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同是天涯淪落人
想到自己幾番明示暗示都撞了銅墻鐵壁,紀青臨嘆息一聲。 “沒什么?!彼辉賵讨谶@個問題的答案,重新勾起顧衍文的手,“衍文哥哥,今晚我們一起睡吧?!?/br> 顧衍文說:“好啊?!?/br> 其實不開竅也有不開竅的好處,比如這種時候,只有木頭才會毫無顧慮地答應。 木頭甚至直接開始脫衣服。 紀青臨低頭看著地面,兀自忍耐了一會,決定還是順從本心,悄悄抬眼瞥向顧衍文。 只見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慢條斯理地解著系扣,玄色布料一寸寸剝離,露出rou色的胸膛。 什么!衍文哥哥他竟然沒有穿里衣?!這未免太不守男德了! 紀青臨瞳孔地震,登時忘了自己是在偷看,眼神直愣愣的,從人凸起的鎖骨一路掃到因久臥在床而顯得有些柔軟的腹部,繞了幾圈最后又落到胸前疤痕上,才算勉強找回神志。 可下一刻顧衍文又開始解褲帶。紀青臨覺得不行,他怕顧衍文褻褲也沒穿。如果真是這樣,自己可以表演一個室內放煙花。 他指尖點住顧衍文的手背,面上紅云漫布,情真意切道:“哥哥,別脫了,就這么睡吧?!?/br> 顧衍文有些疑惑地說:“不用沐浴嗎?” 哦,他光想著和顧衍文睡覺了,忘了還要沐浴。 沐浴……是要脫光的吧? 紀青臨感到頭暈目眩,干巴巴哦了一聲,留下一句我去打水,然后同手同腳出了門。 顧衍文見人出了門,復又摸起玉佩,放在月光下端詳。 他爹在他離家時什么體己話都沒說,只沒頭沒腦把這個玉佩塞給他,讓他好好保管,說必要時可以交給值得托付之人。 瑩白玉佩在月色下顯得愈發剔透,狀若凝脂,中心是一朵鏤空雕刻的蓮花,其下墜了一條陳舊的紅色穗子。這確實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卻也只是一塊玉罷了。玄門中寶物何其之多,法器,靈劍,丹藥,不可勝計,顧家卻把這玉佩一代代傳了下來,紀青臨也為此做出反常舉動。 聽見門外腳步聲,顧衍文把玉佩埋進枕頭里,而后直起身看向門口。 紀青臨兩手各提著三桶熱水,看上去毫不費力,穩穩當當地邁了進來。顧衍文探了一下,他已是筑基六階。 蘇醒后的點點滴滴都在告知顧衍文這些年里他人發生的變化,可唯獨他的時間停滯了,好像劍鋒刺入心臟還是不久前發生的事,孤身困在陣中掙扎的撕心裂肺之痛猶未消散。 他不過是書中一個不起眼的配角,理應在三年前死去,卻在機緣巧合下偷來了往后的光陰。 原本應該去愛莫染冰的談川谷還喜歡上了他。 凡此種種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強烈虛幻感。 當初垂死時爆發出的求生欲在此刻盡數轉變為不知前路為何的迷茫。 這本書里有那么多配角死亡,為什么偏偏是他得以重獲新生? 而一個早該死去的配角可以做什么? 他會不會再一次經歷死亡的痛苦? 往根源想,他真的活在書里嗎?當初看到的,這些年來他深信不疑的一切是否只是黃粱一夢? 紀青臨繞過屏風把熱水倒進浴桶,出來發現顧衍文面無表情地看著門檻,周身是從未有過的孤寂和空茫。 紀青臨失語,被莫名的心慌襲擊,唇瓣顫抖著,一頭撞進人懷里,雙手死死抱住他的腰,半晌才找回聲音,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熱水倒好了,衍文哥哥,該去沐浴了?!?/br> 顧衍文靜靜看著他,見到他無措的表情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出聲安慰。 片刻后顧衍文抬起手,輕撫了一下他的后背:“我知道了,青臨先回去吧?!?/br> 紀青臨只是搖頭,指尖深陷入顧衍文腰際的皮rou里,留下數道紅痕。 顧衍文恍若未覺,也沒有堅持,道:“那好歹要放我去沐浴吧?!?/br> 見顧衍文的語調神態又恢復如常,紀青臨緩緩松手,目送他身影隱沒在屏風后。 水聲響起,紀青臨腿一軟,跌坐在床邊。 剛剛顧衍文那般模樣,仿若于此世了無牽掛,可以毫不猶豫地放下一切。 不過是倒個熱水的功夫,他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紀青臨握了握拳,放心不下,朝浴桶走去。 入眼便是顧衍文青絲盡散,雙手架在浴桶邊緣的閑適姿態。額發撩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幾縷不服管教的發絲垂下,水珠滴落,在水面上激起陣陣漣漪。他的臉頰被熱氣蒸出了些許紅潮,覆蓋了原先的蒼白,顯出幾分撩人情態。 顧衍文懶懶睜眼,問到:“怎么了?” 紀青臨拳頭緊了緊,喉口干澀,腦海中諸多少兒不宜的畫面滾過,又被他強制驅逐。 “哥哥要搓背嗎?” 顧衍文擺擺手:“不用了,我隨便洗洗,馬上就好了?!?/br> 紀青臨點了點頭,慢之又慢地挪著步子往外走,很是依依不舍。 顧衍文終究沒有叫住他。 半柱香后,他裸著上身出來了,讓紀青臨去洗。 顧衍文烘了烘頭發,隨意往窗外一瞥,卻看見了師尊的背影。 他疑心自己看錯了,打開窗戶,來者轉過身,確實是莫染冰。 師尊神色淡淡,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顧衍文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唇上已然變淺的牙印,然后便見莫染冰蹙眉,視線盯住牙印,而后掃向他赤裸的胸膛,面色沉了下去。 白色外衫劈頭蓋臉罩住了他,莫染冰靠近窗戶,冷聲道:“跟我回去?!?/br> 顧衍文把衣服攏在懷里,默了一瞬,然后看著莫染冰道:“師尊,我想下山?!?/br> 莫染冰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可?!?/br> 顧衍文收回視線,面上也不見被拒絕的失落,穿好衣服,又和紀青臨說了一聲,便跟著他回去了。 玉佩像是被遺忘了,靜靜躺在枕頭底下。 顧衍文本想撿起劍法開始修煉,被按著又歇了幾天,期間見到了沈安。師兄摸了摸他的頭,溫柔地笑著,卻在轉身的瞬間落下兩行淚。 陸廣穹依舊在外游歷,大概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說什么也不肯回門。 他已知先前跟蹤他的人是師尊安排,蒙面人便不再藏著掖著,光明正大地在他眼前晃悠,看得人心煩。 蒙面人還說他沒能擔起保護顧衍文的職責,莫染冰為此狠狠罰了他,讓他在床上躺了幾個月。 顧衍文看著院外隨風飄搖的竹葉,未置一詞。 他的心境發生了一些變化,待他人想要細究時,那點端倪又被很好地藏進了含笑的杏眼里。 師尊總算放他去校練場,顧衍文拎著劍,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隨手拍了拍人的肩,那人嚇了一大跳,露出一張清麗的臉。 好像有些眼熟。 該女子指著他,一副活見鬼的表情:“顧衍文!你怎么還活著?” 顧衍文一挑眉,忽而意識到了什么,試探到:“清冷美人琉璃心?!?/br> 女子呆了一呆,然后拉住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親人??!誰能想到我有朝一日還會穿到自己寫的書里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