

    春天過后,繞過街角是冬天。

    北方的雁飛得很高,陳舊的爐臺落了灰,浮云拜別葳蕤的菊花,沉靜的遠山跳躍著蜿蜒至西北的天邊,分別,分別,無止境的分別?;羧ゲ∫詒ou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起來,衛青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衰弱下去,于是年輕的戰神開始帶著衛青舊日的部下馳騁疆場,他蹙著眉安頓諸人,學著當年那個年輕衛青的模樣,這是應該的,他年輕,他健壯,他本該代替衛青的位置。

    但是霍去病比任何其他人都更清楚,衛青是無可替代的,他是撐天的巨木,是定海的神針,衛青于這個國家而言比旁的任何都重要,而他、而他——而他霍去病,也比旁的任何人都更需要衛青。

    他離不開衛青了。

    但是他現在還好年輕,身強力壯,而衛青已步入而立之年,人生的臺階又縮短一截。衛青有那么多傷疤,那么多政務,那么多心事,他早已不似當年那般年輕貌美,他頭發間惹了白,眉眼處生了皺,每個人都不得不承認:衛青老了。

    但霍去病簡直難以想象衛青之死,從衛青出征那一年開始,他便學會了——怕分別。他看不得衛青吃苦,舍不得衛青受累,驃騎將軍至尊至貴,威名赫赫,衛青的部下都轉投了新一代的戰神,外面流言四起,但誰在乎呢?誰當真呢?皇帝賜他奢華府邸,其余諸人皆誠惶誠恐,獨他一言不發,蹙眉想起衛青近日消瘦的身影,冷冷丟下一句“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揚長而去,旁人都罵他大逆不道,目無尊上,可誰在乎呢?若真要數,那么霍去病要數最不在乎的那個。

    他如此怕時間會將他的衛青偷走——縱使衛青裙下臣眾多,他只不過是其中之一,但擁有總比失去來得好,在生死與愛人面前,再強硬的人也會有脆弱的一面。也因此他那夜會如此暴怒,冷月蒼白,小將軍雙瞳赤紅如血,這一刻,他是一柄出鞘的利刃,寒芒迸濺,削鐵如泥。李敢,李敢,李敢——他要白刃進紅刃出,他要一箭既出死生不悔。

    澎湃沸騰的氣血,蜿蜒婆娑的草叢,人群的驚呼,天子的驚疑,四合之中惶惶不安,獨他身心如沁冰雪,眉目清明,皎潔若玉——他太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了,而在做之前,他也無比清楚將會有什么后果。

    然而他如斯驕傲,如斯年輕,他的骨骼,他的血rou,他的靈魂,即使死了,也是燙的,更何況年輕氣盛生機勃勃的現在?

    他便這樣做了,皇帝也沒有懲處他的理由,人命關天的事草草揭過,權勢,愛恨,此間種種,膠溶于水,糾纏不清,又在最后的最后化為了衛青眼瞳里一抹化不開的心疼的霧,濕漉漉,還發咸。

    冬天走了,春暖花開。

    玫瑰卻不當季。

    人人稱贊他年輕有為,欽羨他少有盛名。年輕,火熱,如紅玫瑰般艷麗得分明,這仿佛是他的代名詞。生命,愛情,權勢,他樣樣都得意,樣樣都擁有——怎么可能。

    衰弱的衛青記憶已經有些錯亂,但他還清楚記得,就在那天之前,身形寬闊頎長的霍去病剛剛把他從身下撈起摟進懷里,沿著他的耳垂吐熱氣說情話,氣是熱的,人是活的。

    怎么好端端的,人就不在了呢,這究竟怎么回事呢,衛青有些茫然地轉了轉不摻雜質的眼珠,面色慘白,嘴角抽動,似哭非笑。

    忽然之間,他穿了一身白衣,鬼魅般游走在如夢似幻的靈堂里,眼見片片白幡飄動,亂白迷眼,仿若入夢。

    于是他又看到了:那個一身玄色鎧甲血紅披風的戰神,高挑,年輕,昳麗,他收劍入鞘,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我永遠愛你,他說。

    衛青聽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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