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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懲處部檔案記錄在線閱讀 - 陸晚遲 罪有應得(刑杖刑鞭打屁股重,鞭背,掌嘴,針扎xue)

陸晚遲 罪有應得(刑杖刑鞭打屁股重,鞭背,掌嘴,針扎xue)

他快要連慘叫聲都發不出,只有細弱的呻吟聲,被掩蓋在刑鞭抽打的響動之下。他的胸腔還起伏著,還在急促地毫無規律地喘息著,似乎只有這些還能讓人意識到被捆縛在刑架之上遭受虐打的人,是一個會呼吸會掙扎的活生生的人。

    圍觀的人漸漸走遠了,終于連剩下來的那些里也大多帶了憐憫同情的眼光??申懲磉t早就不在乎這些,他的世界里只有沒有盡頭的疼痛,讓他絕望的疼痛。

    “陸晚遲!”忽然有一個聲音,仿佛就趴在他的耳邊呼喚他。

    他是睡著了嗎?那個聲音怎么會如此熟悉呢?陸晚遲睜開眼,他看見吳啟趴在他的床邊,手上拎著從樓下打包上來的拉面,“你怎么睡著了?林予川都快把我的壓箱底的可樂喝完了?!?/br>
    “啊……”陸晚遲覺得這好像夢境一樣不真切,他記得這間屋子,軍校畢業那年他和吳啟的公寓?!澳阕屗群昧?,他為了婚禮都快無欲無求兩個月了?!彼犚娮约哼@樣說著。

    他懵懵懂懂地走進餐廳,林予川正在瘋狂消耗他家最后一罐辣椒油,看見他出來不忘把左手又在他面前晃了一圈。

    “好看?!标懲磉t評價。他的摯友一畢業就迫不及待地辦了婚禮,他看了眼正在拆打包袋的吳啟,嘆了口氣。

    “什么時候你和吳啟也能戴個戒指給我看看?”林予川從他碗里扒拉了不剩幾片的牛rou,又毫不留情把青菜全都堆進陸晚遲的碗里。

    那天的下午的陽光剛剛好,風從窗外吹進來,掀動了桌上他還沒寫完的文件,陸晚遲看得有些愣住,“……等他什么時候開竅吧,日子還長著呢……”

    ——“陸晚遲?。?!”

    “嘩啦”一聲,眼前的一切成為碎片,陸晚遲站在一片黑暗之中,手足無措著。

    沒有人意識到發生了什么,連吳啟的副官也只看到他急迫地沖到刑臺邊緣抬起刑犯的腦袋大聲含著那人的名字。

    “陸晚遲!聽得到我說話嗎?”向來說話都有些淡漠的長官此刻卻雙手都有些顫抖,“呼吸,陸晚遲,呼吸,松口!”

    在一旁的醫官也愣了兩秒鐘,罵了一聲帶著醫療箱沖上去。

    是休克。

    一管一管的針劑扎進他的身體里,吳啟很快感受到手下那個人又有了反應,他無聲嘆了口氣,收回手,找紙巾擦了擦不知是淚還是冷汗濡濕的掌心。

    陸晚遲的身體如同枯落的葉片顫抖,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可無論如何也掙不脫,逃不掉。他從幻夢中被拉扯回現實,他只能看見吳啟就在他的面前,就站在他的面前。

    “疼……疼……”他幾乎發不出聲音,想要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那個人,“吳啟……我好疼……好疼……”

    “你救救我……吳啟你救救我……”

    陸晚遲的屁股上基本上不剩什么好皮rou,鞭痕如溝壑交錯,血濺在他的衣衫上和刑臺上,行刑者手里的鞭子甚至還在往下滴著血,在墨綠色的地毯上留下深色的斑駁。他孱弱的呼救聲像是針一樣炸在吳啟身上。陸晚遲當然沒有辦法伸出手,他的四肢都被牢牢捆縛著,他只是哀求似的,用那樣悲戚的目光看著吳啟:“……救救我……”

    “還剩多少?”吳啟看向唱數的工作人員,后者只覺得那目光來者不善,隱隱打了個寒顫。

    “報告長官,鞭刑還剩三十二鞭?!?/br>
    吳啟沉默地點點頭,又問了行刑人:“可以鞭背嗎?”

