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要偷東西?！?/br>
    宋念的手猛地縮了回來，緊張地交握在一起，貼在肚子前面。燈光下他長長的睫毛眨了一下，睜著黑白分明的圓眼睛，慌慌忙忙地朝男孩解釋。

    他的眼圈很紅，眼神也怯怯的，讓季斯年愣了一下。

    前廳有不少客人在參加宴會，季斯年以為這是誰家的小孩子。仔細一看時，才發現對方身上略臟，褲子膝蓋的地方被劃破了，手上還有泥點子和血跡。

    “咕咕咕……”

    宋念肚子的叫聲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安靜。他的臉像一枚圓滾滾的山楂，徹徹底底地紅透了，埋著頭，用很小的聲音問：“我可以要一塊蛋糕嗎？可以給錢的?！?/br>
    男孩子沒有說話，應該是不同意。

    宋念的眼角委屈地垂了下來。他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轉身要往外面走，卻突然被捉住了手臂。

    “去哪里？”

    “嗯？”

    男孩子從不遠處的小柜子里里取來一張熱毛巾，遞給了宋念，“沒有不給你。先把手擦干凈?！?/br>
    宋念猛地點點頭，接過毛巾在手上胡亂地揉了揉，正要伸手再去拿蛋糕，又被捉住了手腕。季斯年的標準很嚴格，看著宋念草草了事的態度，又把毛巾塞進他手里，“重新擦，指縫也要擦干凈?！?/br>
    宋念眼巴巴地看著蛋糕，快要哭了出來，委委屈屈地垂下睫毛，慢慢地擦手。

    好像我在欺負他一樣。

    季斯年這樣想著，突然就嘆了一口氣。

    他從盤子里取了一塊蛋糕，垂下手，喂到小孩子嘴邊：“張嘴?！?/br>
    宋念“啊”了一聲，猛地抬頭，秀氣的鼻尖和遞過來的蛋糕撞在一起，蹭上了一團白色奶油。香甜的味道近在咫尺，他連忙張嘴，咬了一口，嘴里的東西還沒有咽下去，就急急忙忙地去咬第二口，近乎狼吞虎咽。

    季斯年把蛋糕往后拿了一點，宋念就支著脖子去咬，季斯年無奈，把蛋糕往上舉起來：“慢一點吃?！?/br>
    “唔?！彼文畋乔焕锇l出一聲短短的氣聲，看了他一眼，腮幫子一鼓一鼓地重新動起來，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又對著季斯年張了張嘴，像啾啾叫的幼鳥等著投喂。

    季斯年重新把蛋糕遞到了宋念嘴邊。

    直到大半個小蛋糕下去，小孩子總算不像剛才那么著急。季斯年伸出手指把宋念鼻子上的奶油抹掉，又用濕毛巾擦了擦他的臉，讓他自己到桌子旁邊挑選第二塊，終于找到機會問宋念：“你叫什么名字？”

    宋念把嘴里的草莓咽下去：“念念?！?/br>
    “面面？”季斯年擰了擰眉毛，重復了一遍。

    聯邦疆域遼闊，雖然一直推行通用語，但每個星域的口音都不太一樣。季斯年一家剛剛隨著軍團搬到這里。宋念也不完全是這顆星球上的本地口音，聽起來就有些費勁兒。

    宋念點點頭。

    “怎么一個人跑到這里來了？你的家長呢？”

    宋念托著蛋糕的兩只手突然在空中停住了。他看了看周圍的花園，遠處的建筑物，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迷路了。

    剛才他很害怕，很慌，只知道瘋狂地往前跑，既沒有看路標，也沒有記周圍的建筑，就是隨便選了一條路不斷向前。

    這個地方，他從沒有來過。整齊的房子和精心修剪的草坪，也和他生活的街區截然不同。

    宋念的眼睛一點點睜大，眼底似乎有水汽蓄起來，亮晶晶的。他捏著自己的衣角，不安地往四周看，仰頭看向季斯年：“哥哥，這是哪里啊?！?/br>
    他吸了吸鼻子，很努力地不要哭出來，小聲請求道：“哥哥，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不許哭?！?/br>
    季斯年板著臉，把一大塊蛋糕塞進了宋念的嘴里。

    宋念被強行堵住了嘴：“嗚……”

    季斯年定定地看了他一會，蹲下身，和宋念對視著，“好了……面面是吧？不要哭，我幫你找爸爸mama?！?/br>
    .

