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夜游
“封城?”嚴郁小聲重復一遍,問道,“惠州從前可封過?” 徐廣思索罷,用目光再去劉大夫處尋求肯定:“不曾吧?” 劉大夫點頭:“確實沒有過?!?/br> “如此是要快些?!碧K敏行推了推手邊的瓷碗,“否則耽擱了歸家,父親母親該掛念了?!?/br> 徐廣點頭稱是,這才想起自己對他們一無所知:“原來二位是回鄉途徑惠州?怪我,沒與二位好好說過話?!?/br> 蘇敏行并不計較,反寬慰道:“先生哪里話,這幾日你為疫病cao心,我們是看在眼里的。旁的都是小事,早說與晚說一樣的?!?/br> 忙的何止徐廣,他們四人這些天是誰都沒閑著,徐廣自然知曉,沉吟片刻,道:“這些日子二位確是幫了大忙,不如這樣,明日我與青芝看罷,若是我們二人顧得過來,就不勞煩公子了?!?/br> 徐廣覺得可行,畢竟自己已經查過一遍都無大礙,且剩下的至少吃飽是能的。如此,好讓人趕回去團聚。 幾人沒開口的功夫,門外一陣嬉鬧聲飄來再飄去。他們這才發覺今夜不像往常那般安靜,藥鋪在的位置偏僻,平日里這個時辰少有人過,哪像現下連過數人。 蘇敏行挑眉,恰好迎上嚴郁不解的目光,兩人相視無聲,蘇敏行沖他眨眨眼睛,嚴郁怕他說些有的沒的,趕緊錯開眼神。 “今天是什么日子嗎?”嚴郁抬手添杯茶水,蘇敏行手快,替他倒好放到過去。 “說日子我想起來了,”劉大夫曲起食指敲了下桌子,“今天惠州有夜市,不乏外鄉人特地來趕會,還算熱鬧,我和子衡帶兩位公子轉轉如何?” 蘇敏行笑道:“不勞煩,我們二人去瞧瞧便可?!?/br> “這哪合適?”徐大夫側身,“來者是客?!?/br> “既然來者是客……”蘇敏行摸了摸下巴,“客想讓二位先生多留些時間休息,允是不允?” 徐廣與劉大夫萬沒想到話能這么說,當即一愣,少頃徐廣呵呵笑道:“自然是允,謝蘇公子與嚴公子體諒?!?/br> 話說得差不多,加之有了去處,蘇敏行拍了拍嚴郁起身道別。徐廣和劉大夫只把人送到門外,便被蘇敏行勸了回去。 夜市距醫館有些距離,他們能望見遠處燈火,身邊卻是漆黑。蘇敏行牽起嚴郁的手,嚴郁剛想抽回去,蘇敏行一用力,道:“別,沒人能看見,咱們這么走一段?!?/br> 嚴郁知道這手是抽不回來了,蘇敏行想做的總要做成。他直接講條件:“那就一段,在外不要亂來?!?/br> 蘇敏行揉著他的掌心一口答應。 惠州雖比漢北暖和且未下雪,但畢竟數九寒冬,外面走圈還是冷。一陣風過,吹來了幾片遠處的葉子,蘇敏行怕嚴郁冷,把人帶到懷里。嚴郁愣了一瞬后僵著不肯動,“你松開”,分桃斷袖終究不是能擺在明面上的,他們這般舉止什么樣子? 蘇敏行渾不在意地順口道:“阿郁你身子弱,外面冷,咱們倆離近些暖和?!?/br> 嚴郁無話可說,“我為何不知自己身子弱?覺得冷我們回客棧就是了?!?/br> 蘇敏行強行拖著他繼續走:“大好時光,總把自己鎖起來做什么?阿郁,也多做做外面的事不是?!?/br> “什么是做做外面的事?”嚴郁乍一聽沒明白怎么回事,外面什么事兒?屋子里……回過味來他面頰登時現出淺紅,不知道是不是被氣出來。 嚴郁冷聲道,“多慮了,蘇將軍最好現在放手,好讓嚴某回去多要間客房?!?/br> 這番冷言冷語到了蘇敏行耳中改成另一種模樣。嚴郁非但沒有被放開,還得了句“阿郁不要做賊心虛,把臂同游是莊美談”。 嚴郁忍下了到嘴邊的那句“把臂同游不是貼著游”,說有何益?還是要這么個姿勢走。他對于油鹽不進的這位簡直無計可施,心道走就走吧,左右不是在梁城,大不了就說蘇敏行醉了。 “早這樣咱們何必多費那些口舌?!碧K敏行發現了嚴郁的變化欣喜道,“這么走一段挺好的,是不是?” “是你覺得挺好吧?!