    那行刑的人支吾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剩下的鞭背吧?!眳菃⒄f。

    工作人員從身后剪開陸晚遲的上衣,露出他光裸的后輩。上半身看上去更為瘦削,除卻凸起的那一雙肩胛骨,甚至隱隱可以看見那一根脊骨。陸晚遲噙著淚,雖然被綁著,卻也好像盡力想要將自己蜷縮起來。刑鞭抽在他的背上,如同用一只油漆筆在白墻上“嘩”地撕出一道刺目的豁口。先是浮起一道腫痕,再從腫痕頂端滲出血珠,雖然好過屁股上溝壑縱橫,血rou模糊,但畢竟是絞了鋼絲表面粗糲的細鞭,三十幾鞭抽下去,最終難逃皮開rou綻。

    此刻周圍幾乎已經不剩什么人了,那場面過于殘忍,除非是真的恨他入骨,尋??纯驮缫呀浬⒘?。

    從刑杖到刑鞭,陸晚遲身后傷痕累累,他早就動彈不得,背上的傷叫他連呼吸都覺得是痛的,口腔鼻腔充斥著血腥味。正式的刑罰宣告結束,最后加罰的那二十掌嘴反倒顯得無關痛癢。吳啟的副官正打算動手,被吳啟攔了下去,他親自拿了塊浸濕的毛巾捂在陸晚遲的臉上。

    “吳啟,我屁股都被打爛了?!标懲磉t聲音細細的,抬眼看他,整張臉上半點血色也無。吳啟給他擦干了淚,用毛巾墊著他的下巴抬起來。

    “是?!眳菃⒖戳艘谎坳懲磉t血rou模糊的屁股,還有背上那一道道交錯的鞭痕,沒多說什么,只是命令他咬緊牙。他抬起手一巴掌打在陸晚遲的臉上,陸晚遲剛收住的眼淚又往下掉。他再一下打上去,手心里全都是陸晚遲guntang的眼淚。陸晚遲就這樣被綁在刑架上,被他掐著下巴被迫抬起頭,被他一下一下扇著臉。他的臉被一下下打得偏過去,可眼睛就死死盯著吳啟看。他盯著吳啟的眼睛,像是想要說什么,眼淚一顆顆往外滾下去,在吳啟的掌心里炸開,可因為被掌著嘴,竟是什么也說不出來。

    吳啟并既沒有看他傷勢沉重而放水,更不會因為經年過往手下留情,每一巴掌都用足了力氣,陸晚遲臉面上火辣辣地痛。他骨架細瘦,臉也小,吳啟一掌能包住他半邊臉,從眼尾到嘴角都腫起一層。最后幾下他實在撐不住,越看吳啟他越是眼淚落得洶涌,只好閉起眼來。吳啟最后一下落得有些偏,像是指腹輕輕擦過他的眼睫,他無法確認,吳啟已經松開了他的臉。

    這一頓刑責幾乎打掉陸晚遲半條命,終于結束,仿若劫后余生。吳啟用那塊毛巾搭在剛才扇他臉的右手掌心,似要宣布刑責結束,下面陸晚遲便改轉交監獄收管,突然一人急匆匆跑到他耳邊說了些什么。他越說,吳啟的面色越凝重,陸晚遲直覺那是有關自己的事情,原因無他,吳啟看他的眼神沉得能擰出水來。

