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叔叔還是很欣賞你的，你父親眼光很毒啊，你還在你媽肚子里的時候——小魚還沒影呢。你爸爸，開著那輛老吉普，每天晚上山溝溝里頭跑啊，那個時候的私人煤礦，多少人的第一桶金啊，我、小魚的爸爸、我們是沒條件啊，國家的政策不允許的，你懂的吧？那是后來，才慢慢開放……來來小秦，來晗晗……”

    偌大的雙層旋轉圓桌，中間嵌著“花開富貴”的工筆畫，笑瞇瞇的年輕男人端著酒盞，弓起身跟主桌上樣貌英俊中氣十足的中年男子恭敬地碰了個杯，一派和氣。中年男子邊上坐著的另一個青年和他容貌相似，顯然是父子，非常帥氣，一身明星氣質讓人很難忽視。

    秦帥一臉的笑，手上敬著酒，心里卻在犯難。錢昕前腳剛回國，顯然是大鬧了一場，這不，錢章后腳就來找方煜的麻煩不算，還捎帶著告了自己的狀。

    錢章繼續絮絮叨叨風電生意，順便揶揄幾句地產行業的不景氣，只字不提方煜的事，只有門后面隔間里關著的那個人表明了錢章為何而來。

    “錢叔叔啊，現在天氣冷，那邊關著門還灌風進來，要不我去把窗戶關了？節能嘛?！鼻貛浥阒φf。

    隔間里關著的那個給扒得就剩條內褲，秦帥想著別給人凍病了。

    人家今天最后一天上班，就還是自己的員工。

    “哦，”秦章朝那個方向瞟了一眼，“節能，這倒是。行吧，窗戶關上，人留里面?！?/br>
    秦帥堆著笑打開那扇隔間門，按了按鈕把斜開的窗戶關上了，趁錢章錢晗不注意，“不小心”把自己的智能手環掉在地上。

    “錢叔叔，留著一會喝吧？方煜馬上到了?！鼻貛浾泻袅伺赃呎镜膬蓚€人，“讓李叔準備點方總愛吃的?！?/br>
    “欸，”錢章手指了指兩個服務員，又指指桌上的兩瓶白酒，下巴朝隔間的方向一抬，“送過去，這個不是小魚最寵的omega么？小秦，沒錯吧？他先嘗?！?/br>
    兩個服務員為難地對視一眼，又去看秦帥的臉色，秦帥一臉的笑就沒斷過，客客氣氣說，“是，是，拿過去吧?！?/br>
    ＊

    過了約莫半小時，包廂門砰的一聲開了。

    “老秦，又不鎖門呢！”

    一個高大的身影徑直往里走來。

    “方總！方總！”

    兩個服務員沒攔住，包廂里的情景一覽無遺。

    方煜只是和秦帥約在他的啟明大廈，結果一進包間就看到地上被扒得一干二凈的omega，灌得快不省人事了，喘著氣艱難地抬頭望著他，話都說不出來。

    方煜心里一緊，這才抬眼看到，錢章錢晗父子先他一腳到了。眉頭立刻皺起來了，舔了舔嘴唇抿起，左手用力按在右手上，壓著呼吸準備組織語言。

    秦帥輕聲咳嗽了一下，算是打破緊繃的局面，“那個，方總，沒事，徐心……就是多喝了幾杯?！?/br>
    方煜咽了咽口水，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omega，既然秦帥這么說，基本上確定多喝的只是酒了。

    “錢叔叔怎么來了，”他低了低頭，又重新抬起，“錢晗也在啊，忙不忙？”

    不輕不重地和錢晗碰了個拳。

    錢章并不起身，手里酒換成茶了，呼呼地吹氣，抬眼看了看方煜，“怎么，叔叔不來，到哪去找你??？”

    方煜穿著一身運動裝，看來并不知道自己和錢晗在場，他的膚色倒是不像以前去了幾天海邊曬得那么黑，好像跟去之前也沒什么變化，顯然沒少呆在室內。

    “您找我叫一聲就行啊?！狈届险f，順手拉開秦帥邊上的椅子坐下，“不上菜呢？”

    “叔叔老了，養生，晚上不吃，晗晗嘛拍戲要保持身材，已經吃過了，我們就是討口茶喝?！卞X章說。

    “錢叔叔也知道啟明會所的茶好喝啊?！狈届洗蜻M門第一次勉強笑了一下。

    “你們年輕人的玩意，叔叔哪會那些，”錢章抬手指了指地上名叫徐心的omega，示意服務員把他帶到錢晗旁邊，“晗晗可以試試嘛，好茶帶去昕昕那，資源共享一下。這個是不是也叫心心？”

