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事務越發繁忙。裴川一早就去了公司，留裴亦清在家。

    當驗孕棒出現了兩條淺淺的紅杠時，他呼吸都停滯了。

    他竟然忘記了避孕藥那么重要的事情。

    一瞬間，他只覺無助。身邊沒有任何朋友可以分擔他的心情，他不知道裴川會怎么想。

    ——應該會開心吧。

    當他并沒有做好一個爸爸的準備，裴川應該也沒有。

    兩個月前，裴川關閉了對他的電話監聽與定位，只保留了家徽上的定位系統。但隨著周圍交際圈的不斷更迭，家徽的佩戴只在某些重要場合，因此Alpha的控制基本可以忽略。

    為避免萬一，裴亦清購買了很多閑置手機和電話卡，方便與張忠北通信。

    “張叔叔，”裴亦清撥通電話，隨后抿唇。

    張忠北聽完后，輕嘆道:“選擇權在你自己，亦清。從小我看著你們長大，你對裴川肯定是有感情的?！?/br>
    “斯德哥爾摩……”Omega說出一個名詞，指甲陷在rou里，他感覺不到疼?！拔視A約醫院?！?/br>
    “節骨眼上不能有任何閃失?！?/br>
    張忠北:“這對你身體傷害很大，而且那個孩子他沒有錯?！?/br>
    “可是裴川他終究是要進去的?！監mega坐下身子，“出生就缺失了另一個父親的愛，相似的事情不能再重演了?！?/br>
    張忠北在電話那頭蹙起眉:“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我建議你謹慎。那天拿到的u盤，我們得到了很重要的線索，謝謝你?！?/br>
    “有用就好?！迸嵋嗲孱D了頓，“ID卡的社會記錄在內網可以查到的吧？”

    “嗯，怎么了?”

    裴亦清:“我懷疑你們內部也有裴川的眼線?！?/br>
    “什么，怎么證明？”

    Omega回憶了之前的種種跡象，“之前換季的時候，我身體不好容易感冒。通常我會找裴川身邊的醫生朋友開處方，然后去藥店刷ID卡購買藥物?！?/br>
    “但是裴川總能在我購買完藥后，打電話詢問我的狀況?！?/br>
    “他的醫生朋友平時也很忙，不會主動告訴他我的事情?！?/br>
    張忠北沉思片刻:“可以內網的人很多，我們無法一一排查，工作量太大了?！?/br>
    Omega深呼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現在裴川因為公司的事務忙得焦頭爛額，無心分神。我會在中午吃飯的時候，預約最近時間的醫院。這期間……”

    張忠北打斷他:“這樣對你而言代價太大?！?/br>
    “我已經想好了。這個孩子……我不能生下來——我是一個狠心的爸爸?！?/br>
    雖然只是語音通話，但是裴亦清還是掩住眼睛，“對不起……對不起?！?/br>
    “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清清。之前說的，我尊重你任何的選擇?！?/br>
    ——

    裴川第一時間收到了內網人的消息。

    ［趙文:裴亦清ID卡預約信息，楓林私立醫院Omega生殖科，預約時間14:30。］

    只是隨意瞥一眼手機消息的裴川，動作突然一頓。

    Omega……生殖科？

    ——什么？

    回想昨日裴亦清的種種跡象，他第一時間電話打給了Omega。

    “你所聯系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后再撥……”裴川莫名煩躁得掛斷電話。

    林曉推門而入，“裴總，緊急會議?！?/br>
    Alpha咻得起身，強攻擊性的信息素彌漫整間辦公室。

    林曉只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收到沖擊，他抹了一下額頭:“裴…裴總……”

    裴川意識到失態，坐下身子沉聲道:“準備資料，會議時間控制在13:50之前，讓司機隨時準備好?！?/br>
    “這……事務緊急，一時半會兒……”

    Alpha抬眼，目光陰戾:“做不到就給我滾?！?/br>
    他取出眼鏡架上鼻梁，銀色長鏈拖在后頸脖。

    不到一個小時的會議，裴川至少抬腕看了不下十次時間。股東們都注意到了這個動作，礙于他的身份不敢有什么非議。

    司機早已在公司樓下等候多時，見裴川滿身陰沉地走過來，趕忙打開后座車門。

    楓林私立醫院在X市最南邊，路程至少一個多小時。機械表指針“咔咔”地響，在靜謐的車廂里，司機視線幾次通過后視鏡看后座的裴總。

    不管Omega掛生殖科所為何事，Alpha都需要第一時間陪著他。

    裴川具有一定的專業知識，他閉眼推算著醫院各流程的時間。

    窗外的綠化帶快速變化著，轎車轉彎進入環城高速。

    電腦屏幕閃著白光，照在趙文蒼白的臉上。辦公室漆黑一片，他收到了裴川提供的高價報酬。

    “別動，”辦公室室門蠻橫打開，幾名便衣沖進來。

    張忠北步履匆忙走進來，“人證物證俱在。趙文，違反保密協議對于你有什么好處。我們有義務保護所有公民的隱私權，你這是公然地挑釁?！?/br>
    裴亦清手持各種化驗單，游走于診室。