    “獄方的要求,附加刑一項?!眳菃⒕o緊攥住那塊毛巾,“針xue,銀針二十根。醫官,給他做消毒清理?!?/br>
    這是監獄里想出來的熬人的法子,手指長的銀針扎進xue口周圍的軟rou里,不拔出來,一路跟著受刑人到監獄才算完。一路上不說坐立難安,連動一動那些銀針都要絞著腸rou,防的就是犯人在去往監獄的路上圖謀不軌。那些被要求用針xue的囚犯大多連路都走不了,一路被看押的人拖進監獄。這并不是早就擬定在判決書上的刑罰,是剛剛監獄的人才要求加上的,吳啟來不及多想,又聽見一聲極為凄厲的哀叫,他驚得一抬頭,發現陸晚遲幾乎目眥盡裂,整個人痙攣在刑臺上。原來那醫官看他屁股上傷勢慘重,針xue又是要在屁股縫中間的xiaoxue上做文章,干脆倒了整整一瓶酒精在他屁股上沖洗傷口。

    那酒精本不該是用來清理如此嚴重的創面,可受刑的人沒有選擇,或許正是為了增添痛苦,所有的藥箱里統一配備的都是酒精溶液。尋常傷也不至于像陸晚遲落到如此境地,只是他被笞打爛了皮rou,酒精潑上去勝似火燒。陸晚遲寧愿自己再挨刑杖,在挨刑鞭,也不愿被酒精沾上半點。醫官繃起紗布去清理血水,而陸晚遲已經不會掙扎了,他痙攣得幾乎沒有辦法控制身體,只是縮在那兒,呼吸也是短小急促?!拜p點!”吳啟輕聲呵斥,那醫官聽了手上一抖,紗布直接壓在了陸晚遲一塊破損的皮rou上,又激得他一聲慘叫。

    這項刑罰過于陰毒,懲戒部并不使用,監獄專門派了一個施針人跟著交接人員來給陸晚遲用刑。他打開針袋,排出二十枚銀針,細細在火上烤了。每一根針都是一樣的,約有七八厘米長,與尋常針灸用針相比粗上一些。陸晚遲屁股被清除了血污,那些迸裂的傷口更顯得可怖。那一鞭鞭打得很深,想要掰開他的屁股恐怕有些難度,刑臺托著他的小腹高高頂起,又將他雙腿分開到近乎平面。這套動作對任何一個成年男性來說都足夠痛苦了,陸晚遲只感覺自己要被從中撕裂,屁股也瑟瑟發痛,可這樣他的xue便徹底袒露在眾人面前。

    吳啟的副官替他拿回了那件占著陸晚遲血跡的外套,低聲問是否拿去回收,那沾了血污的外套顯而易見是報廢了,吳啟沒有說話,只是拿過了衣服掛在手臂上,眼神漫無目的地望著腳尖下碾過的地毯絨毛。

    他不想再看陸晚遲如今的慘狀。

    施針的人捻起一根銀針,在陸晚遲xue周探了探,他并沒有被罰xiaoxue,因而那一處還是緊緊閉合的模樣,僅僅是屁股縫因為屁股上挨的打腫脹著。針尖壓在他xiaoxue的褶皺上,隨后刺破嬌弱的皮膚,一寸寸深入。

    “啊——啊啊——”陸晚遲徒勞凄慘喊叫著,施針人并不給他痛快,慢慢稔那一根針,每一絲前進都是巨大的苦痛。陸晚遲的屁股凌空顫抖著,他根本無法控制,只是身體在劇痛下的本能反應,隨后腰上被拿著外套的吳啟狠狠壓住。

    “忍著?!彼麑﹃懲磉t說,“這是你該受的?!?/br>
    窄窄的xiaoxue要足足扎進二十根針,每一根針都深深沒入體內,只留針頭上一點余地方便取出。二十根針完全扎進去,那xiaoxue就像是被抽打過一般,嫣紅幾欲滴血,被針頭頂得微微突出。陸晚遲泣不成聲,被從刑臺上放下時也只能撲倒在地。

    吳啟那位副官畢竟不是真正的傻子,怎么還能看不出來吳啟和陸晚遲之間復雜的關系,這時開口問:“長官,是先安置到處置室,還是直接與監獄的人做交接?”

