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天竺圣僧
第二十六章 天竺圣僧 嚴惟洲雅不欲插手此事,遑論身邊還帶著個方云漪,行動多有不便。 柳潤顏見他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盈盈下拜道:“極樂寺淵源深長,寺中高手如云,嚴掌門不愿輕易對上極樂寺,小女子心里都明白。多謝嚴掌門告知真相,小女子感激不盡,不敢再強人所難?!?/br> 嚴惟洲冷冷說道:“你不用拿激將法來對付我?!?/br> 柳潤顏笑了笑。 嚴惟洲沉吟片刻,說道:“罷了,沒能拿住邢世柔,也是我一時倏忽,我就跟你走一趟。不過,我出面替你打發了極樂寺,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br> 柳潤顏笑道:“但憑嚴掌門吩咐?!?/br> 嚴惟洲說道:“我如今身有要事,不能多作停留,還望神女宮在此地鎮守幾日,追擊魔修,行善懲惡,免得邢世柔手下那群魔修氣焰囂張,肆意為禍此地百姓?!?/br> 方云漪看了嚴惟洲一眼,眼神中流露出贊許之意。 柳潤顏滿口贊道:“嚴掌門俠義為懷,心系百姓,神女宮欣然從命,只求嚴掌門幫忙斡旋?!?/br> 又掩唇笑道:“這筆買賣,到底還是神女宮占了便宜——就算嚴掌門不吩咐,神女宮本來也不能放過那群魔修。劫掠輪宮之仇,焉能不報?” 嚴惟洲哼了一聲,說道:“你說是就是罷,帶路?!?/br> 當下三人離開酒樓,騎馬離開市鎮。柳潤顏在前引導,向東奔馳三十余里,穿過一片樹林,眼前豁然開朗,現出一片綠茵茵的草地。 只見一群白衣男子站在西首,有僧有俗,各執兵刃法器,正是極樂寺的僧侶門人。 他們團團護衛在一輛馬車四周,車里想必就是極樂寺的首腦人物。 神女宮諸女都站在西首。 在兩堆人中間的空地上,兩個少女正在合斗一個男子,掌風呼呼作響。 二女正是那對趕車的孿生姐妹,那男的身手矯健,渾身肌rou,看打扮是極樂寺的俗家弟子。 諸女看見宮主來了,行禮參拜道;“參見宮主?!?/br> 柳潤顏翻身下馬,匆匆走到弟子中間。嚴、方跟隨在后。 柳潤顏皺眉說道:“這是做什么呢?不是讓你們等我到了,再做定奪嗎?怎么這么快就打起來了?” 中間那三人斗得正狠,那對姐妹一時無法脫身,無暇跟宮主行禮問候。 一個女弟子氣憤憤答道:“宮主可算是來了!我們本來也不想自作主張,但宮主只是晚到一步而已,這群臭和尚嘴里就好沒尊重,說什么宮主是怕了他們不敢來了,尤其是這俗家打扮的臭漢子,叫嚷得最是厲害。兩個師姐反駁了幾句,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br> 忽然聽得啊的一聲尖叫,那俗家弟子一掌拍中一個少女的后背,那少女身子如紙鳶般飛了出去,摔落在地下,滾了好幾丈遠才停住,扶著胸口,氣喘不已,再也起不來了。 另一個少女大驚,飛身而起,雙掌齊出,從上往下攻向那俗家弟子的天靈蓋。 那俗家弟子沉腰挺臂,凌空接住了這少女的手掌,大喝一聲,雙臂狠狠一振,震得那少女在空中連番幾個筋斗,砰得一聲墜落在地,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嚴惟洲面無表情,方云漪則看出一些門道,心想:“這俗家弟子本可以輕易制服這對姐妹,卻故意下重手,偏要讓人家吐血吃痛?!?