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芊在今天之前很難想象自己會在工作時間充滿對自己私生活的擔憂。

    首先，她想不明白為什么慕蔚然要給書籍設計包裝紙，甚至有點擔心這會觸犯最近正在變得越來越嚴格的環保法例。

    其次，她不明白自己在上班時間收到的那筆錢是什么。

    那筆莫名其妙的款項是慕蔚然打過來的，金額差不多是她一個月的工資。林芊芊盯著轉賬記錄看了好久，她發現自己好像自作聰明了。她之前為了阻止慕蔚然真的住進來，問她要了房租，慕蔚然給錢非常爽快，林芊芊的銀行賬戶和電子支付賬戶也因此暴露。都是因為她之前自作聰明才會發生這種事。

    慕蔚然在林芊芊快下班的時候發來信息，說自己可能會晚些回家，順便附上了她的所在地定位，簡直就像是在乖乖地向伴侶報告自己的行蹤。林芊芊覺得她沒有必要這樣做，她為此打了好幾行字，但仔細想想之后，最終還是刪掉了，沒有發送出去。

    她隨便地煮了一碗面，自己一個人一邊看著無聊的電視劇，一邊吃完了自己的晚餐。她在吃飽喝足之后癱倒在沙發上，意外地發現，沙發上也有了一點令人心神不寧的梔子花香。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她皺著眉在家里找了一圈，在衛生間的櫥柜里找到了空氣清新噴霧，她對著沙發噴過之后，才自欺欺人般松了一口氣。

    電視節目實在很無聊，林芊芊在一個令人厭惡的廣告插入其中的時候果斷地關掉了電視。她把遙控器拋到一邊，它落到沙發另一端時發出了輕輕的悶響，在那之后，客廳徹底陷入了寂靜。

    林芊芊抱著沙發上的靠枕，把自己縮了起來。她在寂靜的空間內就這樣呆呆地坐著，不知過了多久，她幾乎要生銹的大腦才又慢慢開始活動：我在做什么？

    我在……等慕蔚然回家？

    她突然為“回家”這個詞感到一陣惡寒——回家？別開玩笑了，這里可不是慕蔚然的家，林芊芊只是臨時允許她住在這里而已！她雖然在等她，但又不是像是在等陸思一樣，她只是想搞清楚那筆錢是怎么回事而已。

    林芊芊開始沒有來由地心煩意亂，她氣鼓鼓地從冰箱里翻出自己下午買的西瓜果切杯，帶著煩躁的心情坐回沙發上，重新打開電視。

    總而言之，先調到安全的音樂頻道吧，這個頻道一天到晚都在放音樂會錄像，偶爾會有直播，雖然對林芊芊來說不算太有趣，但至少不會出現那種令人討厭的循環洗腦廣告。

    清甜多汁的冰鎮西瓜成功地讓她冷靜下來，對于林芊芊來說，心情不好的時候攝入糖分是最有效的了。她一邊吃著切好的水果塊，一邊在手機上刷著社交軟件。

    電視上的交響音樂會已經接近尾聲，下一場節目是某個林芊芊完全不認識的音樂家的個人獨奏音樂會。說來慚愧，她看著電視上穿著禮服，身材曼妙的女人，比起小提琴，更多地被她外形吸引了。雖然看不清臉，但她站在舞臺上的身影非常美麗。這世界上總會有一些讓林芊芊感到羨慕與向往，同時又讓她自慚形穢的人，這位她沒能記住名字的演奏家也是，既富有天賦，又這么漂亮，這世界真不公平。

    她突然地又想起了慕蔚然，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被Alpha的信息素熏壞了。就算是上過床，就算在一起生活了幾天，林芊芊也不該把她放在心上。說實話，她在某種程度上還有點羨慕她呢，如果林芊芊也能隨便地和誰建立關系，又隨便地把關系斷掉，恐怕她大部分的煩惱與痛苦都將煙消云散。

    她就這樣無聊地消磨時間，等到九點左右去洗了澡。她沒想到，她裹著浴巾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正好就撞上了剛剛進門的慕蔚然。她沒有料到對方會這個時候回來，一時間居然愣在原地了。如果她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一定會穿好衣服再出來，現在這樣也太危險了！

