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機鋒(二)
氣氛逐漸凝重。 蘇敏行沒察覺般,笑道:“哪是說笑,這是好事兒??!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何分早晚,你們說是不是?” 嚴郁道:“為國為民者,當然越多越好,賢才何分老幼?!?/br> 徐廣之后幾乎沒說話,劉大夫接不少。幾個人聊了幾句后,嚴郁與蘇敏行隨便尋個借口離開了。他們本就是過路人,如今做的那些事,說的這些話已十分難得。再說都是陳年舊事,多說無益。 目送著他們的背影,徐廣開了口:“這么多年,青芝,你說我坐而論道,想的是什么?” 在惠州做個教書先生,別人不知,自己豈會不知道,其實是想遇見個祥麟威鳳,能直上龍庭,讓魏國吹上新風??珊纹潆y?七年前自己退卻了,憂心無法在無形的刀光劍影中站穩,干脆舍了差事,以為顧著能顧的人,也能算是赤心報國。 卻是這場疫病,讓徐廣覺得其實這么多年什么都沒做成。在學堂上對著學生針砭時弊,到頭來被草藥錢絆住腳。 何其可笑。 劉大夫沉默片刻,道:“子衡,你已經盡力了,有些事情不是你周旋得來的?!?/br> 徐廣眼神茫然,金殿上的躊躇滿志已成明日黃花,倘若當時能選另一條路,斗上一斗,不成殺身成仁,成了福澤一方百姓,區區草藥算得了什么? “歇歇吧?!眲⒋蠓蚩粗v的模樣道。 徐廣沒有拒絕,隨著劉大夫進了內室。 * 出了劉大夫的藥鋪,蘇敏行可惜道:“徐廣寫的策略,多是關于改柱張弦與民生國計,很是鋒發不拘?!?/br> 這片住的多是走卒販夫,嚴郁看著與他們擦肩的歸家人,一個個臉上面無表情的。 “空言無補。作壁上觀這么多年,就剩下這些東西了。打算什么時候走?”嚴郁道。 路邊有幾個孩童偷偷看他們,蘇敏行對著孩童笑了笑,道:“阿郁急著走?我想著過幾天吧,病才穩些?!?/br> “你以前似乎不愛理會這些事情?!眹烙魧ι咸K敏行的眼神,只見到眼底深處的溫和笑意。 蘇敏行捏了捏嚴郁的手:“從前,我也沒那么不愛理會這些事情,跟在你身后的次數還少嗎,嚴公子?” 嚴郁認識梁城的人物,卻不熟,想找他們辦事情還是差一截。但蘇敏行既有做御史的父親,平時又好親近,結交不少好友,找人幫點小忙不成問題,幫助白英父親申雪一事便是蘇敏行辦的。 “敏行,我是只能理會這些事情?!眹烙艨嘈σ宦?,微微搖了搖頭。魏國日漸頹敗,他見到了流離顛沛與山河上的瘡痍,可自己上不了朝堂。 “十萬人是人是蒼生,一人同樣是,你說過的?!碧K敏行攬過他,打算吻一吻那發絲,想起來這是在外面,只得改成拍一拍肩安慰。 這份苦悶徘徊在嚴郁心底好多年了,蘇敏行是后來才真正覺察出的。那天蘇敏行有些索然,即便后來嚴郁的話重新引起了散去的興致,可話真能當真嗎?大義誰都可以掛嘴上,不妨礙滿足本身或為名為利,或尋求滿足的私欲。想自己閑人一個,有的是時間,何妨再陪段時間,看是實鳳還是虛凰。 隨著兩人長久相處,蘇敏行發現嚴郁不僅幫人,更希望那些人能在這世道找到容身之所,不需要別人也能活下去。白英后來在家做起了胭脂賣給街坊,正是因為嚴郁的話。 赴宴時若有官員、謀士或幕僚談起時局,嚴郁則毫無保留地提出看法與對策,不在意是否會被有心之人據為己有。 蘇敏行猜他故意為之,后兩人閑談時得知的確如此。嚴郁覺得有些想法不如去到用得著的人那里,哪怕只發揮一二效用也好過爛到自己這兒。 “我叫上壺酒,晚上與我喝幾杯吧?”快到客棧時,蘇敏行問道。 嚴郁想到在梁城的動彈不得,心情不是很暢快,便道了聲“好”。 月在枝頭上照著冷清的惠州,有人把門窗閉緊,點著火燭,叫這冷清溜不進來。 飲下兩壺酒的蘇敏行大概醉了,靠在嚴郁身上,逼著嚴郁吃飯。 “咱倆認識這么多年,你怎么就沒胖一點呢,抱著硌手?!碧K敏行嘴上說著,手上不停,嚴郁吃了這口還有下一口。 他吃得口有些干,端起旁邊的水仰頭就喝,未料那實實在在是杯酒,嚴郁被嗆得咳聲不止。 蘇敏行見狀放下筷子,替他順氣,笑聲嘟囔道:“這么大人,還不小心?!?/br> 嚴郁眼角還有咳出來的淚,才能說話便道:“你找別人去?!?