    陸晚遲趴在地毯上,身上的血紅得刺目。

    “吳啟……吳啟……”他小聲喚著,“這是最后一面了吳啟……”

    他要被終身監禁的,一輩子再也出不了那囚籠一般的地方。他死死抓住地毯,全靠那一點點的力氣想要爬向吳啟,他早就顧不上是在什么地點,他究竟有多難堪了,

    他這輩子,要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你碰一碰我,再喊一喊我的名字好不好?”他終于掙扎到吳啟的面前,抓住他軍靴上小小的扣飾,費力撐起半個身子。

    吳啟沒有說話,直到陸晚遲碰到了自己,才觸電似的猛地后退了半步。他的神色有些不耐煩,推了推副官:“交接吧?!?/br>
    那就是一面也不愿多看,一句話也不愿再說了。

    陸晚遲不知道自己今天竟然能流出那樣多的眼淚,監獄的人立刻上來扳他的肩,要將他押走,去往那個遙遠的邊境星系。

    “我知道錯了,我求求你吳啟,你再和我說句話,好不好?你再心疼心疼我……你再……和我說句話……”

    吳啟頭也沒有回,大步走了出去,反倒是他那個副官頻頻回頭,神色中似有可憐,但終究一句話也沒有說,那懇求的聲音便逐漸消弭在了空氣中。

    他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可是,吳啟仍然緊鎖著眉頭,他心里那塊重石仍然壓得他喘不過氣。

    陸晚遲。

    這個名字,是他一生之痛。直到走遠了,他仍然不確定自己最后的選擇是否是一個錯誤。他和陸晚遲的孽緣,究竟是不是從此后再無牽扯了。

    吳啟神色匆匆,快要走出懲處部大門時,卻被人叫住。那人他認識,政界高官,傅楚忱,他身邊的安寧,也是常在殷南左右見過的。他打了招呼,并不算親熱,也并不明白為何自己會被叫住。傅楚忱沒有說話,反倒是安寧,似乎有些猶豫。那個小軍官看起來就是養尊處優慣了,不知是不是剛才看了陸晚遲那場刑罰,臉色煞白的,顯然是被嚇到了:“長官……您也覺得陸部長……真的是罪有應得嗎?”

    “他已經不是部長了,一個罪人而已?!眳菃⒗浔鼗卮?。

    安寧似乎更猶豫了,他扯了扯傅楚忱的袖子,才又開口:“可……在我看來,”他咬了咬嘴唇,“陸部……陸晚遲并不是一個那樣罪無可恕的壞人……或許,或許您想聽我說一說嗎……”

    十年,對于一個身處星際時代的人來說并不算太久,人類普遍八十歲才跨入真正的中年,而人均年齡的低落并不是由疾病,而是由于大面積的戰爭引起。陸晚遲的終身監禁,最終在他無數次戴罪立功和杰出貢獻上被減到了十年刑期,可這十年對他來說已經足夠長了。來接他的人是吳啟,那是他余生的監護人。

    可他們誰都很清楚,他們誰也回不到過去。陸晚遲的保釋有著嚴苛的條件,他此生都必須帶著電子鐐銬——種植在皮膚下的電子芯片,他沒有隱私,沒有真正的自由,在沒有吳啟的陪同下不被允許獨自前往任何公共場所,也不能使用任何有社交功能的電子設備。

    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將他圈禁,違背任何一條繁冗的規定,他便要到懲處部再去接受沉重的處罰。但這一切總好過在監獄里熬日子,陸晚遲已經被打怕了,十數年來他終于睡了一個尚且算是安穩的覺,即使在醫生看來他仍然是一個嚴重的睡眠障礙患者。

    吳啟平日里要工作,陸晚遲終日無所事事。沒有人會聯系他,沒有人會拜訪他,他只能從吳啟的字句里了解到外面的世界。他聽說林予川被找到,卻留下終身的殘疾,他聽說軍部的派系已經改頭換面,他聽說了很多的事情,可是那些事情卻又都與他無關。陸晚遲只是沉默地聽著,他已經學會了不再輕易說出自己的想法,也學會了更加謹小慎微地察言觀色。