    “啊?！迸送?，無意識地發出了驚訝的聲音。她很快就朝著林芊芊走過來：“我回來了?！?/br>
    “嗯?！绷周奋泛鷣y地點頭，在她接近自己之前尷尬又羞恥地跑回臥室，關上門又鎖上門，盡可能快速地把睡衣穿好之后才又走出房間，慕蔚然正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等她。她有些忐忑地站在對方面前，還是感到有些不自在：“你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br>
    “那就好?！绷周奋窓C械地點頭，她知道這種對話很無聊，但是她又覺得開門見山地問錢的事情實在有點怪。她想先寒暄一下之類的再進入正題，但她和慕蔚然之間的話題實在很少。尷尬的對話又進行了幾句之后，林芊芊終于還是忍不住直接問了：“你給我錢做什么？轉錯賬了嗎？”

    漂亮的女人靜靜地望著她，好像在斟酌什么。林芊芊正想開口催她的時候，聽到了對方帶了幾分猶豫的回復：“是零花錢?！?/br>
    林芊芊呆住了。

    她對這筆可疑的金錢充滿不安，她想過無數種答案，比如這是慕蔚然預先給她的未來的房租之類的，但她唯獨沒想過這個可能。零花錢？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零花錢？她又不是小孩子，慕蔚然也不是她的長輩，為什么要給她零花錢？

    “你為什么要給我錢？”她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虛浮，她盯著慕蔚然，心里慢慢浮現出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Alpha誠懇地看著她，給出了誠實的回答：“大家都說，愿意多花一點錢的話，交往就會順利很多，性生活也會更順利?！?/br>
    這或許并不是什么特別差的解釋，這或許也勉強能算是社會現實，但當慕蔚然把“交往”、“性生活”和“錢”聯系起來，林芊芊就只能不受控制地回憶起她的那句“我可以給錢的”。每當她想起這句話，她就感覺大腦發熱，滿腔怒火。等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時候，她已經抓起了沙發上的靠墊，對著慕蔚然把它高高舉起。Alpha擺出了驚恐又困惑的表情，她縮著身體，似乎正準備抵御林芊芊的襲擊。

    在林芊芊真正思考過之前，那句她在快餐店當場就想說出來的話還是在此刻被她吼了出來：“我又不是在賣yin??！”

    女人的肩膀抖了一下，她飛速地開始道歉，林芊芊努力控制著自己，她在剛才真的想狠狠地把抱枕砸在慕蔚然臉上。

    她好像又在做不該做的事情了，她不該隨便地發脾氣，不該這么暴躁。但慕蔚然又太氣人了，她在面對自己沒有那么喜歡的Alpha的時候，總覺得好像一切都無所謂，她又不喜歡她，完全不需要在她面前忍耐或是偽裝，如果對方能被她嚇跑還正好呢。

    但暴力總是不好的，她最后還是把抱枕丟在沙發上了。她嘆了一口氣，把手機拿出來，把慕蔚然給的錢轉回去：“以后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我們又、”她本來想說“我們又沒有結婚”之類的，但她在把話說出口之前又突然驚覺，這可能會讓對方想太多，就刻意把剩下半句話咽回去了。

    說實話，她不介意讓慕蔚然能多虧一點，但金錢糾紛很危險，林芊芊對此十分警惕。她嘆著氣開始教育對方，正常的交往可不是應該用轉賬實現的。Alpha聽到一半又開始神游天外，林芊芊想，她大概也累了，就又嘆了一口氣，催對方去洗澡，自己也回臥室準備休息了。

    躺在床上玩一玩手機游戲，再看一點有趣的新聞，林芊芊很快就昏昏欲睡。就在她快要墜入夢鄉的時候，她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叩叩叩?！?/br>
    “嗯……”她被吵得恢復了一點意識，但她完全不想去開門。

    房門被推開了，林芊芊的意識在身體里掙扎著，她突然想起，自己忘記鎖門了。

    穿著吊帶睡裙的女人站在門口，她披散著長發，輕薄的衣料之后，美麗的胴體若隱若現，非常誘人。這條修身的吊帶睡裙看上去非常色情，女人乳尖的形狀清晰地從布料之后透出來，大腿中部以下的部分幾乎都是半透明的蕾絲，長度也不到膝蓋，背部也完全裸露在外面。林芊芊半睜著眼看她，只覺得這根本算不上睡衣了——這絕對是情趣內衣。

