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7號
??私?7號是一棟年久失修的破樓,由于在這里租上一間房子的價格低廉,居民之中癮君子和流氓混混占了絕大多數,喬納德就是在這棟樓里被發現死在臥室的地板上,胸部、腹部被利器刺傷,初步鑒定失血而亡。 如果不是住在他樓下的小混蛋發現血滲到他家的天花板,并且沿著見鬼的吊燈往下流,倒霉的喬納德現在還躺在只有零下六度的地上。 “一群蠢貨?!?/br> 還沒走進案發現場,唐凈都已經等不及責怪昨天那撥人的敷衍隨性,尸體在搬運過程中造成的痕跡,把許多重要細節都給破壞了。 阿爾弗雷德不明所以,探頭往左右看看,疑惑又自覺地道:“如果你想罵人,其實這里只有我一個?!?/br> 唐凈都沒有搭話,蹲下去觀察凝固后變黑變暗的血滴之間,夾雜著零星幾點保持艷紅的地方。 “給局里打個電話,叫人去曼林區,兇手是他前妻?!?/br> 從進門到現在不超過兩分鐘,阿爾弗雷德甚至還在想唐凈都罵的人究竟是誰,聽到這個命令后,他整個人還是懵的,“等等,為什么你這么快就能下定論?” 他邊問邊隨著翻開隨身攜帶的大號筆記本,上面記錄著他經手的第一起命案,也就是眼前這一起案件的所有疑點。 見他態度認真,唐凈都還算滿意自己沒挑錯人,于是在這種尸氣熏天的環境,也能拿出難得的耐心準備回答,無論問題多么白癡。 “第一個,根據喬納德自由記者的身份,還有他通過不正當手段獲取新聞并對當事人進行敲詐勒索的行為,可以推斷他樹敵無數,為什么你將目標嫌疑人鎖定在一個離異的單親母親身上呢?她還有一個四歲的孩子?!?/br> 唐凈都倚靠著墻壁,在阿爾弗雷德認真講述的時候,他的目光始終定格在對方臉上,由于這不是一個難以解答的問題,他的注意力就放在對方明亮清澈的藍色眼睛、輪廓挺拔優雅的鼻子、兩片薄而血色充沛的嘴唇,還有雖模樣好看但是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主人沒有經受過多少苦難的下巴。 “陌生人不會帶進臥室,這一點我們是否可以達成共識?” 阿爾弗雷德正想點頭,想起什么似的,忽而蹙起眉毛,“可……我到現在都只知道你的假名?!?/br> 唐凈都顯然沒想到對方會拿自己當例子,他依舊保持抱肩的姿勢,不過跳動的手指說明他確實處于意外之中,“嚴格來講,我們只在沙發上zuoai,說真的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把我弄到床上,沙發套和床單,我不得不給你們樓的洗衣房交了兩份錢?!?/br> “等等,”阿爾弗雷德略帶疑惑地打斷道:“你還幫我換了床單?” “畢竟沒人想碰性工作者碰過的東西,”唐凈都戲謔地瞥了他一眼,故意說些陰陽話調侃他,“那上面一定充滿了病毒?!?/br> 天,他們又爭論起這個問題來了,阿爾弗雷德不想聽他說自己是個男妓,或許每個人都有秘密,可是直覺告訴他對方并不愿意。 “昨晚在巷子里,其實你才是嫖客對吧?” “別給我扣黑鍋,”唐凈都不想就這個問題再做爭論,“死者遇刺時正面朝向兇手,如你所見,熟人作案。至于為什么是他的妻子,根據傷口推測出來的兇手身高、體重、性別沒有參考價值,因為我們這有個剛畢業的呆瓜根本不會看。那么關鍵的證據是什么呢?曼林區的羅南街被劃進整改區,重新漆了步行道,天太冷紅色涂料沒干透,你仔細瞧瞧死者的鞋底沒有油漆,那么地上的涂料是哪里來的呢?” 阿爾弗雷德暫時想不到反駁之處,繼續問下一個疑點,他避開地上凝固的血塊,走近衣柜指著最下面用來放內衣褲和襪子的抽屜問,“這個呢,這個你怎么解釋?抽屜打開,上面還有血手印,絕對是犯罪嫌疑人在翻找財物時留下的?!?