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后知后覺的混沌性清醒，溫書焰開始掙扎，沈念清就放開了他，把堵到死角，這也是從外面看向里面的視線的位置。

    因為舊教學樓無人打掃，這兒灰塵四起，溫書焰撐住身后的廢桌子，一手污穢，灰塵四起，嗆得直咳嗽，手腳發軟發麻。

    “老師，為何您不等我?！?/br>
    沈念清摘下口罩，似耳語聲般問他。

    月光升起來，從頭頂一扇小窗透進來，如薄紗揭開沈念清神秘的容貌，面目的紅潮還未退盡，應是剛才害羞留下來的特征，潤紅的唇片像是吸飽了晚霞，眉睫層中的雙眼熱氣騰騰，仿佛還散發著余溫，對心愛的人專心極了。

    三十多年，從沒有人用這樣的眼神望著他。

    那溢出來的細膩感情，都快要淹沒他了，溫書焰不是感覺不到，立刻慌張地避開目光，趁著機會把公文包里的照片拿出來，展現在他面前。

    “這些照片，你是不是要給我一個解釋?！?/br>
    沈念清停頓看了幾眼，挑選出了一張最滿意的，唇印在照片上，又看向溫書焰，面露笑容，深情得要命。

    “老師，我愛您?！?/br>
    危險的告白，在催他拔刀。

    日日夜夜洶涌的感情無處宣泄，今天可以全部拋向老師了，他說一次應該不夠，如果老師同意，他今晚就帶老師回家，在他耳邊說成千上萬次，我愛您。

    這回答的完全是不著邊際的話，溫書焰低啞著嗓子求他：“你是我學生！清醒一點！沈念清—”

    黑暗里，他璀璨的目光，正剝落溫書焰強大的理智。

    沈念清含情脈脈看著他：“哪條法律規定了我和老師您不能相愛嗎？”

    沒有，并沒有。

    可是，重點不在這兒啊。

    溫書焰冷靜下來，保持身體的平穩，果斷地告訴他:“沈念清，我三十二了，你才十八歲，我們相差整整十四歲，根本就不可能。你有光明的前程，我作為老師，我要以身作則，我的責任是教書育人，培養你成才，這才是我想看到的?！?/br>
    他還是學生，尚且處在一個認識世界的階段，是否能對自身感情產生正確的判斷還很難說，所以作為老師這方，做出的任何回應都不能讓他人誤以為有誘導性，不僅是基本的職業道德，更是向外界表明保護學生的堅定立場。

    沈念清看出老師的心思，但并不想遂了他的愿，把旁邊礙事的椅子全部踢到一邊，捏著照片的指尖傳來了窒息的摩挲感。

    “老師，您拒絕我?！?/br>
    暗沉的嗓音灌進溫書焰的五臟六腑中。

    溫書焰妄想扭轉此刻不安的情況，慢慢后退：“不是，我…”

    沈念清狠準快出擊，手一揮，老師拿著的照片散落一地，接著灰色水泥地面傳來重重的踩踏聲，他將那些辛苦追拍的照片碾壓在腳底下，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團垃圾罷了，腳尖不輕不重地扭轉，只聽見撕裂聲不斷砸進溫書焰的耳朵里，像失聰了一般。

    溫書焰那一刻腦海里只有一個詞——完蛋！

    沈念清的侵略力太強，眼里的那股殺氣仿佛冰凍天地，往前靠近，連黑夜都與他共赴，月光烘托他的龐大黑影，瘋了一樣拎起溫書焰的衣領把他推向墻壁。

    溫書焰根本沒有保留的余地。

    時間在白熱化狀態中戛然而止，因為他的吻落了下來。

    沈念清的吻碎裂并且熱烈，在秋末冷風的墻上狂擊著溫書焰的心，他魯莽咬著老師的嘴唇輾轉，像在潮水無聲昏睡，一只手緊張到發顫，輕握穿過他的發絲，另一只手粗暴的捏著老師的腰部。