    女人臉上卻一點羞恥或是尷尬都沒有，她自然地走到林芊芊床邊，自然地爬上床。林芊芊又困又累，她覺得自己大概趕不走她了，便消極地翻過身去，背對著慕蔚然，又閉上了眼睛。

    “芊芊？”女人輕輕的聲音像是在試探什么。她伸手把燈關上，又從林芊芊身后抱住了她。

    溫熱柔軟的rou體有著奇妙的觸感，讓人感到舒適又安心。林芊芊微微動了一下，找了一個舒適的姿勢。

    慕蔚然沒有對她動手動腳，她們誰都沒有再說什么。房間里寂靜一片，只剩下令人愉快的氣味和呼吸的聲音，后背上貼著溫熱的軀體和隨著女人呼吸微微起伏的軟膩rufang，寂靜的黑暗都好像帶上了某種甜味。這種氛圍意外地讓人放松，林芊芊甚至都沒有機會提起警惕心，很快就睡過去了。

    早晨醒來的時候，林芊芊又被令人愉快的氣味包圍了。她懶洋洋地翻身，在意識模糊的時候聽見了手機的震動聲。她閉著眼睛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在看到屏幕的時候完全愣住了——她的屏幕怎么……

    不，這不是她的手機吧？她盯著已經亮起來的屏幕，她發誓，她絕對不是故意想要偷看，但原來慕蔚然的防范意識這么低，新信息居然會直接在鎖屏界面上顯示，這太危險了。

    某個通訊軟件還在不斷地跳出新信息，每跳出一條消息，手機就震一下，林芊芊現在懷疑，自己也許就是被慕蔚然的手機消息震醒的。

    Limi：為什么不理我？

    Limi：你在哪里？

    Limi：我們見面談談。

    Limi：我在你家門口。

    Limi：快開門。

    哇，這個口氣……林芊芊心中充滿對偷看別人聊天信息的愧疚感和罪惡感，但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興奮——這是誰，慕蔚然的前女友嗎？看上去好像有點可怕，她終于要有麻煩了！她拿著慕蔚然的手機，幸災樂禍地伸出手去搖她：“喂，有人找你?！彼咽謾C塞到還在艱難地試圖睜開眼的慕蔚然手里，哼著歌去吃洗漱了。

    今天的早餐是冰面包配冰牛奶，剛剛才從冰箱里拿出來的面包里灌滿了細膩甜美的巧克力奶油，冰牛奶又完美地中和了甜膩的奶油，十分相配。林芊芊吃完早餐，慕蔚然才從臥室走出來，她一邊在廚房洗著杯子，一邊充滿興趣地主動搭話：“怎么了，要趕回去見她嗎？”

    “不?！蹦轿等辉谛l生間外停住腳步，平靜地回復道：“刪了?！?/br>
    林芊芊在聽到衛生間內的水聲之后才反應過來“刪了”究竟是什么意思。這是什么爛人cao作？想要分手直接刪除好友嗎？等慕蔚然從衛生間走出來，林芊芊已經又開始用看垃圾的目光看著她了。

    慕蔚然在小小的餐桌旁坐下，桌面上空空蕩蕩的，她乖巧地坐在座位上，用某種像是小狗期待投食一般的目光望著林芊芊。被這么看著實在很奇怪，讓人覺得什么都不給她好像很殘忍。林芊芊別過臉去避開她的視線，幾秒鐘之后，她終于還是打開冰箱，拿出一袋抹茶味的冰面包和一盒牛奶丟給她。

    “謝謝?！蹦轿等辉谟媚菑埰恋哪槍λ?，林芊芊強忍著想要移開視線的沖動，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她看著慕蔚然撕開包裝袋，實在忍不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和探求欲：“剛才的是你的前女友嗎？”

    “啊，不是?！蹦轿等粚τ诹周奋窌栠@種問題感到有些意外，但仔細想想，這好像又很正?！呐笥押孟裨诔源?？吃醋也就是說，林芊芊有點喜歡她了嗎？她覺得她們之間進展不錯，便愉快地咬下了手里的面包。柔軟的面包里夾著大量細膩輕盈的奶油，是抹茶味的，配上牛奶也不會太甜膩，感覺還不錯。

    “那……是親戚嗎？”林芊芊的眼睛亮亮的，看上去很可愛，她好像真的對這件事很好奇。慕蔚然發現，芊芊好像還是第一次對她的私事產生這么大的興趣。

    慕蔚然在慢慢地吃著早餐，她好像在思考，林芊芊等了她一陣，才聽見她猶豫著說：“是以前的同學、朋友……嗯，偶爾會上床?！?/br>
    “……”林芊芊看她的眼神又變得不善了。最后那句補充的算是什么？她怎么能這么輕松地說出這種話來？她花了幾秒鐘才理清思緒：“……所以，你把你的炮友刪了？”

