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的幾秒鐘過去，穆景抬起眼，說：“我不覺得?！?/br>
    紀遐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真的嗎？”

    “我沒有說謊?！蹦戮盁o意識捏緊膏藥管，猶豫一下，低聲說，“但……這是、這是不好的事情?！?/br>
    “不好嗎?！奔o遐想了想，“我需要錢?！?/br>
    “你很缺錢？”穆景微微睜大眼睛，“需要多少？”

    紀遐跟穆景對視半晌，沒有回答，而是松開浴袍下擺，示意穆景已經可以了。

    送穆景出門時，紀遐開口問：“你叫什么名字？”

    “穆景，我叫穆景?！蹦戮疤嶂闶炒f，“肅穆的穆，風景的景?！?/br>
    “穆景?！奔o遐重復一遍，點點頭，“我知道了?！?/br>
    ＊＊＊

    紀遐又做夢了，夢見以前的家，夢見奶奶，然后是譚邇。

    眼睛圓圓的譚邇，總是笑著的譚邇，愛吃甜的譚邇，跑不快的譚邇。

    紀遐從夢中驚醒的時候窗外正薄明，天還沒有亮。他在床邊坐了一會兒，還是打開床頭柜抽屜，用有點發抖的手指找出一支煙。

    尼古丁吸入肺腑，嗆得紀遐咳了一下，后知后覺地，他嘗出一絲薄荷甜。

    當初是焦綺晴教會紀遐抽煙。紀遐不喜歡酒味，焦綺晴就讓他試著吸煙，說他總需要依賴點什么。

    紀遐終于明白焦綺晴的意思。

    他靠在床沿安靜地抽完這根煙，撥通穆景的電話。對面人被吵醒，嗓音略微沙啞，有些懵地問他怎么了。

    紀遐問：“你今天有時間嗎？我帶你去玩好不好？”

    ＊

    穆景跟同事換了班，陪紀遐去一家主題游樂園，那里有全濱城最高最長的過山車。

    成年后，穆景很少再去游樂園玩，況且現在穆家的人還在找他，按理來說他不該在這種地方拋頭露面。但是站在過山車前，面對紀遐的眼睛，他問穆景想不想玩這個，穆景沒有辦法拒絕。

    下了過山車，兩人坐在長椅上休息。旁邊有小孩在玩魔法棒一樣的泡泡機，一邊跑一邊吹出一長串的泡泡，紀遐的注意力落在小孩手里的泡泡機上，突然聽見穆景說了聲他去買點東西。

    沒過一會兒，穆景回來了，停在紀遐面前。

    半空的透明泡泡被陽光折射出七彩光，而后紛紛破裂，紀遐回過神來。

    穆景兩只手背在身后，問紀遐：“你猜我哪只手拿著東西？”

    紀遐看著穆景。有著圓圓下垂眼的年輕人也在看他，滿眼明朗干凈的笑意，在等他的回答。

    紀遐思考片刻，說：“左手?！?/br>
    “答對了！”穆景伸出左手，將一根蓬松的粉色棉花糖遞給紀遐。

    紀遐剛一接過棉花糖，穆景又像變魔術般伸出右手，手上拿著個小恐龍形狀的泡泡機，“還有這個?！?/br>
    紀遐沒有防備，看著那只泡泡機怔了怔，隨即抬頭望向穆景。

    “要玩嗎？”穆景問。

    紀遐沒有用過這種泡泡機，他找到小恐龍握柄側的按鈕，輕輕按了一下，看不到任何反應。

    “壞了？”穆景湊過來，觀察泡泡機有沒有別的開關。

    兩人頭對頭地研究了半天，搖勻機器里的泡泡液后，紀遐試著長按開關，沒想到一連串泡泡就這么呼啦啦竄出來。

    紀遐和穆景來不及躲開，被泡泡呲了一臉，鼻子里都是肥皂水的味道，害穆景連打好幾個噴嚏。

    紀遐沒忍住笑了一下。

    晚上游樂園有場煙花秀，風景湖邊人滿為患，光彩路離的流焰在湖中央簌簌下落。他們一直待到放完煙花才回去。

    穆景送紀遐回到家，紀遐拿鑰匙開門的時候從大衣口袋里掉出個什么東西，被穆景撿起來。

    是張橙色的半透明塑料糖紙，被紀遐疊得很好，穆景捻了捻那張糖紙，將它交還給紀遐。

    紀遐把糖紙放回口袋，停在門口看穆景。

    他的眼珠烏潤清湛，頰邊浮起很淺的一個笑，對穆景說：“謝謝你，我今天好開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