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門一腳的事落到洛基頭上，夠讓他生一壺氣了，但他終究不是急色的人。

    和年齡連他零頭都夠不上的人在床上打架這種事，除非他腦子被芬里爾撞了，否則絕對是干不出來的。

    他巴掌落在伽什屁股上，毫不留情地把人推到床的一邊，手一揮，床上零散的工具瞬間消失不見，伽什也穿得整整齊齊地像頭狗崽一樣埋在被子上。

    洛基深吸一口氣，系牢自己睡衣的腰帶，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時的臉色簡直可以用難看形容。

    和他不一樣，伽什雖然yuhuo未滅，但是心情還算不錯。

    他趴在洛基床邊，含笑看著欲求不滿的某人，“就這么不爽？”

    洛基瞬間睜開眼睛瞪著天花板，從牙齒間擠出——

    “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如果還想今晚守護住你的屁股，現在，立刻，馬上躺進被窩里閉上你的眼睛?！?/br>
    伽什戳戳洛基的大腿，因為怕惹禍上身，只是靠近腰側的位置，卻分外能扯動人火苗鼓鼓的神經。

    洛基扣住他的手，把手掌環起來可以握下兩個的纖細手腕按在床上，“需要我提醒你別做無謂的嘗試嗎？”

    伽什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什么意思，那副懵逼的表現落在洛基眼里，他才知道原來是他想多了。

    洛基再一次閉上自己的眼睛。

    “換個開心的角度，也許我們沒滾上床是件幸運的事情，一段感情中，不論是友情還是什么，摻雜的東西越多越不穩定?！?/br>
    伽什感覺到洛基身上傳來的冰涼，抓住洛基的手，用掌心貼在洛基的手背，聊勝于無地給他傳遞著溫度。

    “不穩定的感情哪怕什么也不摻雜仍舊是不穩定的，”洛基很冷靜地給他潑冷水，“按照你的理論，我們的關系最好永遠停留在坐在書房里一起看書?！?/br>
    “但是我會想和你一起出去玩??？”

    洛基又不說話了。

    伽什補充說，“以前我的腦子里總是空空如也，和我一起關在實驗室里的除了同樣一群不許說話的‘我’，還有各種各樣的動物，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明白自己每天早晨睜開眼睛只為日復一日地被‘飼養員’鎖在家里有什么意義可言。

    “后來遇到了復仇者們，才知道原來生活很有意義的人活著也很難以言喻，因為身上肩負著太多責任連情感都不敢過多寄托，每一個人都做好了萬一某一天他們在任務中離開，肩上的擔子得有其他人接過的準備。我好像就是他們的一份責任。

    “即便后來找到了我血緣上的家人，我也覺得他們不是真正地需要我。事實上，我知道我好像也不是很需要他們?！?/br>
    自我意識逐漸成熟的過程，好像是一個不斷提醒伽什，他所渴求的是世界上最昂貴的東西的過程。

    “今天你告訴我，那塊石頭與你和索爾一樣來自宇宙的另一個角落，理智上，我仍舊認為我是一個獨立的主體，卻還是感覺很奇妙，好像你我之間突然建立起了更加親密的聯系?！?/br>
    緣分這種玄之又玄的事嘛，總是能給需要的人情感安慰。

    世界上對親情汲汲以求的又不止伽什一個人，洛基不愿意共情，也沒有給青少年做心理疏導的習慣，他只想打住這糟糕的夜談趨勢。

    他說，“你知道我上次和人分享完心情發生了什么？”

    伽什露出困惑的表情。

    洛基嘴角咧出怪誕又殘忍的笑，“我和索爾一起殺了我們的jiejie，摧毀阿斯加德，又在撤離的途中遇上滅霸來取無限寶石，然后——我就死了?！?/br>
    也許曾經有那么幾個瞬間，洛基有后悔從仙宮順手拿走無限寶石。

    但他生命中糟糕和值得后悔的事情太多了，洛基的很多選擇都在持續地毀滅他的世界，如果一直花時間在后悔上，那他可太忙碌了。

    曾多次在死路中探尋生門的詭計之神可以隨隨便便將自己最成功的一次“假死”經歷宣之于口，聽者卻做不到像翻故事書一樣，輕飄飄地翻頁。

    滅霸是怎樣的人物，伽什哪怕沒有親歷那次戰爭，也有所耳聞。

    史蒂夫、托尼、索爾、旺達等等數不清的超能力者團結在一起，來來回回折騰了五年才勉強阻止的人，洛基從他的眼皮底下死里逃生絕非易事。

    依索爾所說，洛基在他眼前假死過三次。

    連自己的生死都玩弄于鼓掌，或者說有勇氣去賭的人，洛基和襲擊紐約的主謀身份之間的違和感在伽什這兒終于消失。

    “你知道網上有個論壇開了超級英雄的投票嗎？”