    “孩子8周了，Alpha來了嗎？”beta醫生在電腦上錄入信息。

    裴亦清淡定道:“沒有。這個孩子我不要?！?/br>
    醫生的態度一百八十度急轉，他抬眼打量眼前的Omega，“學生？”

    “不是，已婚?！?/br>
    “你這身體頭胎不能輕易流啊，容易引起之后的習慣性流產?！眀eta醫生推了推眼鏡，“叫你的Alpha過來醫院?！?/br>
    “不需要……”

    “裴川？”診室門突然被人打開，beta醫生剛想出聲訓斥，卻見來人不禁一愣。

    裴亦清暗想遭了，“你們認識？”

    “裴亦清，這種事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自作主張？”裴川喘著粗氣，想是剛剛趕過來。

    裴亦清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

    他的語氣中沒有怒意，卻無形中給了Omega極大的壓力。

    beta醫生出聲提醒:“裴川，不要大聲喧嘩，這里是醫院。還有你們什么關系？”

    接待室。

    裴川指尖敲著膝蓋，他的對面坐著撐在腿上低頭的裴亦清。

    beta醫生坐在一旁，向Omega介紹自己?！澳愫?，我是牧單羽的哥哥牧傾。楓林Omega生殖科主任醫師?！?/br>
    “小孩子有時候容易任性，”牧傾笑著調解。

    裴亦清抬頭:“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成年，具有民事行為能力，我有分寸?！?/br>
    “你有分寸？”裴川質問，“你有分寸，手機關機自己跑過來做人流？”

    “你一定要逼我嗎？”裴亦清起身，“你就一定要逼我嗎？”

    接待室落地窗陽光投射進來，照在Omega臉上。他的眼神近乎決絕，“這個孩子我不會要。我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你看不懂嗎？”

    裴亦清聲音平靜，好像在敘述著與自己無關的話。

    “亦清，冷靜一點?！迸岽ūM量平復自己的心情，他不斷地告訴自己，當下的情況只是Omega一時的任性作祟。

    “孕期情緒波動是難免的?！蹦羶A也起身去拉Omega。

    裴亦清重新坐下抱住頭，聲音很低，他輕輕嘆氣　“抱歉，我太任性了?！?/br>
    在場的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最先妥協的人竟然是裴亦清。

    裴川顯然松了一口氣，他起身坐到裴亦清身邊，攬過他的身子，“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沒有做好一個當爸爸的準備?！?/br>
    “但是這是兩個人的事，對吧。我們一起承擔不好嗎？”

    Omega聲音幾不可聞:“好?！?/br>
    牧傾眉頭舒緩:“誤會解開，不就好了嘛?！?/br>
    裴亦清大衣內袋，手機消息振動。

    ——“重要證據鏈已獲取?！?/br>
    ——

    在這之后，裴川推掉了很多公司事務。并且雇傭阿姨在家照顧裴亦清日常飲食。

    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Omega的肚子已經有了明顯的弧度。

    他知道，一個生命已經悄然孕育成長。

    床前暖光燈被打開，裴亦清從夢中驚醒。身邊的裴川撥打著電話，并沒有避開Omega。

    裴川拍拍他的腦袋，“繼續睡吧，吵到你了吧?！?/br>
    “呦，Omega在旁邊呢，裴川啊你怎么還吵人睡覺呢?！边@吊兒郎當的語氣一聽便是羽虹天。

    裴亦清突然來了精神，“你們大半夜打什么電話??？”

    裴川聲音低啞:“聊點交易?！?/br>
    “交易？”

    “我應該對你誠實一點，清清。有些事你該知道了?！?/br>
    裴亦清輕嗯一聲，看起來興致不是很佳，換做誰半夜被吵醒都是如此。

    “明天北河碼頭?！庇鸷缣鞉鞌嚯娫?。

    ——北河碼頭。

    裴亦清艱難坐起身子，“你說你會對我誠實一點？”

    裴川拉過枕頭墊在他的背后，“還想知道什么嗎？”

    Omega環住他的脖子:“明天我能一起去嗎？”

    “很危險的?！眱蓚€人的鼻尖貼得很近。

    Omega沉默不語，只是眼睛看著Alpha。剛剛睡醒的他眼神中還帶著一絲迷離，二人親近的距離無形中敲打著裴川的心臟。

    裴川妥協:“我會派人保護你?！?/br>
    第二天一早。

    Omega起床很早，心臟不合事宜的彭彭直跳，他預感今天可能有事發生。

    阿姨推開廚房推拉門，“歐呦，夫人。怎么能自己下手呢？我來做就行?！?/br>
    裴亦清往旁邊騰出位置，笑道:“不礙事的，一起吧?！?/br>
    然后，阿姨將Omega從廚房趕了出去。

    裴亦清悻悻地向樓上走去。聚寶盆山中設立的工廠已經被發現，為什么羽虹天仍然有貨與裴川交易？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個想法從腦中閃過——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