    慕蔚然剛剛咬下一大口奶油面包，嘴角沾了一點綠色的奶油，她茫然地望著林芊芊，咽下嘴里的食物之后，才說：“不是炮友，是朋友。我們不會定期見面的?！?/br>
    林芊芊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了，在面對慕蔚然時，她好像總會很容易就開始生氣。她深吸一口氣，心里有一股非常別扭的感覺，她現在有點同情那個不知道為什么會被拉黑的朋友：“不管是炮友還是朋友，隨便拉黑都不太好吧？”她只是隨意地把自己心里想的說出來了，但說出口之后，她又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對別人的人際交往說三道四，畢竟她和慕蔚然之間的關系也沒有多親近。

    “嗯，我們……”慕蔚然喝下一大口牛奶，又抽了紙巾把嘴擦干凈，才慢條斯理地道：“我們一開始合不來，是上床之后才變成普通朋友的。最近她回國了，想找我談談?！?/br>
    話音就止在這里，慕蔚然閉上嘴望著林芊芊，就好像她已經把該說的都說完了。林芊芊在沉默中盯了她一陣，才不敢置信地發出聲音：“你說完了？”她回想著自己看到的那幾條信息，這看起來似乎不止是普通朋友吧？

    “嗯?！盇lpha居然理直氣壯地點頭，甚至顯得有些疑惑，就好像林芊芊才是比較奇怪的那一個。

    “那你為什么要拉黑她？！”林芊芊的聲音突然就變大了，連她本人都為自己會這么生氣感到驚訝。上過床的關系，再怎么說都不可能是普通朋友吧？她總覺得在慕蔚然的敘述中，那位朋友完全就是被垃圾人傷害和拋棄的受害者，太可憐了。

    慕蔚然為Omega突然提高的音調感到震驚，她發現林芊芊又生氣了，感到有些無奈：“因為……”她看著林芊芊，聲音不知不覺變小了：“之前答應過芊芊，要和芊芊交往就不會再……”

    林芊芊覺得自己頭上被扣上了一頂沉重的黑鍋，她氣得直接站了起來：“我的錯嗎？！”她惡狠狠地瞪著不請自來、不知為何會在她家住下的Alpha：“我有叫你把喜歡你的人拉黑嗎??？”

    怎么會有這種人，怎么會有這種人呢！就算要分手，也有更正常的方式吧！她氣得頭暈腦脹的同時，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突然感到刺骨的寒意，一瞬就冷靜下來了。

    “……”她看著慕蔚然，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默默地坐下了。

    慕蔚然看著她突然發火，又突然平靜下來，覺得非常新奇，又非常困惑。雖然芊芊的性格可能有點奇怪，但她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努力適應，于是她努力保持冷靜，慢慢地把林芊芊給她的那盒牛奶喝完了。

    嗯，墻上掛著的的風景畫很漂亮，和整間屋子的風格很配，芊芊的審美似乎一直都不錯……就在慕蔚然開始想，以后林芊芊會怎么裝飾她們未來的新家的時候，她終于又聽到了林芊芊的聲音。

    “你也是這樣對陸思的嗎？”林芊芊的聲音有些虛弱，她呆呆地望著慕蔚然，想起了自己下定決心的那一夜。那時，陸思顯得非常痛苦，毫無疑問，這份痛苦中有林芊芊的責任，畢竟是她要求慕蔚然和陸思分手的。

    “啊?！蹦轿等唤K于察覺到了，氣氛有一點不對。她想了一下，還是如實地回答了：“我和她說，我覺得我們不適合繼續下去了，我還是更喜歡Omega……”

    不知道為什么，林芊芊心里更難受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始感到后悔：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她不該多問的，就算問清楚了，也只會讓自己的心情變差而已。她沉默下來，不知自己還該說什么。她低下頭看著桌面，感覺心里好亂，她呆了一陣，又抬起頭來去看墻上的掛鐘：時間也差不多了，再過十幾分鐘，她也該打開電腦上班打卡了。

    她默不作聲地站起來，準備去做別的事情，在她邁開腳步之前，她聽到了慕蔚然的一聲輕笑，和很輕的自言自語：“芊芊好奇怪?！?/br>
    “哪里奇怪？”林芊芊努力地深呼吸，她總覺得被慕蔚然這種怪人說奇怪實在很好笑。算了，要說奇怪，她也許確實也是個奇怪的人，畢竟她做了那么多奇怪的事情。她硬要和沒有那么愛她的Alpha結婚，忍下一切讓她感到悲傷和無助的事情，竭盡全力地想要維系一段也許根本不該開始的關系。

