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斂本不是一個沖動的人，她年紀輕輕就坐到了這樣的位置，憑的就是比旁人多一份的耐心與踏實。不過，只知道按部就班的人是不會有大出息的，何斂眼光犀利，做事雷厲風行。在這個行業做久了，什么樣的聲音沒聽過？可乍一聽見殷默開口，還是立時就被吸引了。

    這個男孩，聲音里有著和年齡不符的沉淀。

    正巧臺里接下來的節目缺個主持人。雖然殷默很可能是完全沒接觸過播音的新人，但何斂就是有信心，在這個深夜節目中，他的聲音，比目前臺里其他任何一個人都要合適。

    看上去不過是剛畢業的年紀，何斂對殷默頗有興致。

    也許，自己能調教出一個播音之星也說不定。

    殷默目光落在名片上的一瞬，愣了愣，似乎沒想到這位負責人所在的廣播臺已經缺人到這種地步，隨便拉個人就能去播音。

    似乎是殷默的神色太過直接，何斂幾乎不需要揣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聽了你的聲音，覺得非常適合我們臺的一個節目，所以推薦你去試一試?！焙螖款D了頓，毫不避諱地直言，“當然，這個節目也正好缺一個主持人，作為負責人，我要為這個位置找一個人，哪怕是臨時的?！?/br>
    殷默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己的聲音可以讓自己做這個節目的臨時播音員，可是以后想留下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果是出于“兼職狂魔”的心理，那么殷默是沒有理由拒絕的，哪怕現在已經很晚了，深夜節目做完可能要兩點鐘。不過，殷默答應下來的原因，卻并非為了賺錢。

    從一開始，殷默的目的就不是賺錢，而是打發時間。

    一個人太孤單了，他不得不找點事做，這樣才能忘記一些事。

    于是，殷默開始打工，開始連著打很多份工。高密度的工作讓人們以為他是為了賺錢，殷默也沒有解釋的心思，這話，便就傳開了。

    夜已經晚了，甜品店已經打烊，回去之后只剩無盡的孤單。

    殷默笑了笑：“那我努力試試能不能留下來?！?/br>
    深夜，最適合聊感情。音樂節目要聊，故事節目要聊，情感節目自然也要聊。殷默看著手里的臺本，小聲念叨著，在臺里人的指導下糾正著個別字眼的讀音，很快就到了節目開始的時間。

    何斂站在玻璃后，瞧著殷默走進播音室，調試好設備，數秒開播，新買的咖啡再次喝了個干干凈凈。

    “準備！5，4，3，2，1，開始?！?/br>
    “親愛的聽眾朋友們，大家晚上好，歡迎來到心事紀，我是今天的代班主播，川子。在接聽今晚的聽眾來電之前呢，我想先和大家分享一篇文章，主題是‘放下過去’......”

    “心事紀”是廣播臺最不出彩的一檔欄目。

    在這個年代，還有多少人聽廣播呢？深夜里打電話給廣播臺傾訴心事的，更是是少之又少。而人之喜怒哀樂，又大多相似，生活依然夠苦，干什么還要聽別人的？情感主播的臺本也沒什么新花樣了，翻來覆去就是那么幾句話，聽眾早就倦了。

    要說殷默能靠著短短兩個小時的情感廣播出圈，更多的還是得益于某直播平臺。

    “安徒生的少女”是某平臺小有名氣的主播，作為輸掉擂臺賽的懲罰，她不得不打開廣播，聽上十分鐘的情感節目。原本她已經準備好了一堆吐槽的話，用來消磨這無聊的十分鐘，然而，就在她打開廣播的三分鐘后，“心事紀”的收聽率驟然提升。

    直播間彈幕畫風驟變。

    “霧草這是什么神仙小哥哥！聲音太好聽了叭嗚嗚嗚嗚我懷孕了??！”

    “樓上的！小哥哥已經在我床上了！”

    “從對面直播間來的，誰來告訴我這是什么節目？我火速到！”

    “拜托......你們都不知道聲卡這個東西嗎？”

    “笑死。聽聲音能懷孕，看見臉就立馬流產?！?/br>
    “我聲控不行嗎？你用了聲卡也沒人家好聽，氣不氣氣不氣？”

    “救命命！小哥哥剛才笑了??！我要給你生三胎??！”

    “加微聽小哥哥嬌喘?！?/br>
    “友善提醒，小心房管?！?/br>
    “加了，好東西要記得分享?！?/br>
    彈幕一片混亂，何斂一臉茫然。

    “查清楚了？”

    助理點點頭：“‘你聽’”直播的一個主播在直播的時候播了‘心事紀’，所以那邊的用戶們都過來了?！?/br>
    何斂微皺的眉頭松了松，嘴角微微翹起：“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這個叫尹川的，沒問題。

    “好的，那接下來讓我們接聽下一位聽眾的來電?！币竽凵袷疽獠ヒ羰彝獾墓ぷ魅藛T，耳麥里驟然響起一聲尖叫。

    “啊啊啊啊小哥哥！我終于打通了嗚嗚嗚嗚小哥哥你聲音好好聽啊你微博是什么我要去關注你啊啊??！”

    殷默愣住，大腦空白兩秒后甚至開始懷疑對方電話打錯了。

    “呃......”

    “啊啊啊啊啊你聲音真的太好聽了嗚嗚嗚小哥哥你明天還播嗎幾點呀我一定準時聽嗚嗚嗚......”

    何斂適時地打手勢，殷默的目光順著她手指方向落在提示板上。

    “播?！?/br>
    他貌似沒有答應明天還來上班......

    “明天還是同一時間直播哦?！?/br>
    從這通電話開始，到下播的一刻，殷默接了不下五通類似的尖叫電話。這還是因為他本來就快下播了，中途還要放一些音樂，占用了時間。

    于是，理所當然的，殷默這個“代班主播”，在“心事紀”節目成了御用主持人。

    很快，各種剪輯流傳開來，并很快被推到首頁推薦上。評論區除了嚎聲音好聽的，就是問哪個平臺哪個節目幾點能聽的，再不就是問微博的。

    “尊重一下川子哥哥吧，人家不想說微博，就不要總是問了。川子哥哥脾氣好，粉絲們不能不識趣，別人我不管，我的視頻下面，看見問微博的一律刪評拉黑?！?/br>
    殷默一向知道什么叫樹大招風，也知道人情涼薄，此時的喜歡，過不了多久就會是一片灰燼，因此并未放在心上。不過，何斂卻是大筆一揮，申請下來一檔節目：“川上約”。

    這個名字，一是指粉絲和殷默的“約會”，二是指殷默在節目中分享的書籍文章，取“川上曰”的諧音，有“子在川上曰”的意思。

    于是，一幫無處宣泄情緒的粉絲終于有了新“家”。

    “親愛的聽眾朋友們，大家晚上好，歡迎來到‘川上約’，我是主播川子。今天，我和大家一起賞讀的書籍是......”

    早已經有粉絲頭頭開了直播間，一起聽殷默的直播。粉絲們默契地不打賞，只發彈幕、剪視頻，倒也是一股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