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艾法（回憶）

    艾法直到十七歲的命名日那一天才知道他的母親其實是一個精靈。

    她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叫泰莎，來自鉑金荒原的白巖城，并請求自己的兒子記住每一個精靈都信仰的晨露和晨光之神。

    艾法是半個精靈，并且是個omega。像他這樣純凈的omega每一千個新生兒中才會有一個，即使是在王城天上城中純血統omega的數量也絕不超過兩百個。不過他并沒有身為omega的自覺，按照他生活的村子里的人的說法，他們這種血統‘不純凈’的平民性別界限是很模糊的。

    他生活的村子并不大，全村男女老少加在一起不過三百人，omega有十幾個，都呈現介于beta和omega之間的性別特征。

    至于艾法一直呈現模糊性別的原因他自己推測是由于他身為精靈的母親的力量，離家不過幾天，艾法已經發覺自己的身體產生了某種說不出的變化。

    他的母親其實已經超過六百歲了，算是步入精靈的不惑之年。她并沒有說出身為鉑金荒原的精靈，她為何離開了精靈的聚居地嫁給身為獵戶的父親的原因。她與人類育有兩個孩子，長子并沒有繼承她的精靈血統，外貌上除了擁有母親的淺色瞳孔外，與人類無異。

    那是一個陰沉的下午，村民們被集中在村子里的中央廣場，中央廣場就建在教堂的后方，矮胖的神父迎接著一個車隊進入村子。那些木頭馬車被做成了密閉的樣子，身上畫滿了金色的鶯尾花標志，　只留著一扇小小的窗戶，當艾法看到穿著夸張服飾的傳遞官從里面走出來的時候他心想，可真像個監獄啊。

    “我們偉大的攝政王……”他說話中氣十足，即使是躲在人群末尾的艾法也聽得一清二楚?！霸诤瑏砼R之際，打開天上城的城門……”

    “母親在到處找你?！卑ㄕ闷娴穆犞?，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他的alpha哥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獵了山雞？”艾法看著他手里垂下來的兩條毛茸茸的東西說道?！案赣H呢？”

    “今晚給你烤rou吃?！彼肿煲恍?，晃晃手里的死雞?！案赣H和獵隊的人打了一群鹿，現在正在村長家?！?/br>
    艾法的alpha哥哥叫做阿諾德。艾法直到知道自己繼承了精靈血統的那一天才恍然大悟為什么自己與哥哥如此不同。阿諾德身材高大，遺傳了父親的黑發和富有力量的四肢。此刻他穿著冬天打獵的黑衣服，身上披著一件鹿皮斗篷，腰間掛著裝草藥和小刀的袋子，打獵的武器并沒有帶在身上。

    “血統乃是神恩賜之物，乃是不容褻瀆之物?！蹦侨死^續宣布道。

    “走吧?！卑⒅Z德說。

    “選出被神眷顧之人前往天上城……”

    “走吧?！卑▽ν醵嫉膫鬟f管說的事情并無興趣。

    他們的家建在村子的西邊，是一座兩層的石頭房子。阿諾德習慣性的走在前面，門口的獵犬嚎叫了幾聲，搖著尾巴守在屋外。屋子里的壁爐已經點了火，盡管冬天的第一場雪還未來臨，各家各戶也已經開始貓冬了。他們的母親更是怕冷，搬了把椅子坐在火堆旁，看著爐子上的rou湯。

    艾法和阿諾德兄弟倆坐在門口熟練的把山雞拔了毛，內臟扔給門口的獵狗，然后將山雞穿在木頭上掛在爐子里烤了起來。

    他們的人類父親拿著分來的鹿rou和鹿皮趕回來吃飯，在他脫掉笨拙的熊皮大衣的時候他的妻兒們已經擺好了當日的晚飯：烤雞rou，蘿卜rou湯，新鮮的面包和加鹽煮過的蔬菜以及獵人們都喜愛的黃油啤酒。

    “他們說，現在攝政王在到處征集有資質的omega到都城去?！鲍C人父親在飯桌上第一個吃了起來，也第一個開口說話。

    “像我們這種偏僻的村子怎么會有純血種?！彼麄兊哪赣H漫不經心的說。她說話的時候語氣總是飄忽不定，可大家都聽的很清楚?！拔抑磺蠛⒆觽兤桨查L大?！?/br>
    “我們的孩子在劍術和語言方面很有資質，也許他可以入選，也許在……”

