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他必須做出選擇
主宅的懲戒臺設置在位于兩條主干道夾角的一個廣場上,就是為了讓奴才每天都看到,哪怕一年也用不到兩次,但高臺在這,便是警戒,是直面主家殘酷,最直接的地方。 8:30的時候,A070把凌語帶到懲戒所,將責罰記入凌語的檔案,9:00的時候,懲戒所的人便帶著他們上了懲戒臺。 私奴犯錯,都是掌刑懲戒??稍谶@懲戒臺上,揮鞭的權力會交還到懲戒所手上,是公開正式的責罰,除了家主,沒有任何人可以干預。 凌語安靜的在臺上跪下,等著懲戒所的人給鞭子消毒的時候,臺下漸漸便聚集了一些路過的侍奴。 懲戒所忙完手里的事,便有一個懲戒所的掌刑站到凌語身旁,對著臺下朗聲道:“家主私奴凌語,不知身份,不守家規,屢教不改,惹怒家主,特嚴懲:每日于懲戒臺鞭三十,罰跪反省三小時,以荊棘筆抄寫家規為時限。以儆效尤?!薄∧侨苏f完,臺下的竊竊私語聲突然便大了起來,可離得太遠,他聽不清那些人在說什么,人們的情緒開始可能還有不同,可聚在一起,便漸漸趨于相同,無非便是幸災樂禍的感慨,借著這難得的優越感發泄自己壓抑的情緒。 凌語看著腳下的地面,心思一時有些紛雜。他求的,是不帶感情的責罰,可真的跪在這里被公開行刑,就連掌刑的人都是他不認識的,這讓他記起許多不想再記起的情緒。 第一次被他媽買掉的恐懼,被鎖在老人家那棵樹上的孤獨,剛進沈家的無助和害怕,還有第一天來到萬家時的忐忑和不甘。 他再堅強,有時也難免會覺得老天不公。但他一直都想做個好人,哪怕不是別人眼中的好人,但他覺得自己一直都是有底線的。 等沈歸海繼位后,他會是沈家的一把好劍。 可他沒想到自己會對萬行衍產生這樣強烈的感情。 懲戒所的掌刑等臺下安靜了一些,才轉向凌語:“凌語大人,今天是第一日,責鞭請報數,報錯,漏報都不算,躲避,遮擋也不算,罰跪是連續三小時,中間移動或暈倒都要重新計時。規則聽明白了嗎?” 凌語收斂的心思,規矩回話:“明白了?!?/br> 那掌刑公事公辦道:“那就請凌語大人褪衣,領罰吧?!?/br> “是?!薄×枵Z把上衣脫下來放到一邊。今早,萬行衍把他yinjing上的PA棍換成了普通的款式,除了比剛打完孔戴的那個粗一些,便沒有多余的折磨,同時也把耳環換回了普通的耳釘。他重新跪好,看了一眼臺下一幅幅陌生的面孔,聲音平靜:“凌語認罪領罰,謝謝主人責罰?!?/br> 那個掌刑也沒什么廢話,凌語領罰后,第一鞭就打了下來。 啪! “一,謝謝主人責罰?!?/br> 啪! “二,謝謝主人責罰?!?/br> …… 懲戒所責罰所用的鞭子一般都是粗鞭或者重鞭,但凌語這次的責罰不知道要持續幾天,懲戒所怕上來就把人打壞了,特地選了條較軟較輕的粗鞭,但即便如此,一鞭落下,也是一道不輕的瘀痕。 疼是疼的,但三十鞭咬咬牙也就過去了,他很清楚這責罰真正難的是什么。沒有足夠的養傷和恢復的時間,鞭傷很快就會給身體帶來成倍的負擔,每天三十鞭,確實是不輕的。 啪! “二十九,謝謝主人責罰?!?/br> 啪! “三十,謝謝主人責罰?!?/br> 掌刑收了鞭,對A070道:“跪完才能上藥,有懲戒所的人看著,你可以先去忙別的,三個小時候再來領他回去?!?/br> A070看了一眼凌語后背一道道青紫瘀痕,點了點頭,也只能先離開?,F在還遠遠不到他擔心的時候,真正難的,是五天之后。 這是怎么了?怎么會罰這么重! 高臺上的人很快就都撤走了,只留了一個懲戒所的低階掌刑盯著他罰跪。臺下集中的人群也漸漸散開,但卻不斷都有人過來看熱鬧,帶著鄙視和輕慢的惡意,閑聊一樣的議論著。 私奴在內院受罰,侍奴和侍衛多少都會收斂和回避目光,可刑臺是公開責罰的地方,所有主宅的奴才都可以任意觀刑,也并不禁言論。 凌語垂著眼眸,強迫自己不要去聽那些人的言談。萬行衍說讓他用這三個小時反省,他也想要好好想想自己的事。 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做出選擇的。兩個家族之間,無數的利益沖突。 如果他只是做個伺候床事的私奴,那他不需要做這個選擇。 可他不是。哪怕他愿意只伺候床事,事情來了,也容不得他逃避。 當萬家和沈家的利益沖突時,他只能選擇一邊。 凌語知道,自己會選萬行衍。 所以他忐忑,他惶恐,他不安,他這不是叛變,他這是叛國。 擺在他面前的,就只兩個選擇,或者叛國,或者他廢了自己的手腳,再吃點藥,把腦子燒一燒,踏踏實實做個私奴。 后者,他不是沒想過,但他怕萬行衍難受,也怕他真變成這樣了,便也等于失去了萬行衍。 那,他就叛國吧。 如果他用自己的獻血和半條命去贖罪,是不是就可以重生在萬家,是不是還可以做回一個好人? 