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去將太后的舌頭割了終身幽靜
鮫菱紗昂貴,是南海小國的貢品,一年只得六匹,皇上不問朝事給了皇后處置,皇后將其中三匹全給了鳳長郁。 鳳長郁嬌氣,冬日畏寒,盛暑苦夏,他極愛這薄軟涼爽的紗,令人做成睡衣。夜里瞅見睡在一旁的鳳長卿還裹著白綢衣覺得不好看,又拿命人給他做了一套,皇后知道后還罵了鳳長郁一晌午。 鳳長郁對著鏡子瞧了半天攏了攏身上新作的紗衣,為什么是新的呢?因為款式不同了,里頭竟有個掛脖小衣,遮住微微隆起的奶子和被咬出痕跡的奶頭,雖然遮了像沒遮一樣還磨得不太舒服。 鳳長卿說讓他做奴隸,卻還愿意給他穿這樣貴的衣裳,鳳長郁覺得自己越發不懂他了。 他摸了摸頭頂,夢中的他有一對兒白色絨耳,還把鳳長卿弄得那樣難以自持聽話的不得了。 那真的是他嗎?怎么一點都不記得了呢? 白色的絨尾輕輕晃蕩,鳳長郁手托著下巴腦子里亂想著。 門口傳來一疊響聲,殿門打開。 “奴見過王爺?!?/br> 是那個開娼館的奴魅奴的聲音,她隔著屏風跪在殿內。 鳳長郁轉過頭問:“你怎么來了?” “陛下令奴施法為王爺屏去尾巴,讓王爺在宮中四處走走透透氣?!?/br> “鳳長卿呢?” “今日是小林將軍凱旋歸城之日,陛下攜文武百官至城門上迎將軍去了?!?/br> 鳳長郁想了許久,小林將軍是哪方人物? 他脫口問了問,魅奴似乎有些驚訝,忙回道:“是林上弦將軍的胞弟,十日前去了青州剿匪,今日凱旋?!?/br> 鳳長郁驚得站了起來:“林上弦不是跟著他祖父在噠目守平原嗎?什么時候成將軍了?” 魅奴低了低頭,不知道該不該回答這個問題,要說不該說,這事卻是人人都知道的,獨獨鳳長郁不知。 “為什么不說話?你不敢說?” “所以,鳳長卿是借了林家軍才奪得皇位,他和林上弦什么時候籌謀了這些?他們,還是在我眼皮子底下……” 鳳長郁越說聲音越小,他果真不上進,從前竟從未想過這些事情。林上弦這個人他不陌生,正是六歲開騎射課時,他母后進言為他求的武侍讀。 林家祖父是開國將軍,林上弦的父親卻資質平平不從武道,賦閑在家娶了一妻一妾,正妻是林上弦親母,生下二子后亡故了。 林家祖父一直鎮守在噠目平原,替三代帝王守衛平原安危,林家深受重視,林上弦能進宮侍讀,既是林家榮耀,也是鳳長郁深受皇寵的表現,不像鳳長卿,連上騎射課都得是跟著鳳長郁才行。 可惜,鳳長郁和林上弦關系平平,因為鳳長郁不愛騎射。 可鳳長卿什么時候和林上弦這般要好了他竟然一絲一毫都不清楚,可想想也是,在做皇位唯一繼承人的年月里,他既不憂心前途也不關心國事,不多看一眼小小的侍讀,自然不知道誰同誰交好。 “王爺?王爺?”魅奴在屏風前都快站起來了。 鳳長郁恍惚著應道:“嗯?” “你叫什么名字?” “奴名喚云姬,王爺可準備好了?” 鳳長郁隨口應了一聲,云姬的手中沖過來一道銀光,他的尾巴便消失了。 聽云姬所說,今日鳳長卿恐怕很忙,沒工夫搭理他,所以才解了他的禁讓他在宮里溜達溜達。 云姬想陪著,鳳長郁卻不許,他此刻正煩著,想自己走走。 宮里他自是熟,可抬腳這么一走便走進了君安殿,那是他從前的住所,六歲那年,他從月華宮要走了鳳長卿,那年起,君安殿便成了他和鳳長卿二人的宮殿。 想到鳳長卿他又是一陣煩惱,轉身一走又繞進了館陶殿。 里頭有嬤嬤的說話聲,很耳熟,他走近看,是他母后身邊的沈嬤嬤。 花廳里,正在用膳的太后還很年輕,不到四十,也是嬌媚的年歲,鵝蛋臉,細柳眉,現瞧著,鳳長卿的眼睛確實和她有些像。 宮殿里竟沒什么奴才丫鬟,門庭冷落的同從前的鳳藻宮大不相同,鳳長郁走近了太后才發現,她原是驚訝,后又橫著眉猙獰了面孔,一雙筷子摔在鳳長郁身上,怒罵:“賤種,你竟敢來見我?!?/br> 鳳長郁被這一聲罵得楞了神,機械地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能辯出母后二字。 太后似乎有些瘋癲,尖叫起來:“閉嘴閉嘴你不是我兒子,白月華那個賤奴竟敢將她*的賤種與我兒調換,害我母子分離多年如今也不能享天倫之樂都怪你那賤母,你們母子二人都是天生的畜生!” “我的卿兒,受了這么多年的苦……白月華你這賤奴不得好死……” 鳳長郁楞在原地,半個字都說不出口,他的母后,他的母后,從前那樣疼愛他,現在竟然這樣咒罵他。 