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草莓

    對門家的小孩長得漂亮，高小虎每回碰著他都小臉紅撲撲，但不敢上去搭話。

    前兩天他看到那個小孩，一個人坐在樓梯口，端著碗草莓吃得小口小口的。

    他盯著他看了好久，mama扯了扯高小虎的小手，問他是不是想吃草莓了。

    第二天mama買了草莓回來，高小虎還沒洗就抓了幾顆揣兜里，緊接著跑對門敲門去了。

    “給你！”

    高小虎特別開心，因為給他開門的人是那個漂亮小孩。

    蕭程澤愣在那里，過了一會，回頭去看向廚房里忙碌的母親。

    “……你不喜歡草莓了嗎？”

    高小虎見他不接自己的草莓，又看到自己剛剛玩泥巴弄得臟兮兮的小手，窘迫起來：“那你喜歡什么？”

    蕭程澤覺著這個母親口中總是咋咋呼呼的小孩，現在像極了門衛室那只耷拉著耳朵的狗狗。

    蕭程澤搖了搖頭，從他手里接過汁水飽滿的紅色果子，想了想，又遞了一顆給高小虎。

    “你也吃?！?/br>
    高小虎笑起來，咧著嘴，粉紅色的牙齦和彎彎的眼睛暴露出他的高興。

    高小虎是個得寸進尺的，那天過后，家里有點什么水果都往蕭程澤那里送，沒有也要讓家里大人去買。

    時間久了就被他mama發現了。

    “你這吃里扒外的小子，回頭讓你爹收拾你！”

    高小虎不在意，依然求著她帶自己去市場。

    “我喜歡小澤弟弟嘛！”

    “你喜歡人家，人家mama可討厭死你了！”女人戳著高小虎虎頭虎腦的小腦袋。

    她可記著對門那個趾高氣昂的女的，總顯擺自己是高知家庭出身，傲慢得活脫脫跟個公主似的，還不是未婚先孕自己出來養孩子！

    自己原先可憐她孤兒寡母，想著能多照拂些是一些，可這女的壓根瞧不上自己，出門碰著連打個招呼都不打！

    最要緊的是，她還背地里說她家小虎沒教養！什么叫教養？！你那兒子養得跟個啞巴似的就叫教養？我家小虎多活潑多可愛??！

    活潑可愛的高小虎這天又去找啞巴了。

    這次是帶著新買的鳳梨。

    “……小虎哥哥，這個沒削皮，不能吃?！?/br>
    兩個小孩蹲在樓下花壇邊，研究怎么給鳳梨削皮。

    “可是我mama不讓我碰水果刀，這怎么辦？”

    “……你等會兒，我回我家拿?！?/br>
    可是等蕭程澤偷偷帶著水果刀下樓時，卻看到高小虎已經跟其他小朋友一塊分著吃那個小菠蘿了。

    高小虎看到他，捏著一塊果rou跑過去：“小澤小澤！剛剛門衛爺爺幫我把鳳梨切好了！”

    “好甜啊，小麗說這是她吃過最甜的鳳梨！你快吃！”

    蕭程澤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后邊的其他小朋友，把水果刀往高小虎手里一塞，轉身跑回家了。

    “最近怎么不去找你的小澤弟弟了？”mama笑著捏起高小虎的臉上的rourou。

    “他不喜歡吃菠蘿……不愿意跟我說話了?！备咝』⑽桶偷卣f。

    “人家哪里是不喜歡菠蘿，人家是不喜歡你這個小皮猴！”mama開玩笑地說。

    但是高小虎當真了。

    他好幾次在放學路上去找蕭程澤說話，蕭程澤都不理他，他覺得蕭程澤是真的討厭自己了。

    看來他爸說得對，漂亮的人都很會騙人。

    吃他草莓的時候假裝成喜歡他的樣子，現在沒有草莓了就不喜歡了。

    高小虎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社會的險惡。

    不過沒幾年，高小虎父母出車禍去世，社會的險惡真真實實砸到了他頭上。

    那些惦記著賠償金的親戚一個接一個地上門來，把高小虎當成傻子一樣哄騙。

    他記得那時候蕭程澤也來看過他，但是自己把他趕走了，跟他說用不著他假惺惺。

    事后成了他監護人的表舅罵他，說他這樣活該沒人疼沒人愛。

    后來幾年高小虎在外面跟一些小混混認識了，眼看著就要誤入歧途，他表舅又從市里騎著摩托車來把他給揍了一頓。

    他復讀的初中跟蕭程澤不在一塊，每天只有早上去上學的時候偶爾能看到蕭程澤，后來蕭程澤要搬家走了，高小虎也覺得沒什么了。

    像蕭程澤這樣又好看又乖巧的孩子，應該會被很多人疼愛吧，高小虎趴在窗邊，看著樓下貨車旁那個漂亮的男孩，心里想，那就讓小澤弟弟一直幸福下去吧。

    別讓他被人揍，別讓他掉眼淚。

    讓他可以永遠有草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