    直到他在日歷上看見一個熟悉的日子,那是每一年軍校開學的時候。

    也是他和吳啟第一次見面的日子。陸晚遲并沒有忘記那些約束他的條例,可他也滿心歡喜地想要給吳啟準備一些驚喜……或許是對他收留了自己的報答。他安分守己了十多年,終于還是選擇鋌而走險。

    陸晚遲剛出了商場的門,就被等在門口懲處部的人扣住了?!澳阒雷约翰荒茉谏虉鐾A魰r間超過一小時嗎?”柯澤調出電子鐐銬的數據擺在他面前,“明知故犯的懲罰會比你想象得要嚴重得多,陸晚遲,十年不夠你長記性的嗎?”

    等到吳啟來懲處部接他的時候,陸晚遲還只能趴在處置室期期艾艾地用冷毛巾敷著屁股。他被打得狠了,屁股腫得原先的褲子都有些穿不上,吳啟拿來了寬松的衣服給他換上。走出懲戒部的一路上,吳啟步子都很快,陸晚遲疼得厲害,捂著屁股跟在他身后,他看得出來吳啟生氣極了,整張臉都散發著寒意。

    “吳啟……你,你走慢點好不好……我屁股疼……”陸晚遲哀哀地叫他,“我知道錯了,我真的以后不會再這樣了……”

    可吳啟完全沒有理會他,直到回了家才一邊給他上藥一邊冷著臉質問:“有什么東西非要你自己跑出去賣?”

    “我知道錯了……”陸晚遲知道自己理虧,卻也并不想說出他給吳啟準備的東西,只是死死地閉著嘴。

    “既然電子鐐銬也鎖不住你,”陸晚遲突然腳腕一涼,他回頭看,腳脖子上被鎖了根腳銬,鐵鏈的粗細遠不是人力能夠掙開的程度,吳啟冷冷道:“那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從今往后我不在家的時候你的活動范圍就在一個房間內?!?/br>
    陸晚遲沒有想到吳啟要這樣限制他的行動,又驚又怒:“你不能把我當狗一樣拴著!”

    “那你也可以天天去懲處部報道,每天挨頓打再回來?!?/br>
    “我真的……真的我保證……”陸晚遲求他,“我真的不會再犯了,我的屁股挨了打了,我記住了,別這樣拴著我,求求你……”

    吳啟置若罔聞。

    自那之后,陸晚遲能做的事情更加有限,屁股還腫著的時候在臥室里躺一整天,后來在書房里翻一整天的書,又或者只是在客廳里盯著窗外的葉子,而他甚至沒有辦法踏出房門半步。有時候他會擺弄吳啟家里的中央遙控,他出不了門,吳啟反倒給了他控制權,他可以坐在門口的地毯上一個下午,只是開門,或者關門,或者開門。那段時間他最喜歡的是偶爾跑來家里蹭吃蹭喝的野貓,他和野貓對著坐在門口,他求吳啟買了一大包貓糧,用碗裝好,往漂亮的貍花貓面前推。

    那貍花貓警惕性極強,總是不要他的貓糧,一扭身子就跑了。陸晚遲苦苦地笑著:“連你也不想要我的東西嗎?”

    直到有一天,他還是坐在門口等著,來的卻是不速之客。那人的恨該有多深呢?陸晚遲靠著墻軟軟倒下去的時候在想,十幾年了,原來還有那么多的人這樣恨他,那人一拳一圈砸在他的肚子上,連肋骨的保護也沒有,陸晚遲只覺得血在往外涌。

    可是那只野貓還沒有來過……吳啟也還沒有回來……他眼睜睜看著那個人,似乎還是一個孩子,落荒而逃,卻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受刑的那一天,他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次不會再有人強迫他忍受苦痛,不會再將他從深沉的夢境中喚醒,陸晚遲緩緩閉上眼睛,他只需要安心地睡一覺。

    吳啟回家沒有看到陸晚遲的人影,直到走進了客廳才看見一個身影倒在角落里,腳踝上還扣著腳銬。陸晚遲就那么倒在地上,嘴角都是溢出來的血漬。

    有什么東西碎裂了,或許是他剛從門口撿起翻倒的貓糧小碗,或許是一只杯子,吳啟置若罔聞,他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過這么多的血。