    他一米八的身高完全占了主導權的優勢。

    沈念清本是清涼的泉水，現在如此guntang，超越了酒，超越了火，灼燒溫書焰的眼睛，到他的咽喉，他的胸膛，他的全身。

    溫書焰越是抵抗，他越是暴力，壓制折了翼的蝴蝶，喘息震耳欲聾，久不停息。

    不知為什么溫書焰放棄掙扎了，仍由沈念清肆意占據他，到底了，心失盡顏色，心中祈禱時間快過去，閉上眼等待他推倒最后一顆勝利棋子。

    沈念清紅潤的嘴唇吸納到更多色澤，似乎滿足了，就停了下來，提過老師撐著許久桌子紅腫的右手，輕輕放在他校服里的白襯衫擦拭。

    “老師，臟東西我給您清掉?！?/br>
    月光投向他們交匯的視線里，無限溫柔在他的指尖下，割傷的心也能縫好。

    溫書焰的骨頭幾近散架，眼神渙散，透過黏稠的呼吸看著沈念清，他身后像是開了漫山死去的楓葉，燒盡深夜玻璃上的秋霜。

    讓人罪孽的軟唇，帶著剛暴烈過后腥紅、齁人的血，沈念清低頭舔了一下他溫潤的唇，志得意滿用指腹抹去。

    靈魂迷路，也就不存在了，溫書焰這前半生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想痛哭一場。

    沈念清似乎要開口對老師再說些什么，溫書焰卻心灰意冷推開他，倉促逃走。

    還好，他沒有追上來。

    很晚了，溫書焰靠在杳無人跡的路邊休息片刻，嘴唇好疼，風吹進裂口里，還抹了一手的血絲，站在垃圾桶前試圖將沈念清的氣息嘔吐出來，干嘔半天只吐出口水，他只好打開水杯漱口，對著手機擠出直到令人滿意的笑容才向前走去。

    前方是回家的路，meimei還在等他，不能讓她擔心。

    溫書焰拎著一籃草莓到溫月門前道歉，即使知道沒有鎖，也沒闖進去，只輕輕敲了兩聲門：“溫月，給你買了草莓，快出來吃?！?/br>
    溫月鉆進被子里不說話，當作沒聽見。

    “哥洗干凈了，那放在門口了?！?/br>
    沒有再聽到任何動靜，以為哥哥走了，溫月下床過去，手剛搭在門把上，就聽見溫書焰又說道：“你在哥哥心里永遠都是第一?！?/br>
    光是這句話就足夠了，溫月霎時淚流滿面，她從不會真的生哥哥的氣，不會再有人和哥哥一樣對她這般好，只是希望過于善良的哥哥活在世間上自私一點。

    她也永遠愛溫書焰。

    溫書焰看到溫月赤腳站在月光下，周圍站著這十年來有名字，沒有名字，他所幫助的學生，一個比一個可憐，還有一個少年背著蝴蝶站在水池里，他全身流出的鮮血染紅清澈的湖水。

    他的嘴巴發不出聲音，只能放火燒了活生生的青春，這讓溫書焰陷入極大的痛苦之中。

    “世界上那么多可憐的人你都要一個個拯救嗎。你有那么多精力嗎?！?/br>
    是溫月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從噩夢中驚醒的溫書焰劃亮屏幕看了下時間，凌晨兩點，不過才睡了一小時，就接二連三做噩夢，手心的汗就像是從水里剛撈出來一樣，溫書焰在冗長等睡著的時間里，輾轉反側想了很多。

    他不是不愿意清醒，而是不能。

    因為他是老師，植根于三尺講臺，不僅僅是教書，更重要的是育人，幫助學生成長，又如何成長，成長為什么樣的人，都是他的使命。

    愛是師德之魂，沒有愛就沒有教育。但他也不確定，愛是不是真的能挽回一個走向錯誤道路的學生。

    投入熱愛的教師生涯的溫書焰注定會拯救沈念清的，因為他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