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避孕藥
梁岳是讓電話炸醒的,七八條未接來電加滿屏語音,被子一掀就往洗手間沖。飛速抹臉刷牙一口泡沫吐下去滿嘴苦味,梁岳一手捂著腦門一手撐著洗手臺緩了緩宿醉的頭疼,才瞧見鳥都沒裝在褲子里。 “媽的?!彼土R了一聲把鳥塞回去,瞟見短褲褲腰上蹭著一點血跡。 他抓起褲腰定睛研究了半天,一抬頭鏡子里只有自己呆滯的臉。一陣倉促的腳步,梁岳已經站在床上,掀開的被子下床單赫然一團暈開的血跡。 梁岳抬手使勁拍拍腦門,回憶不起來自己昨天是帶誰回來了。 今天星期一,紀昭已經不在家,出門上學去了。梁岳松了一口氣,快步走到陽臺把掛在頭頂的干凈外套扯下來穿上,一邊穿著,余光一邊瞥見臟衣籃里,丟著一條瞧著不太對勁的布料。 他用一根手指勾起來一角,是一條白色內褲,內褲上,印著無數只傷亡慘重泡在血里的卡通小熊。 星期一的公共大課,紀昭難得端著課本聽得認真,筆記寫得比誰都全,快下課時前桌轉過頭來借筆記騰,他木著臉點點頭。 “謝了兄弟,我騰完幫你拿寢室啊?!?/br> “嗯?!?/br> 梁岳已經找人在安排他的新雕塑老師的事,他沒去處了,也不想回寢室,下午的課是四點半,干脆打車找了家酒店睡覺去。一覺睡到六,曠了一節課,他也懶得管,打算繼續睡,梁岳卻發了短信過來,說下午放學就來接他回家。 算時間梁岳已經在來學校的路上了,紀昭騰一下跳起來,洗了把臉就打車往學校趕。從西側門溜進去,蹭了校工的摩托車跑回宿舍,剛進宿舍樓,梁岳就發短信說到了。 紀昭在二樓樓梯上坐著晾了他一會兒,才冷著臉走出去。 梁岳特殷勤地給他開了副駕駛的車門,紀昭頭一低,轉身拉開后座把自己扔進去。梁岳也料到了,沒說什么。 上了車,兩人都沉默著,梁岳打開車載音樂掩飾無所適從,紀昭干脆拉出耳機把耳朵塞上。 梁岳知道自己是闖大禍了,昨天吃那兩顆木糖醇,原來是一組從夜總會里面搜出來的新型違禁藥品,雖然不是毒品,但也夠嗆,據交代是用在剛入行的小姐鴨子身上的,原理和迷jian藥一樣,只是劑量更危險,一片就能放倒,再多容易心梗。梁岳吃了兩片,讓抓著又是心電圖又是尿檢,好在是身體素質過硬,沒什么毛病,早代謝掉了。 對梁岳來說,真正的后果顯然不是別人以為的那點象征性的處分和副作用。無論自己是不是事出有因,睡了自己名義上的外甥,一手帶大的孩子這事,都讓他羞愧得想拿把槍把自己突突了。 但現在,他連怎么開口跟紀昭提這事都不知道。 等紅燈的空當,梁岳關了音樂點了根煙,在后視鏡里悄悄暼見紀昭伸手摘下了耳機。 “小昭?!?/br> “前面路口停車?!?/br> 兩人同時開口。 “怎么了?”燈綠了,梁岳開過路口,靠邊停下。 紀昭壓根不搭理他,徑直蹭到右方去推車門,門鎖著,他摳著車門生了會兒悶氣,只好說:“買藥?!?/br> “什么藥?”梁岳手忙腳亂解了鎖,追問,“哪兒不——” “避孕藥?!?/br> 紀昭扔下一句,推開車門頭也不回走了。 梁岳愣在原地,狠狠吸了口燙手的煙蒂,一把推開車門追上去。 藥店的玻璃上貼著各式各樣的廣告,治早泄的治禿頭的,紀昭在柜臺后的售貨員交流著,雪白的臉隱在勾著下巴的黑發里,剔透潔白。梁岳想不出這張干凈的孩子臉在昨晚污穢的成人場景里都做出過什么樣的表情。 紀昭把裝著藥的塑料袋放進書包里,轉身往外走了。梁岳等他越過自己兩步才追上去,他惦著腳尖,微微分開腿的走路姿勢讓梁岳漲紅了臉。梁岳看著他一只腳踩上一塊石頭,身體比腦子還快,在他趔趄之前就把他撈在臂間。 沒兩步路了,梁岳不想讓他再縮到后座去,他得跟他談談。便一把將紀昭抱起來,拉開副駕駛把人直接塞進去綁上安全帶。 紀昭安安靜靜的,用沉默反抗著。直到梁岳從另一邊鉆進去車里,也一語不發。 “那個……”梁岳握著方向盤,“上醫院看看吧?” “不用?!奔o昭一口回絕。 梁岳忍不住又想抽根煙了,只好先發動車子:“還疼嗎?” 紀昭罩著臉的衛衣兜帽搖了搖,像是輕輕點了點頭。 “回去讓我瞧瞧?!绷涸啦恢雷约菏窍铝硕啻竽懽硬虐堰@話說出口的。 好半天,他才聽見貓叫似的一聲。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