/br> 神女宮諸女紛紛出聲呼喝,柳潤顏臉色鐵青,但自家弟子比武輸了,只能怪自己管教不善,也不好多說什么。 那俗家弟子洋洋得意,說道:“今天就留你們倆一條性命,下次再敢跟佛爺們強詞奪理、胡攪蠻纏,就不能這么輕易了結了?!?/br> 那吐血的少女抬起頭來,眼中充滿怨毒憤怒之色。 那俗家弟子喝道:“小賤人還敢瞪眼?還不快走,趴在這里不嫌丟人么?” 那少女怒氣不可遏制,突然豎起食中二指,鼓起雙腮,嘬起嘴唇。 柳潤顏吃了一驚,喝道:“不許胡鬧!” 然而她喊得太遲了,電光火石之間,那少女對著指尖用力一吹,一股香風直沖那俗家弟子而去。 方云漪下意識退了一步,對神女宮的下毒之術仍然心有余悸。 那俗家弟子鼻中聞到一股甜膩香氣,先是一愣,隨即飄飄然如升天堂,忍不住面露微笑,手舞足蹈,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他的同門師兄弟們見狀不對,喊道:“你怎么了?快回來,發什么瘋?” 那俗家弟子越舞越快,越快越急,須臾間面皮紫漲發黑,胸中氣息喘不上來,憋得他雙目突出,狂性大發,在草地上如野獸般亂沖急奔。 幾個同門上前要攔住他,他猛地拔出一人腰間的戒刀,往自己肚子里狠狠一插,飚出一腔鮮血,隨即倒地斃命,死狀極為可怖。 方云漪吃了一驚,喃喃道:“好厲害的毒藥……” 嚴惟洲低聲道:“你別出聲,老實待著?!?/br> 方云漪說道:“我還不夠老實嗎?現在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我要是大喊大叫,指責你強搶民男,你這張臉要往那兒放?” 嚴惟洲嘖了一聲,回身舉起手指。 方云漪怕他點xue,連忙低頭不語。 嚴惟洲放下手指,低聲說道:“怎么就是不長記性?” 神女宮人群中奔出四個弟子,將那對姐妹扶回救治。 極樂寺眾人擔心沾到毒藥,一時不能靠近那弟子的尸身,一個個氣得面色通紅,高聲叱責道:“好啊,打不過別人就下毒么?神女宮算什么名門正派?” 這俗家弟子不算是庸手,別人要對他下毒,原本不能如此輕易得手。 只是依照江湖慣有的規矩,兩邊已經分出勝負,任何一方都不能再行攻擊。 這俗家弟子得意洋洋、大肆嘲諷之際,渾然沒防備這少女突施偷襲,因此中了劇毒,一命嗚呼。 那少女也知道此舉不夠光明正大,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姐妹倆如何能受一個粗野漢子的羞辱?咳了幾口鮮血,大聲說道:“我姐妹倆技不如人,輸了也就輸了。但這臭漢子,憑什么污言穢語辱罵我們?再者,他自以為贏了,我們可沒有認輸,這場比試還沒完呢,怎么就不許我們用毒了?” 極樂寺眾人指責道:“你還狡辯!我們師弟好心饒你倆一命,你反而下毒害人,當真是狼心狗肺,不識好歹!” 那少女說道:“你們用拳腳傷人,我們用毒藥還擊,有何不可?” 神女宮眾女紛紛附和,有人說道:“你們劫走了神女宮輪宮所攜的靈丹妙藥,看來是對本門丹藥垂涎已久,今天就讓你們嘗嘗神女宮仙藥的滋味兒,你們怎么還不愿意了?” 極樂寺眾人叫道:“青天白日血口噴人,還有王法嗎?”“極樂寺可不會背上這等莫須有的罪名?!薄罢l稀罕你們那些下三濫的毒藥?