身體漸漸感到疲倦,精神便很難再集中起來,他暫時放過自己,不再去想那么復雜的問題,也不讓自己去想萬行衍。這是他的修行的,他的贖罪,他不要一絲溫情,也不想萬行衍影響他的決定。他必須自己扛過去,必須自己想清楚,他才能堅定的走下去。 “凌語大人,三個小時到了?!薄070回來有一會兒了,時間一到,他便連忙上前:“可以回石牢清洗上藥了?!?/br> 凌語點了點頭,撐著地站起來,稍微活動了一下膝蓋,才跟著A070走下高臺,上了侍衛處押運用的車。 等他進了石牢,A070便催促道:“我們稍微快點上藥,這幾天,還是營養液吧,吃飯太浪費時間了。能多抄一個字是一個字?!?/br> 凌語:“好?!?/br> 他明白,抄家規肯定要影響他養傷,不好好養傷,便會給身體帶來多余的負擔,而傷勢越重,他抄家規的進度也就越慢。越慢便會越絕望,這就是惡性循環。 凌語明白這個道理,他只是低估了抄家規這種責罰可以殘忍到什么程度。 荊棘是一種多刺的灌木,荊棘筆是一根筆桿上布滿針刺的筆。那些針刺有如大頭釘般粗細,頂端尖細鋒利,輕易便可刺入皮rou。 針刺有長有短,長的兩厘米,短的一厘米,讓人無處下手。 凌語小心捏著那些尖刺,試著寫字,卻發現這筆的筆芯是類似圓珠筆的,不用力,根本不可能寫的出字。 他嘆了口氣:“紙上有血,不會要重新抄吧?!?/br> “只要不影響辨識抄寫內容,就不用?!薄070放下一個藥膏:“中間休息的時候,記得給手上藥?!?/br> 凌語吐出一口氣,還好,還不至于把人逼死到絕路上。他對A070扯了扯嘴角:“你忙你的吧,我自己抄就行了?!?/br> 他說完,便一點點握緊手中的筆,讓那些尖刺冰冷的刺入rou里,寫下第一個字。 并非不能忍受的疼痛,但他并不只是握著這些尖刺,他還要保持一定的書寫速度和字跡的工整,每一筆用的力道都不太一樣。 筆尖在紙上劃過,總是會讓他覺得那些尖刺在他的rou里攪動,他便不得不越發用力攥緊手中的筆。用的力道大了,便會有之前沒有刺到的短刺也扎進rou里,而用力時間久了,手指會很累,如果不能活動一下手指,那就會僵硬的連字都寫不正。 可手指稍微活動,便會導致那些短刺從rou里抽離,再握下去,不可能還扎回到原來的位置。 這筆的設計,實在有些折磨人。凌語抄了兩個小時,手指已經僵硬的不像話了,再不休息,只會越寫越慢,得不償失。 他慢慢松開手,先拿過A070留下的藥膏上了藥,這才慢慢活動著手指。想著待會還要再重新握住這根筆,他就有些心肝亂擰,遲遲下不去手。 這一本家規抄下來,手估計都能扎爛了。 但手爛了沒事,只要不感染,也不過就是疼。 最可怕的是被拖慢的進度。他一定會越抄越慢,傷也一定會越來越重。受刑的規矩嚴格,遲早有一天他可能連三個小時都跪不住。暈倒了就要重新計時,那就更不可能堅持的住了。真要是那樣不斷的重新計時,他只怕連那個高臺都下不來。 他不過就是想要一頓打,卻沒想到這打會狠到讓他在第一天便開始擔心害怕了??蛇@根本就是要把人慢慢熬死的刑罰吧? 凌語決定在重新抄寫前去尿泡尿,他自己找打,萬行衍是不是生氣了? 尿道里的那根桿子有點粗,尿流很細,就像在他的尿道里堵了個結石,尿的有些慢,讓他有點著急,便用了用力。然后,他有點郁悶的發現,不管他多用力,那尿還是很慢,反倒把他自己累的夠嗆。 萬行衍這喜好太惡劣了,他才18就開始尿不盡了,這一輩子可咋辦? 凌語低頭看著自己的微微勃起的性器,怎么又想萬行衍了呢! 可是,他全身上下都是萬行衍留下的記號,就連罰他的鞭子,還有這根破筆都是萬行衍罰下來的,想要不去想那個人,太難了。 他郁悶的拍了自己滴尿的guitou一下:“別發情了!以后有你受的?!?/br> 書房里的萬行衍敲擊鍵盤的動作停了停,卻很快便又重新投入工作。這才第一天,那小子還有空想東想西的。等過幾天,大概才會切身體會到什么是絕望。 凌語沒說自己為什么想挨打,但他知道凌語想做的選擇一定很難,凌語不說,他便只能忍著。但他多少能猜到一些。 在他決定讓凌語參與萬家軍事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在逼凌語了。 可他只能逼那小子,他要的是一個完整的凌語,是一個能跟他共同進退的凌語。 他很高興,凌語在這種時候能夠信任他,依賴他,讓他幫他,讓他逼他。那他就狠狠的推他一把好了,人在極致的痛苦和絕望中,才能掙扎著重新構建自己,拯救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加完整。 他不能容忍凌語三心二意,選擇是早晚的事,很難,很痛苦,可凌語必須成為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