    “晚……晚遲?陸晚遲?你別嚇我,陸晚遲?”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解開腳銬抱起陸晚遲,沒有人給他回應。

    深夜,中央醫院的手術室仍然亮著燈。吳啟坐在手術室外,手腳不停地出著冷汗。他看上去有些駭人,襯衣上沾滿了大片大片暗紅色的血跡,他知道,那是陸晚遲在他懷里吐的血。他調開監控,才發現陸晚遲被人襲擊了的事情,就是那根腳銬,讓陸晚遲連躲都躲不了。他不敢想象那時陸晚遲的恐懼和絕望,可即使那樣,陸晚遲也甚至沒有還手。

    嚴沛森和林予川比他晚了一些到。吳啟終于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開口說話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予川……你怎么來了?”

    “嚴沛森說陸晚遲出了事,我怎么還能坐得住?,F在情況怎么樣?”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眳菃⑧?,“醫生在給他做手術,他吐了好多血……”

    手術時間持續了一整晚,嚴沛森給林予川找了個病房勸他先休息了,當童樺滿身是血地走出來時,他看見吳啟幾乎是踉蹌著迎過去。

    童樺欲言又止,他看著吳啟,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暫時沒有生命體征的問題,但……”他因為通宵手術而通紅的雙眼移開了視線:“他的身體狀態太差了,幾次心臟停跳,現在陷入昏迷,我也沒有把握他什么時候能清醒過來。

    或許是一晚上過于焦慮的等待,讓吳啟甚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童樺在說什么?!笆裁匆馑??”

    “他的意思是,陸晚遲變成了植物人?!眹琅嫔p輕扶住吳啟讓他在一旁坐下。童樺無奈地點了點頭:“他的臟器受損很嚴重,你們沒有有發現過嗎?”他嘆了口氣,“這次只是一個導火索,我檢查了陸晚遲的身體情況,他的臟器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經開始受到損傷,這種損耗是不可逆的,一年年撐到如今已經是積重難返了?!?/br>
    “怎么會……”吳啟支起手捂住眼睛。他從來不知道,陸晚遲從沒跟他說過這些,可他不相信陸晚遲自己毫無察覺??删烤故裁磿r候受了傷,是那一年的重刑,還是在牢獄之中?這么多年了,出獄后這么久了,可為什么陸晚遲竟然什么也不告訴他?吳啟感到手心里guntang的潮濕,他曾經篤定自己最了解陸晚遲,可現在看來他卻分明對這個人一無所知。

    通訊器滴滴作響,他置若罔聞,直到嚴沛森拿出他的通訊器接通遞到他的面前:“吳先生,您好,請出門簽收一下陸先生為您預定的禮物。中央商場祝二位長相廝守,共老白頭?!?/br>
    “什么……”

    他的聲音過于嘶啞,以至于通訊器那頭的商場工作人員愣住了一瞬:“請問誰吳啟先生嗎?陸晚遲先生給您訂了一份禮物……”

    “我不在家?!眳菃⑵D澀地回答,“我在中央醫院,可以拜托你們送到這里來嗎?”

    一枚躺在首飾盒里的素戒,和一封很長的親筆信。吳啟在陸晚遲的病房打開時幾乎不能自止地失聲痛哭?!澳憔褪且驗檫@個……”吳啟趴在病床邊渾身顫抖,想起他去懲戒部接陸晚遲那一次,他寧愿違規受罰也要去做的事情,竟然是為了去賣這枚小小的戒指,為了給他寫這樣一封信。

    “……我知道對于現在的你來說這枚戒指已經顯得過于廉價,但這已經是我能夠買到的最好的東西了。吳啟,我已經沒有什么好再給你的了,很抱歉這么多年沒有實現當初的諾言。我知道我們不會再回到從前,但我還是想要祈求你收下這份廉價的禮物。我一直很想再對你說一句,我愛你?!?/br>
    他拿著信的手都在顫抖,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砸。那信上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割在他的心上,叫他不忍卒讀。