    “已經聯系警察局了，管家也會幫忙找。你是從后門那條小路跑過來的？”

    宋念點點頭，被季斯年牽著，走過長長的走廊，到了后面的小樓上。

    季上將在忙著和客人們社交，自然沒有空關心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子。警察局的消息沒有那么快，季斯年聽到管家的回報后，決定把面面帶回家。

    相比于其他地方的熱鬧，主人的臥房區域人跡罕至。一扇扇門緊緊關著，經過某一扇門的時候，門后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醫療儀器在響。

    季斯年踮起腳，透過探視窗，看了一眼床上戴著氧氣面罩的燕池一眼。

    值班醫生注意到了他。

    季斯年搖搖頭，示意醫生不用管自己。

    “哥哥?！彼文畹母叨戎荒芸吹焦舛d禿的鐵板，他有點害怕，往季斯年身邊靠了靠。

    季斯年垂著眼，看了他一眼。

    小孩子的手要比季斯年的小一圈，捏上去很軟，熱乎乎得像一只出爐沒多久的小芋頭。

    季斯年不喜歡小孩子?？偸强?，總是鬧。但是身邊這個小朋友，倒是很乖。

    面面是一個Omega嗎？

    燕池在孕早期就做了基因檢測，他的弟弟長大后會分化成一個Omega，如果也像這么乖就好了。

    季斯年的腳步頓了一下。

    他不會有弟弟了。

    季斯年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打開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燈，牽著宋念走到小沙發邊：“這里等我?！?/br>
    宋念點點頭，踩著小腳蹬爬了上去，好奇地往四周打量著，兩條短短的腿懸在半空中，一晃一晃。過了一會兒又去找季斯年在干什么。

    季斯年轉頭的時候，發現宋念就躲在沙發靠背后面，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看他。

    “面面?！?/br>
    季斯年把醫藥箱放到桌子上，打開蓋子，“過來?！?/br>
    宋念在“走過去”和“躲著藏起來”兩個選項之間猶豫，站在原地沒有動，換了小拖鞋的腳在地毯上來回碾著。季斯年主動走了過去，掀開了小孩子的褲腿，露出膝蓋上的傷。

    宋念淚眼汪汪：“痛……”

    “要消毒，不消毒會感染?！?/br>
    宋念還記得宋云用酒精棉球給他消毒時的刺痛，攥緊了季斯年的袖子：“哥哥?！?/br>
    季斯年不吃這一套。讓面面脫了鞋，把他的膝蓋塞進了微型醫療倉里。

    就在他摁下啟動鍵的一剎那，面面一把抱住了他，把頭埋在他肩膀上。

    清洗液的刺激沒有酒精那么大。宋念緊緊閉著眼睛，感覺到有水流沖刷在他的傷口上，帶來輕微的刺痛，被他抱住的男孩子似乎猶豫了一下，在他背上拍了拍。

    傷口上覆蓋好醫療凝膠之后，沾水洗澡就都不怕了。季斯年翻出了一套睡衣，帶著宋念走到隔壁的兒童房。

    墻上鋪著淡黃色的墻布，家具的角上都安裝了防護套，墻角的玩具柜里東西塞得很滿。

    可惜，它們很快就會被丟掉了。

    季斯年指了指那張有防護欄的嬰兒床，“你睡這里?！?/br>
    宋念的臉一點點變粉，他看了一眼床頭垂下來的玩具，疑惑道：“可是，這是小寶寶的床?！?/br>
    “你不是小寶寶嗎？”

    宋念戳著手指搖搖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小聲說：“我長大了?！?/br>
    原來面面有一個酒窩。

    季斯年靜靜地想，盯著宋念圓乎乎的臉，開口道，“那你要和我一起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