眹烙粜÷暤?。 蘇敏行承認道:“我的確覺得挺好?!?/br> “你就不擔心?”嚴郁邁了一大步,想快點走完這段路。蘇敏行把他往后一帶,多走的路又還了回去。 蘇敏行瞧著瞪著自己的懷中人,笑著捏了捏他的臉。 嚴郁不滿地扭頭甩開蘇敏行的手:“當逗什么玩呢?” 蘇敏行理所當然:“逗你玩呢?!?/br> 嚴郁再一次問:“你就不擔心嗎?” 蘇敏行輕笑一聲,把手從他臉旁移開,點頭道:“擔心,否則在梁城我就這么干了?!?/br> 如果不擔心,何必人前那般客氣守禮?不管是自己還是嚴郁,身后站著的還有蘇家、嚴家,這是拋不開的。他們或者說其他世家子弟再放肆,也要守著一個“度”,過了便有災禍。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蘇敏行問。 嚴郁搖頭:“不知道?!?/br> 蘇敏行道:“如果這條路再遠點就好了?!?/br> 集市就在眼前,漆黑的來路歸攏到二人身后。嚴郁用指端觸了觸蘇敏行的手背,道:“看樣子蘇公子是沒走夠,不如明天繼續?” 蘇敏行笑出聲:“好,明天繼續?!?/br> “現在呢?我覺得要松手了?!痹捖鋰烙魭炅藪赀€被握著的手。 蘇敏行帶著他直接匯入人流:“我覺得不要?!?/br> “蘇敏行!”嚴郁沒想到他會賴賬,卻又無計可施,只能低喝一聲。蘇敏行置若罔聞,就這樣轉了起來。 嚴郁不好再使勁掙脫,動靜太大反而顯得奇怪。好在夜市人多,沒人能看那么仔細。這里買賣的多是小東西,像簪子鐲子、胭脂水粉,還有過年要用的門神年畫。 “你膽子真是太大了!”嚴郁壓低聲音,不死心地想分開二人的手。 “別動,”蘇敏行對年畫有了興趣,準備過去挑挑選選,“膽子這就大了?我還想親你呢?!?/br> 嚴郁閉嘴了,周圍盡是人,他怕污了別人耳根清凈。 蘇敏行已經挑好了一對兒年畫,舉起來滿意道:“阿郁,我選的如何?” 嚴郁潑了盆冷水下來:“貼哪?又不是在家中?!?/br> “就貼在我們住的地方,”蘇敏行用手比起來,“貼高點,省得路過的孩童觸碰。我可是見過的,有些人剛貼好就被路過的孩童隨手扯掉。你不用干什么,在旁邊看著就好?!?/br> 嚴郁目光瞟向別處,不想看他:“蘇公子莫不是喝茶喝醉了?去哪有地方給你貼?!?/br> 這個蘇敏行早就想好了,道:“你我在的地方就行?!?/br> 嚴郁垂眼,蘇敏行這個人,明明上一秒恨不得能離他三尺遠,下秒就能有意或者無意地說上那么句,輕輕落下卻撥弄起片片漣漪。 “你我在的地方……”嚴郁在心頭默念遍這句話,“選得還行?!?/br> 蘇敏行痛快地付了錢,小販想問問這兩位還要不要帶點什么,抬頭看見了嚴郁被夜市暖光逐去了冷淡的側臉,瑩瑩如珠,似一幅畫,一時之間沒說出來?;剡^神,二人已經離開了。 蘇敏行帶著嚴郁繼續逛,前面是小吃,惠州好辣,因此許多嚴郁吃不了。不過熱氣騰騰地,看個熱鬧同樣能看得人暖融融的。 “你看那是什么?” 順著蘇敏行指的方向,嚴郁看見一個白韌的米團拋起落下,在案板上彈了彈。 “沒見過?!眹烙舻?。 蘇敏行覺著新鮮,加快步子拉著嚴郁在人群中穿梭起來:“走,咱們去看看?!?/br> 他們看見的是惠州特有的甜食,捶搗好的米團上火蒸,放涼后外面裹著豆粉。商販說著遞來小塊給蘇敏行嘗嘗,蘇敏行拿給嚴郁,嚴郁咬了口,道:“甜甜的?!?/br> “勞煩給我裝一份?!碧K敏行看著嚴郁吃下去后道。 商販手腳麻利地裝好一份,蘇敏行接過低聲問:“還想再走走嗎” “你呢?”嚴郁道。 蘇敏行握上他的手腕:“我想回去和你一起吃?!?/br> 嚴郁扯了扯蘇敏行:“回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