    “陸晚遲,晚晚,你不是要再和我說句話的嗎?”吳啟雙手握住陸晚遲病號服外的手,幾乎像是捧起靠在自己的臉龐邊上。他的淚那么燙,可是陸晚遲的手卻仍然那么涼?!拔仪笄竽汴懲磉t,你再和我說句話,好不好?你再心疼心疼我,你快醒過來和我說說話……”

    可陸晚遲只是插滿管子靜靜躺在病床上一言不發。吳啟悲痛到極致無法自持,近乎懇求:“是不是因為我鎖住你你生氣了……晚晚,對不起,對不起……”他顫抖著拉著陸晚遲的手,滿懷著就巨大的悔恨與悲痛,卻只落下一個輕輕的吻,“我愛你,晚晚,我說給你聽好不好,我愛你……”

    他從未發現陸晚遲的手已經這么輕這么細,就像他從未發現陸晚遲在舊傷的苦痛中夜夜煎熬。陸晚遲本就瘦削,出獄后近乎形銷骨立??伤敃r在想什么呢?吳啟試圖去回憶,他在想,陸晚遲這樣的人,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那現在呢,不生不死地躺在床上也是他應得的嗎?陸晚遲對他小心翼翼,對他討好與懇求,與從前相比卑微到塵埃里去,而他對陸晚遲的付出就像是憐憫的施舍。

    他真的后悔了,他明明知道陸晚遲在牢獄里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卻用滑稽可笑的正義和道德寬宥自己對他漠不關心。他以為時間還長,可陸晚遲才出獄三個月,就已經無聲無息地陷入昏迷。他是幫兇,是共犯,吳啟想,他本來應當是陸晚遲的靠山的,但凡他對陸晚遲的態度好一些,陸晚遲的生活便不會那樣艱難,可他的冷漠卻默許了任何人欺負他的陸晚遲。

    他曾聽陸晚遲抱怨過他不在家時的飯食難吃,可他只當陸晚遲嬌氣,冷冷地要他“不愛吃就別吃了”,現在想來,陸晚遲哪里是驕縱的性格,正相反,他小心翼翼掩藏起所有的苦痛和不安,此后再也沒有抱怨過。還有在商場被懲處部罰的事情,他也明知道柯澤和陸晚遲有舊怨,可他卻只覺得該讓陸晚遲吃點苦頭,長些教訓。他早早收到了通知而作壁上觀,明明只要為他稍作辯解,寫一份情況說明就可以讓陸晚遲不挨那么重的打,他只是冷眼旁觀。

    可陸晚遲也是會疼的啊。

    他想起陸晚遲剛出獄的時候,裹著他十年前的舊衣裳都顯得有些空曠曠的。他從長長的走道那頭想要跑過來,最后還是有些不自在地走到他面前,抬起頭有些拘謹地問他:“吳啟,你是在等我嗎?”

    他瘦了很多,幾乎脫了相,不大的臉上只剩那雙看他的眼睛,好像霧蒙蒙的,他看吳啟沒說話,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半步,“可以……帶我回家嗎?”

    為什么那時候沒有好好和陸晚遲說話呢?吳啟想要問問那時候的自己,明明那時從安寧的口中他也曾知道陸晚遲的諸多身不由己,那可不可以再對面前的那個人好一點呢?告訴他,自己是在等他,是來接他回家的,等了他很多很多年,把他抱在懷里替他捂一捂這么多年凍僵了的心。

    “晚晚……再給我一個機會……”吳啟心口一陣陣地發酸。

    他太過痛苦,以至于都沒有聽見有人進門。林予川輕輕摁住他的肩,最終只是嘆了口氣:“陸晚遲太累了,他可能,只是想好好休息,想要好好睡一覺?!?/br>
    “童醫生說,他或許明天就會醒來,又或許一輩子都這樣睡著,”他輕輕把那枚陸晚遲用苦痛給他換來的戒指卡進指節,“也有可能下一秒就連呼吸都會停止?!蹦敲督渲负芸烊旧纤捏w溫,他輕輕碰了碰陸晚遲的臉:“我欠他的,現在我們又算是什么呢?”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只有儀器上陸晚遲的心電圖一分一秒努力證明著這個人停留于世間。