    洛基挑眉，“我猜我一定不在那兒?！?/br>
    “當然，你在超級反派，僅次于滅霸排第二?！?/br>
    “聽起來還算不錯，索爾排第幾？”

    伽什看過好幾個排名，美國人民對超英的心變得可比對超反的快多了。

    他回憶著，“大概第三、第四吧？”

    如果索爾經常在地球出現，讓大家看看已經減肥成功的他，這個排名也許還有更多的上升空間。

    哪怕根本不是一個排名榜，只要能排在索爾前面，洛基就還算滿意，“你們地球人還算有眼光?！?/br>
    這莫名其妙的好勝心，伽什笑道：“別夸得太早了，如果你知道在北歐神話里，你和奧丁結為兄弟，芬里爾、海拉、耶夢加得和斯雷普尼爾都是你的孩子，恐怕你下一步就是要毀滅地球?！?/br>
    洛基翻白眼，“你以為你書房那本北歐神話是怎么沒的？”

    噗，果然地毯上那團灰是他已逝的某本書。

    伽什把被子蓋到洛基的頭上，“睡你的覺吧去吧，top2大反派?！?/br>
    洛基一把掀開被子，把兩人相握的手舉起來，“既然要睡覺，那拜托你不要攥著我的手了?！?/br>
    “我是在防止你半夜偷偷跑掉?！?/br>
    “為什么不呢，難道明天你有什么別的我不知道的安排......像你說得你和我一起去這棟房子外面玩？”

    “什么都沒有，明天是周一，所有學生都要回學校上課?！?/br>
    ”那好，我再躺二十分鐘就離開?！?/br>
    伽什干脆利落地松開手，被子全都卷到自己身上翻身睡覺，”好，再見，晚安?！?/br>
    這冷落無情的中庭螻蟻，洛基生氣地瞪著他的后腦勺。

    五分鐘后，一只手伸進被窩毫不客氣地拉去半邊被子，伽什身側的位置向下凹陷，伽什也被人摟進懷里。

    洛基神識微動，頭頂的燈光熄滅，房間陷入昏暗。

    第二天清晨。

    “咚咚咚，小少爺，剛起床去上學了?！?/br>
    門外女傭如同冷酷無情的機器人，每隔半分鐘就提醒伽什一次。

    伽什埋在枕頭里哼唧許久，因為知道門外只是個無辜的打工人，所以只能對著自己無能狂怒。

    他朝門外高喊，“請再給我五分鐘！”

    洛基躺在伽什身側，撐頭凝視著他，冷酷無情地戳穿他拖延癥的本質，“你這句話已經說過三次了?！?/br>
    可是現在離上學時間還有足足一個半小時！

    自從家里的傭人發現伽什困難之后，叫起床的時間也在向前推進，本可以好好享受的睡眠也被摧毀。

    過去的一年半里，伽什起床氣愈發嚴重。

    他只是抬眼確認洛基居然還沒離開，根本沒有反駁他的勁兒。隨著房間再次變得安靜，他眼皮慢慢耷拉，臉又一次埋進枕頭。

    亂成雞窩的金毛垂在臉上，白凈臉龐嬰兒肥未褪，漂亮得像個精致玩偶。洛基指尖從伽什鼻尖劃過，沒有引起睡眠中人的絲毫注意。

    真是個小狗，洛基無聲笑道。

    在外面女傭再一次敲門之前，洛基加強房間的隔音，在伽什耳邊說，“既然你這么不愿意上學，不如讓我幻化成你，你可以繼續躺在這兒睡覺沒有人會發現，我也愿意體驗一天人類學生生活?！?/br>
    正豎起一個耳朵準備應付女傭的伽什:......好狠的威脅。

    想想學校那群聒噪的同學，還有破壞力max級別的洛基，伽什一瞬間看見洛基變成他的樣子炸了整個學校的場景，頓時嚇得靈臺清明。

    他從床上坐起來，幽幽地盯著洛基，“我開始后悔昨晚把你留下來了?！?/br>
    “你是睡了我一晚上之后就翻臉不認人了嗎？”

    “......”如果真的睡了的話。

    洛基當著伽什的面幻化成他的樣子，把睡衣扣子系到最高打開房門，朝正兢兢業業敲門的女傭揚起標志的洛基假笑，根本不顧這出現在伽什臉上有多違和。

    “謝謝您的喚醒服務，女士，但我已經起床了?！?/br>
    伽什直到洛基關上門才從他背后走過進到浴室洗漱，待一切準備就緒，伽什終于恢復智商，還有平時的風度。

    整個過程洛基就在他身邊觀察著他，伽什佯裝冷酷，根本不理他。

    直到快要走出房門，伽什才趁洛基不注意，飛速在洛基嘴角落下一個吻，背上書包閃人。

    來到學校，日復一日的學習生活，伽什再熟悉不過，只是今天伽什隱隱感到一絲違和......

