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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打車回家后的二人,陳玄依舊把蘇啟銘送到別墅門口,但他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靠在門口的花藤邊,發了消息給吳裘。 1:睡了嗎? W:還沒,怎么啦? 1:方便出來嗎? W:方便的,去哪里? 1:酒店定位地址 W:好,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1:我應該比你先到,我開好房間告訴你,直接上來就好。 W:好。 四十分鐘后,1803的房門被敲響,陳玄此時正靠著窗吸煙,聽到敲門聲,他趿拉著酒店的拖鞋走過去開門。夜深露重,吳裘一身墨色風衣,腳踩一雙黑色高幫帆布鞋,額前碎發有些凌亂,身上有一股清凜的香味。 大概是在家洗過澡了,陳玄想。 陳玄欠身讓吳裘進到屋內,身形交錯剎那,吳裘嗅到了酒精的味道,啊,大約是和蘇啟銘一起喝了酒。 在這場隱秘的會面里,蘇啟銘的戀情是他們的開關。戀愛或是失戀,都能成為陳玄需要吳裘的理由。但是同時他也會懼怕,這種并不穩定的契機,也許走過今天就會在明天結束。 很多年以后,吳裘沒有想到的是,這種荒謬的關系居然可以維持整整十年。三千多個日日夜夜,他活在若即若離的關系里,他做好隨時可以失去陳玄的準備,而這個準備,耗掉了他最好的十年。 與此同時犧牲掉的,也是陳玄的十年。 在錯過彼此的時光里,十年后吳裘距離死亡最近的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可悲的一生得到了最好的時刻,他為自己而死,不必再為別人活。接近死亡的時間都變得很緩慢,他回首望向自己的過去,十六歲之前,為裘穎而活,十六歲之后,為陳玄而活。 他這一生,太無趣而短暫。 他又向前看,他大概看到了死去后的自己,他的黑白照片會被掛在靈堂,他的母親、父親、也許還有父親的情人會來祭奠,他們會掉一些眼淚,然后擦干,過新的生活。 那陳玄呢,陳玄會來看他嗎,他會帶一束向日葵到他的墳前,為他掉眼淚嗎? 他不知道,但他想,自己存在過的痕跡會像多余的水分一樣被蒸發掉,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凈。 十七歲的吳裘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即將到來的歲月會與眼前的男孩密不可分。 “這么晚出來,家里人那邊沒關系嗎?” “他們都出差了,家里就我自己,沒關系的?!?/br> “你餓不餓?要不要點個宵夜來吃?” “我都好,你想吃就點吧?!?/br> “叫M記吧,這么晚了很多店都關門了,你拿我手機點餐,我去洗澡,付款是免密的?!?/br> 陳玄把解鎖好的手機放在桌面,吳裘拿起來,手機背景是一幅油畫,角度是從山頂望向海灣的,是夜景,海灣一片霓虹。 這是蘇啟銘十歲那年和陳玄在太平山頂俯瞰維港時所畫的作品,手機桌面被陳玄用了七年,現在那幅畫大概不知道被蘇啟銘丟到了哪里。 午夜的M記送來得很快,15分鐘,送到時陳玄也剛好從浴室出來。一個麥辣雞腿堡一個麥香魚漢堡,香芋派紅豆派各一個,兩杯中可去冰,一份大薯,一對辣翅。 拿到外賣的吳裘對外賣小哥說了一句辛苦了。 陳玄擦著頭發出來,身上的浴袍裹不住酒店沐浴液的香,但快餐的味道很快蓋過了那陣香味,兩個人打開電視機,電影頻道的午夜場播了婁燁的,兩個人坐在一起吃垃圾食品看電影。 吳裘去拉窗簾的時候看見了窗外的月亮,那天是下弦月,月亮彎得像銀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