白送給我們也不要!” 眾人激憤之下,爭論不休,滿山滿谷回蕩著喧鬧之聲。 眼看著就要演變成群毆,嚴惟洲喝道:“大家噤聲,我有話說?!?/br> 他的聲音并不如何高亢,但一字一句用內力平平送出,一下子蓋過了所有人的聲音。 山谷登時安靜,只聽得風吹草葉的窸窣輕響。 嚴惟洲冷冷環視一圈。 極樂寺中間有人認出他的身份,低聲驚道:“是屠龍圣仙!”“瞧他的龍珠劍,果真是嚴大掌門?!薄吧衽畬m搬來華虛門當救兵,難道極樂寺就怕了么?” 極樂寺那馬車中忽然傳出一個男子聲音,朗聲說道:“嚴掌門是要為神女宮出頭么?” 這人說話也不如何費力,但在場每個人耳中都聽得清清楚楚,顯然他的功力與嚴惟洲相差不大。 嚴惟洲說道:“今日的事純系誤會,柳宮主特意請我來說明其中的緣由?!?/br> 柳潤顏揚聲說道:“還請諸位稍安勿躁,平心靜氣聽嚴掌門分說明白!” 嚴惟洲當即把邢世柔的作為說了一遍,又道:“柳宮主自知錯怪了極樂寺諸位武林同道,心中十分懊悔,神女宮愿意在此地鎮守,驅除魔修,造福百姓。還請極樂寺諸位大師賣嚴惟洲一個面子,看在神女宮真心認錯、盡力彌補的份上,不要再計較此事了?!?/br> 神女宮諸女本來擺出氣勢洶洶、興師問罪的架勢,此時一聽,罪魁禍首竟然另有其人,不禁面面相覷。 又見自家宮主垂眸不語,始終不置一詞,看來當真是自家理虧,于是諸女都眼觀鼻、鼻觀心,不再言語了。 極樂寺眾人則露出憤憤不平之色。 他們這回千里迢迢到問鼎峰商談聯姻,沒料到半路殺出兩個程咬金,好端端的親事鬧得尷尬收場。領頭禪師一怒之下離席下山,一行人無功而返,本來就很不痛快。 本想著回程一路上游山玩水,好讓領頭禪師排遣心緒,不成想,老對頭神女宮又來找晦氣,鬧哄哄吵了半天,無端端折了一名弟子的性命,到頭來都是替魔修背黑鍋,真是一腔怒火,無處宣泄。 嚴惟洲等了片刻,極樂寺這邊始終沒有反應。 嚴惟洲有些不耐煩,催促道:“敢問極樂寺此行是由哪一位大師做主?究竟愿不愿意握手言和?請明明白白交代一句?!?/br> 那馬車中的男子說道:“善哉善哉。嚴掌門今日出面還我等清白,將一場紛爭化解于無形之中,這份功德可不小啊。既然是邢世柔那魔頭在背后搗鬼,神女宮也是受了蒙蔽,又愿意行善積德,彌補過錯,那么神女宮和鄙寺定下的約會也就算了?!?/br> 方云漪站在嚴惟洲背后伸頭張望,見那馬車以白玉為梁柱,車簾上金線繡著密密麻麻的靈鷲神象、蓮花彩霞諸般吉祥圖案,華貴萬分,不禁心里嘖嘖稱奇。 那男子話鋒一轉,又道:“只是,神女宮弟子方才毒死了鄙寺一名弟子,這條人命該如何了結?還請嚴掌門示下?!?/br> 嚴惟洲朗聲說道:“這位大師請出來跟嚴惟洲說話?!?/br> 那男子笑了笑,說道:“出家人本不該拋頭露面,但嚴掌門快人快語,喜歡當面鑼、對面鼓地說話,貧僧就失禮了?!?/br> 車簾掀開,一個高大男子躬身而出。 只見他形貌俊雅,高鼻深目,穿著雪色袈裟長袍,衣襟大開至腰,胸腹間墳起一塊塊蜜色肌rou,健碩緊實。 他一頭濃黑長發及肩,齊眉勒了幾層做工細巧的黃金寶珠發鏈,日光之下耀目生輝,愈發顯得肌膚黝黑細膩,似非純種中土人士,而帶有天竺國混血。 這男子右手持黃金禪杖,左手豎在胸前,行禮說道:“貧僧法號東迦羅,嚴掌門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