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沅江敏感地發現，自家大老板最近幾天心情格外得好。

    雖說遲夜的脾氣相比早些年來說已經好了不少，但他太熟悉遲夜了，以至于總覺得他身上仿佛籠著一層紗，越發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脾氣。不過最近幾天，遲夜給人的感覺像是突然脫下了那層紗，變得真實了起來。

    身為一名合格且優秀的特助，佟沅江很快就查到，遲夜前幾天出門談生意的時候，因為一些小意外自己打車回家的。

    合同不會讓遲夜有這么明顯的變化，工作失誤的司機更不可能，那么問題就出在出租車上了。

    佟沅江還不至于為了這么點事情去調出租車的實時錄音監控，不過他開始更加關注遲夜的點滴變化。比如，遲夜開始開始關注電視臺了。

    遲氏雖然也緊跟新興行業發展，但是這么有針對性地關注一個地方小電視臺，卻讓公司里精于算計的精英們有點迷茫。遲氏什么時候開始做慈善了？

    新一周公司例會結束之后，佟沅江便在最短時間內找到了讓遲夜變化的理由。

    果不其然，還是和當年那位祖宗有關。

    “佟特助，老板這是什么意思？”

    有不死心的仗著和佟沅江是大學同學，湊過來打聽小道消息。佟沅江看了一眼婚后越發油膩的“老同學”，半是嘆息半是暗示地點了一句：“好好做，有你的好處?！?/br>
    那人忙不迭地小雞啄米般點頭，連聲應下，匆匆下樓了。

    佟沅江回到辦公室，摸出手機，按出榮意的電話號碼，拇指停留在撥號鍵上半晌沒動，最終還是熄了手機。

    該來的，遲早都是要來的。

    在此之前，身為特助，自己能做的，就是做好萬全的準備。比如......

    同一時間，驅車趕往津城的遲夜和在辦公室“加班”的佟沅江，不約而同地打開了同一調頻，收聽了那個人的節目。

    “親愛的聽眾朋友們，大家晚上好，歡迎來到‘川上約’，我是主播川子。今天和大家一起賞讀的是經濟學鼻祖亞當·斯密的代表作。這部作品......”

    熟悉的聲音在電流影響下有些微失真，用如此溫潤的聲音分析枯燥精深的名作有一種不失和諧的沖突。佟沅江一直知道這位小少爺聰明，卻沒想到他不僅僅是大學里死讀書的書呆子，在電臺廣播中都能把這樣的書講得如此深入淺出。

    時間飛逝，手邊的文件處理完畢的時候，節目也接近尾聲。

    “單純地把當做經濟學著作，不如把它看做是一種認識世界的工具。好了，今天的節目到這里就結束了，感謝各位聽眾朋友們的陪伴。我是主播川子，下周同一時間，‘川上約’與你不見不散，再見?！?/br>
    播音室外，何斂比了一個“OK”的手勢，下一檔節目的主播和剛出來的殷默打了個招呼，接替他為下一檔節目做準備了。

    下面人買了夜宵，何斂的助理遞給殷默一塊芒果布丁和一杯奶茶：“川子哥，吃點東西?！?/br>
    “謝謝?！?/br>
    殷默婉拒了奶茶，示意她自己帶了水杯，又接過布丁，卻沒有吃。

    何斂瞧著播音室里節目順利開播，抽空和殷默聊了幾句。

    “你在這時間也不短了，怎么樣，有沒有興趣簽個長期合同？”何斂壓低聲音，離殷默距離更近了些，“聽說上頭換人了，要漲工資呢?！?/br>
    殷默不露痕跡地與何斂拉開距離，面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容，仿佛工資什么的與他無關似的?？?，人們都知道殷默幾乎是拼了命地掙錢。

    “謝謝何姐，我再考慮一下，下周上班之前給你回復?！?/br>
    殷默下班之后，沒有立刻回家，而是樓下找了一家24小時自助銀行，把白天結算的工資劃到了另一個賬戶上。等他溜達到路邊的時候，時間已經有點晚了，平日里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只剩下不多的幾輛出租車還在晃悠著拉客。城市里的公共交通已經停運，唯有不多的幾家便利店還亮著燈。殷默早就習慣這樣的景色，也不會奢侈地打車回去，便背著黑色雙肩包，一手拎著芒果布丁，自娛自樂地踩著路燈下自己的影子小步跳走。

    米白色的連帽衛衣搭配藍色牛仔褲，腳蹬一雙簡約運動鞋，雙肩包不大，看上去也不是很重。頭發有點長了，但是跳起來的時候，幾根呆毛也跟著一翹一翹的。孩子氣的行為卻讓他玩得不亦樂乎，路邊的出租車越來越少，顯得有幾分冷清。

    遲夜就這么跟在殷默身后，看著他日思夜想的人不敢再近一步。

    多久沒看到他這么活潑的一面了？遲夜想不起來。

    記憶中，小時候軟軟的殷默總喜歡纏著自己，每每這個時候，南姨總是開玩笑說不如把他交給自己養。小殷默似乎還不懂這是什么意思，又或許心里是歡喜的，便傻乎乎地跟著笑，趴在遲夜懷里，踩著他盤坐的雙腿，非要自己站起來。一個沒站穩，撲倒在肩上，瞧見遲夜緊張地把他的小臉捧起來查看有沒有受傷，就惡作劇地往他身上吐口水泡泡，然后咯咯大笑。自己又不能把一個小孩子怎么樣，只能無奈地朝南姨撒嬌，點名要吃藍莓慕絲。

    那真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

    佟沅江發現自家大老板不見了的時候，心里的第一個反應是聯系寇祁和榮意，畢竟除了他們倆，沒人敢把遲夜怎么樣了。好在，遲夜雖然遲到了兩個小時，疲憊的臉上還是帶著笑意走進了辦公室。

    “津城那邊的并購怎么樣了？”

    佟沅江微微欠身，遞過整理好的文件夾：“大體上已經沒問題了，律師團針對一些細節還在討論。不過那邊章總早就不想要這個公司了，我已經派人提前整理好了辦公室，您隨時可以過去?！?/br>
    遲夜“嗯”了一聲算是應下了，于是佟沅江悲傷地發現，自家遲總又跑去津城了，還是帶著行李箱去的。

    得，一個小祖宗，一個大老板，誰都不好惹。

    佟沅江只能更加瘋狂地投入工作中，不敢出一點錯，以免成為某人追妻路上的障礙，被一腳踢開。

    男人啊，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