/br> 蘇敏行不明所以:“什么找別人?” 嚴郁躲開蘇敏行的手:“硌手找別人去?!?/br> 蘇敏行干脆把嚴郁拉進自己懷里,用那被酒氣催得濕潤的眸子不眨眼地看著人,哄孩子似的道:“不找別人,就找阿郁?!?/br> “阿郁不在?!眹烙羧嗡е?,臉上還留著嗆出的紅,除此外沒什么表情。 蘇敏行低頭在嚴郁頸窩蹭著,道:“阿郁在的,”說著拉起嚴郁的手,放到自己胸口,“阿郁一直在這,一分一刻都沒離開過?!?/br> “是嗎?”嚴郁反問,把頭靠了過去,聽著聲聲堅定的心跳。 蘇敏行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懷里的人,脫口道:“是啊,就連冷水灌進嘴里……” “你怎么了?”嚴郁猛然起來,來不及管被握得發疼的手臂,轉身扶著蘇敏行。 蘇敏行想說沒事,可是停在臉上的表情做不了假,索性倒在嚴郁懷里:“阿郁抱抱我,抱抱我就好了?!?/br> 嚴郁向來不是好糊弄的,他追問道:“你究竟怎么了?” 蘇敏行搖頭:“不知道,頭忽然疼了一下?!碧鄣睾翢o征兆,來得很兇,去得又急,“以前沒這個毛病的?!?/br> 嚴郁擦著蘇敏行額頭上被疼出的汗,懷疑道:“以前真的沒有過?” “千真萬確?!碧K敏行抱著嚴郁一只手到胸前,放在下巴處蹭著道,“不放心明日讓劉大夫看看,他說的你總該信吧?!?/br> 嚴郁道:“我是擔心你?!?/br> 他從沒說過自己偶爾還會做一些噩夢,夢里刺骨寒水涌入蘇敏行口鼻,扯著往下墜。掙扎的雙手停下那一刻,人永遠留在了漢河里。 夢醒后嚴郁總要躲在蘇敏行懷里緩上好久才放下心,才敢對自己說這都是夢,是假的。找人的那幾個月是他不敢觸碰的記憶,以為此生難見的痛太過刻骨,呼吸就能扯得皮rou生疼。 蘇敏行藏在他臂彎里:“我知道。阿郁,你過來?!?/br> “怎么了?”嚴郁靠近剛剛坐直的蘇敏行,不解道。 “你親親我吧?!?/br> 嚴郁臉色一紅,抬眼瞧見蘇敏行藏在眼底的壞,氣惱道:“你沒喝醉!”沒錯,以前從沒見這人喝醉過,他氣不過,嘲諷道,“五郎真真假假,讓人不敢信了?!?/br> 蘇敏行無所顧忌地繼續向嚴郁身邊湊,手放他后背上,隔著衣衫輕輕刮著:“沒騙你,我是有些醉了。以前不敢醉,現在在你身邊,什么都敢?!?/br> 嚴郁輕哼一下,最終沒說什么。 “阿郁……”蘇敏行放開人,很是乖巧地趴到桌上。 嚴郁氣沒喘勻,整個人又僵著,論那點心思他真是甘拜下風。 桌下,衣擺被撩了起來,蘇敏行用腿蹭著嚴郁的小腿。那些明面上收起的不安分,全藏到了桌下。 嚴郁僵坐著,那些紅全聚到耳后。蘇敏行不喜歡這么涇渭分明,便揉了揉他的耳垂,把紅從后面引出來。 “親親我吧阿郁,就一下?!碧K敏行貼近,指了指自己的唇,執著又認真。 兩人間的距離只隔著一指,嚴郁看見蘇敏行眼中映著自己的身影,鬼使神差問:“當真?” 蘇敏行點頭,一個人的動作引得兩個人心亂,氣息被困在里面走不出去。 嚴郁垂眼,長睫在眼下投出片陰影,一觸縹緲又真切。 “阿郁?!碧K敏行抬手撫摸著嚴郁的臉頰。嚴郁覺得好像有火在周圍燒著,他有些渴了。蘇敏行又喚了聲,“阿郁”。 “怎么了?”嚴郁清清嗓子道。 蘇敏行盯著他的唇:“阿郁,我想……” 嚴郁忽地直視著蘇敏行,輕聲道:“想就來吧?!?/br> 這一句后再沒什么需要顧忌。 蘇敏行捏著嚴郁的下巴,迫使嚴郁張開嘴同自己做出最曖昧的糾纏。他們追逐在唇齒間,身子卻緊密地貼著,不留縫隙。 嚴郁被動又主動,用最冷清的面龐去邀請,無聲的說著他也想被潮水淹沒、被白光吞噬。 “以前沒發現,你會的怎么這么多?!碧K敏行在空隙中感慨。 嚴郁盯著蘇敏行道:“是你想太多?!?/br> 蘇敏行低聲一笑:“不比你坐懷不亂?!?/br> 兩人又吻到一起。嚴郁把蘇敏行抱到腿上,方便自己捏他的腰。嚴郁被捏得難受,身下又叫頂的很不自在,就伸手去揉那處硬挺。蘇敏行當即倒抽口氣,“你……” 嚴郁舔下嘴角,道:“怎么呢?” 蘇敏行搖頭:“再揉一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