    “是叫心心，”方煜說，也陪著笑，“算了吧，錢叔叔，沒必要牽扯外人?！?/br>
    徐心被拉到錢晗面前跪下，錢晗并沒有動，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叮叮當當地打起游戲來。

    “怎么是外人呢，”錢章說，“我們家那個昕昕才是外人吧，這個心心可是小魚最喜歡的?！?/br>
    方煜這時才確定，原來錢章真的是為了這事而來。

    那錢昕在私人飛機上放了一機艙生化武器一樣的合成信息素，他爸、他哥知道么？

    可是他今天只能服這個軟。

    曲杰和他們一樣是圈子里的同齡人，從小玩到大的，曲家和錢家有了過節，曲杰這會還在鐵窗里頭蹲著。

    錢家這么多年了，搞新能源把外面的皮漂的干干凈凈，骨子里頭卻還是那一套。

    對曲家的少爺都能這么狠，何況地上跪著的這個嬌嬌軟軟的omega。

    方煜有點后悔不該因為他特別對自己口味，而和徐心走得近，弄得會所里隨便都能打聽到，方總最近都找的誰，結果害得徐心被拿來當成錢章給自己下馬威的籌碼。

    “那怎么能一樣，”方煜調整了下表情，“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哪比得了?！?/br>
    “可不是天上么，”錢章做了個飛機的手勢，捏著嗓子學錢昕講話，“死活說什么，要去接方煜哥哥，給方煜哥哥一個驚喜。是吧？晗晗，爸爸學昕昕學的像不？”

    錢晗顧著打游戲敷衍道，“像，像?！?/br>
    “小魚啊，”錢章臉上的笑消失了，鷹眼直勾勾地盯著方煜，“這次你們收購那個生物公司，昕昕是主動幫忙的啊，這個嫁妝你還不滿意??？你們年輕人的事叔叔不懂，但昕昕是我的掌上明珠啊，叔叔這么說，你能不能理解？”

    “嗯，我知道，錢叔叔，不用您說，我會謝謝昕昕。昕昕……還太小了，我……我也還沒打算那么多呢?！?/br>
    “沒打算那么多，”錢章自言自語著重復，“沒打算那么多?！?/br>
    他給服務員打了個手勢，跪在地上的徐心就被幾乎推進桌子底下，錢晗的身前。醉得迷迷糊糊的頭一點一點的，最后直接往前栽倒，臉埋在alpha兩腿之間。

    錢晗沒說話，方煜沒說話，秦帥也沒說話。

    方煜看了眼秦帥，秦帥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他們之間有幾個暗號，方煜見狀大概明白了，秦帥留著后手。

    他頗為感動，秦帥這人城府深是一碼事，到底和經歷有關，和對手底下的人，哪怕不是那么光彩的人，還是能照顧就照顧的。

    氣氛膠著緊張。

    錢晗不表態要不要帶走徐心，多半是錢章交代了的，借著迷笛收購案，方煜至少得答應和錢昕交往。否則的話，那不多不少百分之三的股權，只怕倒多少道手都到不了方家手里。

    只要方煜開口說，同意和錢昕試一試，他們就會放了徐心。

    徐心被灌得分不清東南西北，臉就在錢晗腿間蹭，邊蹭邊哼哼。

    方煜見了皺起眉頭扶額，錢晗也頗不耐煩，“哥們，怎么說？”

    方煜正要開口，門口傳來一陣爭執聲。

    “不好意思這邊您不能進，喂，請您等一下！”

    啪地一聲，門被打開又重重關上，進來兩個人。

    前面一個齊肩短發打扮利落的女人，后面纖瘦身材的戴著眼鏡口罩棒球帽遮了個嚴嚴實實，邁著大步就朝里間走來了。

    他摘下眼鏡的瞬間，逼人的氣場填滿了整個空間，在場僅有的幾個人都盯著他看，每個人表情都大不相同。

    安淺掃視了一眼包廂里的情況，微微點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這是什么情況？”

    他徑直走到跪在地上的徐心后面，手一使力把他扶了起來，“在這干嘛？我等了你幾個小時?！?/br>
    錢晗手里的游戲傳來一聲吵鬧的“defeat”，他馬上把聲音關了，稍微站起身，“安、安老師，好、好久不見，怎么在這見到你……”

    安淺收起了笑，扶著半倚在身上的徐心，盯著錢晗看了足足五秒，“錢晗，越來越帥了。好久不見？我說，是我躲你還是你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