    她才二十六歲，卻已經離過一次婚了，她的大多數同學都還沒有結婚，還有不少人連戀愛都沒有試過呢。她或許已經對自己該去做什么、該不該開始一段新的關系感到迷茫，但即便如此，她也很清楚，人真誠付出的感情是很珍貴的東西，誰都不該踐踏別人的真心。

    “你在吃醋嗎？”慕蔚然歪著頭看她，表情很困惑。林芊芊當即否定并加以更正：“我在生氣?！?/br>
    “因為Limi的事情？”

    “對?！?/br>
    慕蔚然顯得更困惑了，她表情復雜地看了林芊芊一眼之后，整理了一下心情，才道：“我聽說大家都希望交往對象和前任斷得干凈一點？像是再也不要見面、見面了也要裝作不認識，那樣……”

    林芊芊從她的口氣推測出，這大概也是她自己從不知道什么社交媒體上看來的。雖然這在一定程度上是沒有錯……

    “做人要有禮貌?！绷周奋窋[出和藹的表情，直接找了最簡單的理由，把氣人的Alpha當成幼兒來教育：“隨便把別人拉黑是不行的，明白了嗎？”

    “……”慕蔚然一時語塞，她非常迷惑地看著正在和自己交往的Omega，用弱了一點的聲音試探性地問：“那我要把她加回來嗎？”

    “隨便你?！绷周奋穱@了一口氣，她逃避一般看了一眼掛鐘：“我該去打卡了，你自便?！?/br>
    她們之間的交流就此中斷，坐到電腦前的時候，林芊芊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就算看不慣這些，她似乎也不該管，不，她也沒有管，只是發表了一下自己的觀點。話雖如此，她也不能強迫慕蔚然接受自己的想法……不，那可是目前她名義上的同居女友，雖然她完全沒有在戀愛的感覺……

    林芊芊在上班之前麻木地打開工作軟件打卡，慕蔚然乖乖地自己出了門，估計是去工作了。

    工作會議開始的時候，林芊芊不自覺地開始發呆：剛才那樣算是什么，可以算吵架嗎？還是說只能算是有小小分歧的討論？慕蔚然生氣了嗎，覺得她很奇怪嗎？這樣也沒什么，對方要主動提分手也不錯，以現在的狀態，誰都沒有虧。

    給某間書店設計的特制手提袋的設計方案已經初步通過，同系列的宣傳海報和那個令人難以理解的書籍包裝紙還需要修改。林芊芊真的很懷疑慕蔚然腦子里在想些什么，實體書店活著都已經很艱難了，她居然還要在這些地方浪費錢，真是令人難以理解。

    耳機里傳來了吞吞吐吐的聲音：“我希望我們可以按計劃完成工作，也就是說……嗯，我們最近的效率似乎可以再提升一下?！?/br>
    “要加班嗎？”林芊芊善解人意地問出了這個問題，另一邊的上司深吸一口氣：“不，我并沒有這樣說，我們公司嚴格遵守勞動法，依法保障員工福利，絕對不會無理由加班……我是說，提升效率，并不是延長工時?！?/br>
    這有區別嗎？林芊芊真想翻一個白眼，遠程通話的時候所有人都害怕會被錄音，這導致公司的人說出來的話往往令人費解。她有些頭疼地答應下來，在電腦前又不知不覺坐了一整天。等遠程工作軟件在下班時間自動斷線時，她才松了一口氣，倒在沙發上，盡情地伸展身體。

    她先是愜意地癱在沙發上，享受了一陣輕松自在的休閑時光，又跑去廚房，從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快樂地當做零食吃掉了。她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薯片，吃完一薯片之后已經到了晚上七點，慕蔚然還沒回來，所以她又拿了一盒酸奶，一邊用勺子挖著自己最愛的酸奶，一邊為那張還需要繼續改的海報而苦惱。

    林芊芊想著想著，又開始神游天外：已經吃了這么多，還要吃晚飯嗎？算了，晚飯就算了吧，反正也不餓。但是慕蔚然怎么還不回來……她應該沒有事吧，不，開酒吧的人凌晨或者早上回來才比較正常，天知道她之前為什么會那么閑……