    就像，就像有人在暗地里窺視著他一樣。

    難道洛基跟到學校來了？

    不應該啊，明明早上才剛告別，黏黏糊糊可不是洛基的風格。

    因為想不出原因，伽什很快把這事兒拋之腦后，在課間一邊把玩著手機一邊走進廁所。在他關上門轉身的瞬間，他聽見門鎖被人落下的動靜。

    伽什:......？

    ！

    他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插進褲兜，用余光確認整個廁所只有兩個人在。

    雖然伽什施了魔法的臉，足以讓外人看不出任何傷痕，可是昨天被巴基打傷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唉，眼下好像又避免不了一場打架。

    伽什松松手腕，轉過身來，然而卻意外地看見——

    “......蜘蛛俠？！”

    身穿紅藍相間緊身戰衣的不明人士出現在伽什面前，打破他原有的英國男高中生廁所意圖霸凌的設想。

    只是，這真的是油管上那個紐約皇后區蜘蛛俠，出現在英國倫敦？還是眼前這是某些人為防止被發現身份而做的cospy？

    這也太戲劇性了吧？

    皮特·帕克盯著伽什迷惑的眼神摘下頭套，尷尬地和伽什在廁所重逢，“嗨，伽什?！?/br>
    這張臉伽什還是有些熟悉的！

    在和旺達的郵件往來里，某張基地派對里出現過的略顯孩子氣的臉——自己還曾經吃驚過油管上很火的蜘蛛俠居然是個和他同齡的學生。

    聯想起昨天出現的史蒂夫，伽什以為自己猜到了真相。

    “你和他們一起來英國出任務？”他環顧四周令人尷尬的環境，猜測道:“你突然來找我，難道是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是的......哦，不是，我是來英國出任務，但，但我來找你不是因為任務......我是來，呃，其實是我有點話想對你說，雖然你現在還不認識我......”

    皮特的頭發在頭套下本就飽受摧殘，現在被緊張的他狠狠抓了幾把，徹底亂得不成樣子。

    伽什擺出聆聽的姿態，“別緊張，我下節課是馬術課，完全可以事后請假。你懂的，我有很多時間可以聽你講?！?/br>
    皮特慶幸他的復仇者身份，讓伽什初識就對他給予無限信任，他近乎地貪婪地望著眼前闊別已久的伽什，自伽什那次走出門后，他們便再也沒有見過面。

    伽什突然長高許多，不再是能平視的高度，還是精致漂亮的模樣，舉手投足間卻愈發有貴族繼承人的氣質，眉眼也更加俊逸惑人。

    可惜這些成長，皮特全都錯過了。

    他突然好委屈，望向伽什的狗狗眼也蒙上水霧，奶氣的少年音中夾雜著哭腔，“我每天都給你發郵件，可你從來沒回過我?！?/br>
    每天都發郵件？

    雖然不明白今天才認識的蜘蛛俠為什么要這么做，伽什看著眼眶紅紅的皮特，心里還是莫名其妙生出許多難過。

    他解釋道:“我來到英國后就更換了一切聯系方式，也許，你聯系的是我以前的賬號？”

    皮特才知道原來自己過去一年半的時間里，都在對一個空賬號絮絮叨叨，心瞬間涼了半截。

    但他不是這么容易就放棄的人，很快便重振信心，不知從戰衣的什么位置掏出手機，打開一段視頻遞給伽什。

    視頻里，明顯比現在稚嫩許多的伽什正坐在地毯上聚精會神地拼著樂高，鏡頭聚焦在他專注的神情上許久，伽什才注意到有鏡頭在拍，朝鏡頭后的人露出信任的傻笑。

    除了拼樂高，拍視頻的人還和伽什一起干了很多事。

    寫作業、看電影、吃披薩炸雞、下課散步回家買熱狗，扔飛鏢決定誰洗碗、修皮特用零花錢淘回的古董電腦、制定旅行計劃、躺在床上一起等大人們接伽什回家......

    比伽什記憶中豐富得多的紐約生活化作視頻的片段，沖擊伽什的記憶。

    明明和他的記憶處處都對不上，卻那么熟悉，好像在那時他就在做這些事一樣。

    每次鏡頭轉置都露出皮特的臉，笑得陽光燦爛，健氣地喚著伽什的名字，然后兩個人的腦袋湊在一起對著鏡頭傻笑。

    伽什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

    皮特掏出一枚懸戒，“戴上它，奇異博士說你會明白的?！?/br>
    懸戒被他虔誠地套在伽什食指和中指上，瞬間伽什感覺到有如電流流遍自己的全身，又一次體會到了曾經遇到過的重錘擊中頭部的感受。

    伴隨著一陣漫長的令人顫栗的視覺混亂，塵封的存放著記憶盒子終于被人打開。

    所有丟失的記憶都回來了。

    伽什捂著太陽xue眩暈想吐，可他還是臉色蒼白地露出笑容。

    他說，“皮特，我感覺好奇怪，好像一瞬間變得好想好想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