    半個月后,在中央醫院的病房里,一場簡單的婚禮。吳啟把陸晚遲的病房收拾了一下,在他床頭的花瓶里插上了他最喜歡的小雛菊?;ㄆ肯碌南嗫蚶锸撬麄兊暮险?,說是合照是在有些牽強,不過是兩人畢業照上剪下來的一部分,他們甚至沒有單獨地在一起拍過照片。吳啟站在第一排,陸晚遲站在了第二排,兩個人之間錯開了幾個身位。吳啟翻出這張舊照片的時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當所有人都在對著鏡頭應付地笑著的時候,只有陸晚遲,那個人沒有看著鏡頭,而是偷偷地看著自己的方向,眼角眉梢都帶著坦率的笑意。吳啟從未想過,在此后的二十年,他見過陸晚遲的冷笑、苦笑和假笑,卻再沒有見過這樣的笑。他怕多晚一天陸晚遲的病情都會急轉直下,他怕直到陸晚遲停止呼吸的那一秒都沒有辦法將兩個人的名字寫在一起,那個人的生命曾如此孤單寂寥,吳啟決意要辦這場婚禮,哪怕陸晚遲可能永遠沒有辦法醒來。

    “晚晚,再不醒的話,你連自己的婚禮都要錯過了?!绷钟璐ńo陸晚遲換掉了那套病號服,和童樺一道給他打扮了一下,甚至拜托護士站的小姑娘給陸晚遲抹了點唇膏,向來蒼白的臉上略帶了些許生氣。

    陸晚遲沒有什么朋友,最終知道這場婚禮的也不過是寥寥幾人,童樺叫來了自己的丈夫,吳啟也只拜托林予川請了殷南。當天安寧和傅楚忱的出現并沒有讓吳啟有過多意外,唯獨懲處部的部長柯澤出現在病房里的時候,大家努力想要營造出的輕松氛圍還是略沉寂了一會兒。

    “如果在這里不歡迎我的話,我只是完成我的工作就走?!笨聺烧f得有些生硬,“我來回收陸晚遲的電子鐐銬?!?/br>
    芯片埋在皮下,就在陸晚遲后背的脊骨上,需要破開皮膚才能取出,至少這個麻煩的手續不該在這個時候完成?!八皇沁€不知道怎么面對陸晚遲,”殷南把柯澤拽到一邊解釋,“柯澤一直覺得陸晚遲變成這樣有他的責任,所以……”

    “我打了申請,把那東西給他取出來,就當是送給陸晚遲的新婚禮物了?!笨聺赊D身就要走,“執行文件我放這里了,回頭讓童樺處理吧。話我帶到了,那我也先走了?!?/br>
    “晚晚沒有什么朋友,”吳啟攔住他,“但我想他應該也想要收到多一點祝福?!?/br>
    沒有紅毯和香檳,也沒有新人接吻和互換戒指,吳啟輕輕將定制的戒指給陸晚遲戴上——雖然這是童樺明令禁止的,但至少在婚禮上吳啟可以看見那枚為陸晚遲而存在的戒指短暫出現在那人的手上。

    窗外的陽光明亮燦爛,照在陸晚遲的臉上,像是下一秒他就會睜開眼。吳啟撫過他的眉毛,鼻梁,薄薄的唇,日光給他的愛人鍍上一層淺淺的金邊,讓他看的入神。

    他想起少年時期的陸晚遲,不太愛搭理人的性格,靜靜坐在角落里,筆記的字跡都那樣工整,陽光落在他的衣襟上,像是在給他鍍了一層光。他朝著那光走去,光里的人抬頭看他,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此后再漫長艱難的路,我都陪著你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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