    “不?！彼龍詻Q的說了一個字。

    “這是對咱們家所有人都有好處的事情?！?/br>
    “我舍不得我的孩子離開我，你知道的?！?/br>
    “我愿意跟隨村子?！卑ㄑa充道。

    他們的父親嘆了一口氣：“那就讓他留在這里也好，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我已經和神父說好，生日之后就讓他進教堂住。他是個學習的材料?！?/br>
    “我知道了?！彼男那榭瓷先ビ趾昧似饋?，似乎皇族所在的天上城還不如一個村子的小教堂來得好?！岸炀鸵獊砹?，也不知村長有沒有安排好?！?/br>
    “你在擔心森林里的狼群？它們至少有五十年沒有進犯了，每次打獵我們都按照規矩留下足夠的rou作為供品?！彼雌饋斫z毫不在意，拿起一只雞腿吃了起來。

    “那是五十年前?！?/br>
    “五十年前的時候我們都還沒出生呢?！彼荒蜔┑恼f。

    這頓晚餐吃得很沉悶，雙親之間的氣氛非常凝重。冬天天黑的早，一家人也早早的洗漱睡下了。

    這頓晚飯的小插曲并沒有影響艾法的心情，要知道明天就是他十七歲的生日，這證明按照人類的規矩他已經成年了。第二天他醒得很早，打開窗子發現屋外白茫茫的一片，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提前到來。阿諾德已經洗漱完畢穿好衣服在院子里劈柴，他的深灰色皮衣上落了一層雪，頭發上也結了一層霜。

    “我有東西給你?！彼娝鰜砹?，放下斧頭，將木柴踢到一邊。

    “什么？”

    阿諾德轉身從堆放著木柴的地方掏出一個用皮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長條狀的包袱：“我和父親瞞著母親好不容易才給你弄來的?！?/br>
    艾法興奮的拉開包裹上纏著的繩子，里面是一把比普通的寶劍要輕便的劍：“真漂亮?！彼迷谑掷镛D了轉，上面有一個古怪的裝飾刻痕。

    “你可以把它藏在靴子里?！?/br>
    “現在就藏？”

    “不要被發現了，這是特地打造的?！?/br>
    “不會的?！卑ò涯前阉悴簧蠈殑Φ膭樦プ油比M去，大小剛好。

    “你想去天上城？”

    “想去?！?/br>
    “不知道為什么，母親總是舍不得我們走?！闭f話間，他已經把新砍的木柴壘好，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按禾靵砹司陀质钦斜臅r候了?！?/br>
    “母親會同意的?！卑唤浶牡恼f，手指輕輕的隔著靴子摸著那把劍。

    艾法每天都要去教堂報道，即使是他生日的這一天也不例外。他要先念經書，然后禱告，接著是哲學課和文學課，之后吃午飯，然后繼續上課，直到獵人歸來的鐘聲敲響。村子里識字的人不多，會讀書的人總是受到特別的尊敬。

    “神父?！彼堵涠放裆系难┗?，對著神父雙手合十行禮。

    “親愛的孩子?！鄙窀刚诟蛱靵淼哪切﹤餍殴僬f話呢，見到艾法來了略微欠身回禮。

    “大人您好?！?/br>
    “您好?！蹦侨溯p輕點點頭，鷹一樣的眼睛打量了個遍。

    “艾法，你怎么可以如此忽略自己的外表，去后屋洗一洗，你的身上沾了煤灰了?！?/br>
    “是?！?/br>
    艾法來到教堂后面休息的小屋，里面的爐子燒得很滾，他從外面舀了些雪，在爐子上弄成溫熱的雪水，用掛在墻上的毛巾擦拭起自己的雙手和臉。與他的家人都不同，他的一雙手從沒做過粗活，唯一的粗活不過是每天要跟教堂里的人練練劍罷了。因為艾法在很小的時候就顯示出讀書的天賦，他成為村子里少部分全職學習的人，預備在成年后接替村子里年邁的書記官。艾法會說很標準的通用語，看得懂大部分的古通用語，以及一點點精靈語通用語和狼人通用語（僅限于簡單的交流）。在王城天上城里，不同的貴族至少會流利的說兩種語言，能在宮里頭做官的則大多會三種，而能成為大學士的人連古通用語都了如指掌，甚至對著吸血鬼都能聊上幾句。然而，艾法的這點知識儲備對于他們這個小村子來說已經足以了，甚至是值得自豪的。

    幾番檢查，確認自己的儀容沒有問題后艾法回頭看向門的方向，發現之前和神父說話的傳信官正站在門口盯著他瞧，不由得嚇了一跳。

    “大人……”被人那樣目不轉睛的看著讓他多少有點害羞，要知道他已經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了，尤其是在看了，聽了那么多關于繁華王都的故事后，他對從天上城來的人總是帶有敬畏之心。

    他臉上浮出不自然的笑容，隨后扭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