從前二十年的母子之情,竟半分都沒有了。 心里鉆著尖的疼,大熱的天,鳳長郁的心寒進骨子里去了。 趁他呆著,太后已經從頭上拔下鳳頭釵朝他奔來,來不及躲閃,利釵刺在眼前,身旁一著力有人拉過他,太后和沈嬤嬤撲了個空倒在地上。 “亂跑什么?” 是鳳長卿,緊緊將他攬在懷里輕罵,一股淡淡的龍涎香圍繞著鼻息間。 鳳長郁抬頭看他,又搖搖頭,動作有些緩慢,他心里正難受著,被鳳長卿一說,鼻尖一酸,眼淚有些憋不住了。 “卿兒,你來看母后了,卿兒,快殺了這賤奴!” 鳳長卿攏著懷中人,厭惡地睨了一眼地上的太后,漠然道:“朕瞧著太后的瘋病又嚴重了,便在館陶殿中好生養病,不治好不得出殿門半步?!?/br> “你要囚禁我!我可是你的親生母親!我是生你的人!” 鳳長卿瞇了瞇眼,手里撫摸著鳳長郁的臉頰。 “就是看在你生我一場的份上,才給你留了一份太后的尊榮?!?/br> 鳳長卿拉著失神的鳳長郁離開館陶殿,不再理會太后的撒潑鬧喊。 “鳳長卿你竟要護著那個賤種!你被賤奴迷惑你不配為帝!” 殿門合上的那一刻,太后尖銳的聲音響徹整個宮殿。 殿外站了一排禁衛軍把守,還有一隊宮人抬著龍攆,鳳長卿拍了拍他催促他上了龍攆。 黃色的紗帳落了下來,鳳長郁記得,他父皇在世時,八臺的龍攆這天下只能由父皇一人坐。 熱風將紗帳吹得飄飄蕩蕩,將鳳長郁吹醒了幾分,他悶聲說:“你何必那樣冷對,她可是你的親生母親?!?/br> 鳳長卿盯著他的臉瞧,聽他這樣說,知道他又心疼太后的“慈母心”了,鳳長卿嘴上掠過一抹嘲弄,只涼聲道:“她從未將我當親生兒子待過?!?/br> “她也是、被、被蒙蔽了……她是疼你的,她是你母親……” 這是一場陰謀,罪魁禍首是他和他的魅奴母親。 “你在心疼她?我不需要母親也不需要父親,從前沒有,現在也不必有。你心疼旁人不如心疼自己,自身難保還在做什么圣人?” 鳳長郁咬著舌尖,疼在心尖。 鳳長卿見他這樣,心里也鉆進一股煩躁,一種不知見不得鳳長郁難過哭泣的煩躁,他伸手摸了摸鳳長郁的臉,問:“餓不餓?”說著就要去咬手指。 鳳長郁抓住他的手,又搖頭:“別,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現在,不想做吸血的怪物,我,我心里好難受……” 鳳長卿摟著他擁緊他,將他放進懷里好生撫摸,輕聲問他:“難受什么?就因為她罵了你幾句?” 鳳長郁悶在他懷里哭,沙啞的嗓子聽著讓人心疼。 “她從前……都喚我郁兒、好郁兒,她那樣疼我……” 鳳長卿沒被人疼過,他不懂,他只曉得,懷里人哭得讓他心碎,讓他想殺人。 可他只能拍著他的背,讓他哭出來。 龍攆微微搖晃著,穩穩停在御書房門口,里頭人不見出來。 大太監卻不敢催促,這位新帝從前雖默默無聞,手段可是了得。 鳳長郁哭著睡著了。 鳳長卿卻久久沒法心靜,他們自小朝夕相處,鳳長郁從未有如此傷心的時候,他摸著鳳長郁的臉迷茫地問:“她不過罵你幾句便傷心成這樣,若是讓你去受她從前讓我受過的苦,不知你能撐到幾時?” “呵,幸好我們換了。不過若是不換,白月華也不會死……如今這樣正好,至少,你是我的?!?/br> “郁兒,我的好郁兒,我的乖皇兄,我的小魅奴,現在再沒有旁人疼你了,只有我來疼你?!?/br> 鳳長郁聽不見,他白皙的臉瘦了些許,閉著眼睛顯得乖巧又可憐。 “真是中了你的毒了,明明該恨你才對?!兵P長卿捏了捏他的臉,手一橫將他抱下了龍攆往御書房的殿后去。 云姬隨行在一旁。 鳳長卿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冷聲令道:“去將太后的舌頭割了,終身幽禁館陶殿?!?/br> 云姬以為自己聽錯了,渾身一僵。 “辦好了便來領賞?!?/br> 雖然早知曉陛下與太后因當年一樁冤案并無母子情分,可這樣的冷血無情,向來做慣了狠事的云姬也自嘆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