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在哭。

    淚水聚在Omega的下巴上，成串地往下掉，他蒼白的面頰上浮現起一層怪異的薄紅，嘴唇顫抖，好像想要說什么，卻連抽泣都吞進了肚子里，一點聲音都沒有，卻被嚎啕大哭更讓人害怕。

    “念念，你聽我解釋——”

    季斯年心里一陣恐慌，強行把人抱進懷里，著急地幫他去擦眼淚。宋念長長的眼睫毛劃過冰涼的皮革，guntang的液體從指縫里流出來，好像透過手套滴在了季斯年手心上。

    他的皮膚很涼。

    視線被淚水填滿，宋念的余光在不經意間瞥到了季斯年手上的黑色手套，像是被一棒子從睡夢中敲醒，alpha明顯地感覺懷里的人劇烈地顫了一下。

    指甲掐進了掌心的軟rou里，宋念卻感覺不到疼痛。他強忍著五臟六腑劇烈的抽搐，硬生生把季斯年往外一推，像驚恐到極致的小動物縮成一團，蜷在墻角，一陣干嘔：“哇——”

    季斯年慌慌張張地想要去拍他的背，在再一次觸碰到宋念的一瞬間，Omega又是一陣干嘔，失聲尖叫道：“別碰我！”

    他被Alpha的觸碰惡心吐了。

    季斯年完全僵住了。

    好像有一根無形的吊索環在了他的脖子上，一寸寸收緊。巨大的恐慌猶如一堵黑色的墻，一寸寸移向他。

    季斯年半跪在宋念身邊，明明抬手可觸的距離，他卻不敢伸手，只能眼睜睜看著。心臟好像被狠狠攥緊，帶來一陣鉆心剜骨的疼痛。

    “念念，我錯了，對不起。你別哭，我……”

    宋念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起來，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聲音，打斷了alpha的解釋：“為什么啊……”

    “騙我很好玩嗎？”

    宋念重重地喘氣：“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特別好騙……”

    兩年前發短信那樣罵他。

    明明知道自己是誰，翻墻進來的時候，偏偏要裝作陌生人。

    在小別墅睡了他，又嫌不夠，把人弄到了酒店，借著宋念“出軌”的愧疚，把他搞了又搞。

    兩晚。

    宋念為了求得原諒，甚至含著roubang睡，搖著屁股說自己錯了。

    他被季斯年耍得團團轉，回過頭，還傻乎乎地挑生日禮物，打算把自己辛苦攢下來的錢退回去。

    為什么？

    宋念想到兩年前，他要離開季家的宅子時，無意聽到季上將對管家說的話。

    “很便宜?！?/br>
    他很努力地上學，打工，為了未來努力，但是在季斯年眼里，這些是不是都很單薄，很可笑？

    對他來說，宋念唯一的功能，就是一個很便宜的性愛娃娃。

    淚水洶涌而下，宋念閉上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啞聲哭了出來：“為什么??？因為我沒有父親，爸爸不要我，所以我就活該被你騙嗎？活該被你、被你……”

    “我喜歡你，念念，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混蛋，我不好，你別哭了，別哭了——”

    “你放過我吧……”宋念的身體細細地抖，像是累到了極點，聲音也虛弱得要命，像是雛鳥的哀鳴。他蒼白的指尖伸到胸前，一粒一粒地去解紐扣。甚至牽著季斯年的手，往自己裸露的皮膚上貼。

    “少爺想要睡我，隨時都可以的。不用說喜歡我……真的，不要再騙我了，求求你了?！?/br>
    就算再便宜，捧出一顆心，被狠狠扔到地上，也是很疼、很疼的。

    季斯年如遭雷擊、魂飛魄散。

    宋念不相信他。

    喉嚨里像被刺球般尖銳的硬塊堵住，季斯年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像是被硬生生灌進了苦膽，卻又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想給自己兩巴掌。

    空氣安靜了幾分鐘。季斯年一動不動。

    宋念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呆呆地往門外走。

    季斯年緊緊跟在他身后：“念念，你要去哪里？”

    Omega哭紅的眼皮顫了一下，半響喃喃到：“我要回家?！?/br>
    “好，回家，我們回家?！?/br>
    alpha連忙把自己的衣服給宋念披上。對方好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看了一眼，沒有說話，慢吞吞地往電梯的方向走。

    套間的電梯直達停車場，基本沒有人走這條道。季斯年跟在宋念后面一步遠的位置，揪心地跟著上了車。

    宋念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沉默地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沉默地下了車，上了樓，打開了主臥的門，走進了小更衣間。

    季斯年站在門口，有些無措，“念念，你要睡一會兒嗎？”

    睡一會兒也好，宋念現在的情緒激動，也聽不下他的解釋。

    宋念不理他，只是在枕頭邊摸著什么。季斯年轉身，下樓去接了一杯水，試了試溫度，往里面倒了一點葡萄糖。又擰了一條熱毛巾上來。

    宋念哭得太厲害了，像是要把全身的水氣都擠干了，眼睛會疼的。

    回到主臥的時候，宋念卻從地上爬起來，往季斯年的手里遞了一張卡。

    “密碼是我的生日?！?/br>
    季斯年看著Omega蒼白的臉，突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他陡然慌張起來，“念念，不是要睡覺嗎？你給我這個干什么?！?/br>
    “里面有四十五萬，”宋念背過身，往箱子里塞東西，“不夠的錢，我會慢慢還的?！?/br>
    三個紙箱被裝滿了東西，地鋪左邊，又多了一個黃色的大背包，宋念開始拆床單和被套，季斯年不甘心地跪在宋念身邊，握住他的手，不讓Omega繼續。

    “都回家了，念念，”季斯年心底發涼，捏著卡片的手指都rou眼可見地顫抖起來，“你給我這個干什么，你要去哪里——”

    “我不想給你當性愛娃娃了，范放我走吧?！彼文羁戳思舅鼓暌谎?，近乎哀求地開口，讓alpha有種被凌遲的疼痛感。

    宋念眼圈很紅，睫毛一簇一簇地黏在一起，淚卻已經干了。

    “你是你的房子，不是我的家?！?/br>
    他好像難以忍受和季斯年繼續在一個屋檐下。

    “不行。念念，你別走，”季斯年低聲下氣地開口，“你把錢收好，外面在下雨，至少等雨停下來……你還要在這里上學的，你不是說想要考軍校嗎?！?/br>
    宋念一聲不吭，背著大大的旅行包，像一只絕望的蝸牛背著巨大的殼，沉默地往外走。

    季斯年拉住他。

    宋念抖了一下。

    季斯年害怕又刺激到他，連忙把手松開，那只修長的手，絕望地在空氣中抓了抓。

    門打開了。宋念向外走出一步，一把傘及時撐開，擋在了Omega頭頂上。

    季斯年的整個肩背都露在雨傘外面，衣服被冰冷的雨水徹底淋濕了，水珠順著袖口往下滴，狼狽到了極點。

    兩個人慢慢走到了路口。

    一片雪白的車燈突然出現，刺穿了昏暗的雨幕，黑色啞光的車門突然打開，一個高挑頎長的身影走了下來，和宋念擦肩而過。

    “啪”地一聲，一個清脆的巴掌甩在季斯年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