    她拿起手機，才發現對方已經在兩小時前發來消息說今天要去酒吧那邊，很晚才能回家。林芊芊很想回她一句“也不是一定要回來”，但這樣未免太不友好，慕蔚然至少交了租金，態度也還不錯，于是她只好別扭地發了一個小動物點頭的表情過去，表示自己知道了。

    “哈——”她確定這個小家今晚只會屬于自己之后，就放松地在客廳開始做伸展體cao——她可不敢當著慕蔚然做這些，感覺好像會被嘲笑。

    做完一套動作，她就懷著輕快的心情進了浴室，出來的時候也不必穿戴整齊，只披一條浴巾或者裸奔都無所謂，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可真不錯——

    唔。

    林芊芊在床上坐著，抱起自己的兩個枕頭，聞了一下，其中一個上面滿是梔子花的香氣。

    嗯，也不算難聞，但是一上床就感覺好像周圍噴了香水，有別人的氣味。

    林芊芊把頭發吹干，抱著枕頭冥思苦想，終于下定決心，拿了空氣清新劑在自己的房間里瘋狂噴灑。她沒想到自己做錯了，新買的空氣清新劑味道濃重，她噴得太多，房間里充滿了濃郁的茉莉花香，幾乎讓人發暈，她無奈地屏住呼吸，只好打開門窗通風，自己溜回客廳避難。

    她玩了一陣游戲，覺得困了的時候就在沙發上睡了。她在入睡之前還在想早晨的事，她確信慕蔚然做得不對，但林芊芊是否又應該發表自己的感想呢？現在她和她之間的關系，界線究竟應該定在哪里呢？她雖然說過“交往”一類的詞，但她完全沒有感受到她曾經體會過的熱戀的感受，那種心臟都要融化，無時無刻都想和對方黏在一起的感受，現在完全不見蹤影。她和慕蔚然只是勉強同居，偶爾上床，普通地扮演著情侶嗎？剝掉那層叫做“交往”的糖紙，或者說遮羞布，她們現在該算是炮友嗎？

    她扯過毛毯蓋上，想著這些或許根本沒有意義的問題，不知不覺就抱著一個小狗靠枕睡著了。

    等林芊芊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時，她聽到了一些響動聲，是拖鞋的聲音。她揉揉眼睛，發現慕蔚然已經朝著她走回來了：“啊……”她發出有些嘶啞的聲音：“你回來了啊?！?/br>
    “嗯?！蹦轿等蛔哌^來，顯得有些疲憊，她自然地抱住了林芊芊，又摸了摸她的頭：“你在等我嗎？回臥室睡吧？”

    又不是刻意在等你，這樣說是不是有點自戀了？雖說如此，林芊芊還是決定善意地給她留一點面子，沒有直接說出來。她打著哈欠，看著慕蔚然把手里提著的購物袋放上茶幾，又在她面前打開。

    “我買了蛋糕?！蹦轿等煌?，像是在期待著什么。透明的蛋糕盒里裝著一個大大的圓形草莓奶油蛋糕，上面滿滿排列著富有光澤的紅色草莓。

    “嗯？”林芊芊納悶地望著她：“你今天過生日嗎？”這看起來是個生日蛋糕。

    “不?！蹦轿等贿B忙搖頭：“買給芊芊吃的，現在要吃嗎？”

    林芊芊打著哈欠，看了一眼手機：“都三點了……”她對這個對方提議吃蛋糕的時間點感到無語：“算了，明天再吃?！彼龗吡四轿等灰谎?，終于還是忍不住道：“你也快點睡吧?！?/br>
    難道這才是慕蔚然的正常作息？她每天都睡多久啊，不會猝死嗎？

    林芊芊把蛋糕塞進冰箱之后，才睡眼惺忪地走回臥室，重新在床上倒下。慕蔚然在洗過澡之后才爬上床。她摟過了半夢半醒的林芊芊，林芊芊裝作已經睡過去了，沒有推開她，也沒有說話。

    臉貼在女人富有彈性的胸脯上，那片柔軟的肌膚隔著一層衣料，在緩慢地起伏，這樣的感覺其實還不錯。

    “我會和她好好談談的?！蹦轿等辉谒^去之前，似乎用疲憊的聲音說了這樣的話。

    林芊芊用已經生銹的大腦思考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說早晨的那件事。但已經睡著的人當然是不可能有反應的，林芊芊閉著眼睛，安靜在梔子花香的環繞之下再度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