/br> “這是死者的手印?!?/br> “不合邏輯,”阿爾弗雷德忙從筆記本里撕下一頁,上面畫著他根據現場作出的平面圖,拿給唐凈都看,“死者面朝下倒向窗戶的方向,而衣柜在門附近,如果像你說的,手印是他自己留下的,那為什么他遇刺后的第一反應不是救命,而是去衣柜里拿東西,再往窗邊爬呢?” “這一點我并不關心,好在我們的工作僅僅是抓住兇手而已?!?/br> 窗臺上擺著一個套娃,唐凈都走過去拿起來,入手冰涼,漆面斑駁,看樣子已經有年頭了。 一個輾轉各處,頻繁改變住所的自由記者,竟然一直帶著這個,真是稀奇。 他小時候家里也有一個,父母去俄羅斯出差帶回來的,如今那個娃娃估計和自己一樣,早就不知所蹤了。 阿爾弗雷德以為唐凈都有什么新發現,末了只是盯著這個套娃看了半天,“怎么了?” “沒什么?!碧苾舳及烟淄薹呕卦?,推開窗戶,新鮮的冷風魚貫而入,他從死者遺留在床頭的煙盒里隨手抽出一根,對著落完所有葉子的灰色樹叢點燃。 “你吸的是,喬納德先生的煙?” “我剛才問了,他默認可以?!?/br> 阿爾弗雷德震驚到咋舌,“……吸煙有害健康?!?/br> 唐凈都看著窗外,無所謂道:“吸一根煙就能少活幾分鐘,何樂而不為呢?” 這是什么話,阿爾弗雷德伸手就要去奪。 “我說,”唐凈都微微一偏躲開了,語氣介于平和與憤怒之間,厲色警告他道:“如果在床以外的地方對我動手動腳,我就廢了你?!?/br> 正當阿爾弗雷德還在判斷這句話有幾分真假的時候,唐凈都裝不下去似的忽然笑出來,依舊望著衰敗的街道,自言自語道:“就算你真的很棒也不例外?!?/br> 中午吃飯的時候,前去逮捕喬納德前妻的同事傳來消息,他們在她家里找到了她,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我還是不能接受?!卑柛ダ椎铝滔虏筒?,金屬與陶瓷器皿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明白的你可以去問她,人已經在去警局的路上了?!?/br> “我不能接受你騙我?!?/br> 經過這一個上午他終于確定,唐凈都是個不折不扣的專家,極其迅速地解決了??私值陌缸?,現在甚至直接在餐桌上看起另外一起案件的資料來了。 餐廳里人聲嘈雜,即使有人鄭重其事地說些什么,坐在對面的人還是可以裝作沒聽見。 唐凈都不是沒遇見過糾纏他的嫖客,不過他們的理由都下流多了,像阿爾弗雷德這樣一直勸妓從良的還是第一個。 他將手肘立在桌上雙手交握,擺出想要認真交流的架勢,“騙你的人多了,這里一杯普通的咖啡只要三美元,他收了你五美元,你怎么不去找他的茬?” “什么?”阿爾弗雷德難以置信地轉過頭,往柜臺的方向眺一眼,點餐時那個老板明明對他微笑來著,笑容樸實又和藹,怎么會? 不能被帶偏,眼下還有更讓人生氣的事,想到這阿爾弗雷德擺正身子,嘴硬道:“騙錢可以,騙感情不行?!?/br> 這下輪到唐凈都詫異了,“什么感情?” 阿爾弗雷德神色認真而迫切,身體微微前傾,像是在訴說一個秘密一般小聲道:“我了解你們的文化,一起睡覺意味著兩個人可以相守一輩子?!?/br> “我的天呢,”這話說的,唐凈都簡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思來想去,他十分為難道:“如果那樣的話,一棟房子可能住不下?!?/br> 阿爾弗雷德的臉瞬間變得通紅,“你怎么能說……!” “噓,”唐凈都覺得好笑,努力忍住后打斷對方即將脫口而出的說教,“等會跟我去趟物證科,我想知道昨天那群笨蛋從死者家里拿走了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