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百凌：“cao?！?/br>
    “和誰鑒定？等等……不會是我想的那個吧?！?/br>
    季斯年：“還能是誰?！?/br>
    喬百凌：“……”

    “斯年，”醫生咳嗽兩聲，“咳咳，我當時說宋念有典型的妊娠反應是在開玩笑?！?/br>
    “嗯。我現在沒有和你開玩笑。堂堂的血樣應該還留著，我的醫療權限允許發給你了，今晚能出結果嗎？”

    “……一個小時就行。等等，”喬醫生突然猛地一拍腦袋：“不對啊，我記得小寶貝兒出生日期是在十二月，時間對不上?！?/br>
    季斯年淡淡道：“我知道。他出生的地方又不是帝星，資料都是手工填寫的，可能是抄錯了?！?/br>
    “宋念也不知道？”

    季斯年沉默幾秒：“他記不起來了?！?/br>
    “心因性失憶？”喬百凌嘆了口氣，勉強安慰道：“慢慢來吧，總會變好的?！?/br>
    季斯年沉默半響，淡淡道了一句謝，起身推開門，緩步走回了室內。

    主臥里只開著壁燈，讓室內保持著一種安寧的氛圍。宋念睡得正熟，胸膛均勻起伏，呼吸可聞。

    季斯年抓住了他的手，讓Omega和自己食指相扣，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皮膚，感受著對方身上偏低的體溫。

    這間房子alpha住過很多次，但因為Omega的存在，讓季斯年感受到了一種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氛圍。

    仿佛宋念臉上的紅暈給室內增添了一點旖旎的顏色，他的脈搏讓寂靜的夜晚有了聲音，連被子都被熏染成了柑橘味。

    很甜，很香。

    他緩緩跪在床邊，把宋念的手指一根一根親過。Omega的另外一側卻響起一陣窸窸窣窣聲，季斯年抬頭，對上宋堂堂黑葡萄一樣的眼睛，露出一個笑來，小聲警告寶寶：“還不睡?！?/br>
    宋堂堂有點害羞地扭了扭小屁股，支起腦袋：“睡不著?！?/br>
    他在醫院里打完麻藥就是睡覺，一天二十四個小時能睡滿二十三個鐘?；貋砬皟商?，為了加速傷口愈合，也是不停地睡。

    今天受到驚嚇大起大落，倒不覺得困，只是說不出來的興奮。

    季斯年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不睡覺會長不高的?！?/br>
    宋堂堂咯咯笑著往后躲：“可是叔叔你也不睡?！?/br>
    “噓，”季斯年把手指按到自己嘴唇上，指了指還在睡覺的宋念。

    宋堂堂連忙閉嘴，又用兩只手把自己的嘴巴嚴嚴實實地捂住。季斯年微微一笑，把他抱了起來，走到了起居室。

    “真睡不著？”alpha把寶寶的睡衣往下拉，遮住他暴露在空氣中的小肚子：“為什么剛才不說?！?/br>
    宋堂堂害羞地抿住嘴，晃了晃身體。

    “想不想看動畫片？”

    宋堂堂矜持保持三秒鐘不動，然后快速而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小小聲說：“謝謝叔叔?！?/br>
    季斯年看著他天真無邪的臉，突然一陣難過。他伸手撫摸過寶寶的發旋，突然開口：“你應該叫我父親?！?/br>
    宋堂堂呆住，然后耳朵一下子紅了。

    他結結巴巴，聲音越來越小，絞了絞手指：“為什么呀?！?/br>
    季斯年直視著寶寶的眼睛，目光中除了溫柔還帶著許多宋堂堂看不懂的情緒。alpha低下頭，用額頭和宋堂堂的腦袋輕輕碰一下，輕聲說：“因為你是我的寶寶啊?！?/br>
    宋堂堂有點害羞：“??？”

    季斯年把他抱到自己的腿上，讓小不點坐好，開始編故事：“很多年前，季小鳥和念念蜜蜂在一起，他們有了一個漂亮的小寶寶，就是堂堂?？墒切▲B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念念蜜蜂帶著堂堂寶貝飛走了，過了很久很久，我才把你們找到?！?/br>
    alpha晃了晃他的手：“很抱歉，我把你們弄丟了，堂堂小寶貝，能原諒我嗎？”

    “沒關系的，”宋堂堂看了他一眼，對了對手指?？焖俚拇瓜骂^，又再次抬起眼睛，“是真的嗎？”

    季斯年點頭：“是?！?/br>
    宋堂堂突然咯咯笑了兩聲：“沒關系的，你能重新找到我們就好了?！?/br>
    季斯年笑了笑：“看那部動畫片？”

    其實報告結果還沒有出來，只是不論報告結果如何，宋堂堂都只會是他的孩子。

    他想起宋念編的連篇鬼話，當時只覺得無比憤怒，現在回想起來，只剩下心痛。

    他把整理好的資料送給心理醫生時，對方評估道：“患者的記憶混亂以及缺失，是他的自我保護行為促成的。換言之，一定發生了什么讓他非?？謶?，以至于竭力想要忘掉的事情?！?/br>
    季斯年閉上眼睛。

    到底發生了什么，讓Omega把宋堂堂的生父是誰這件事歸類于痛苦的記憶。

    有時候他想知道宋念到底經歷了什么，有時候卻像個懦夫，想要念念和自己當一對把頭埋在沙子里的鴕鳥，永遠也不要知道。

    他必須是宋堂堂的親生父親，否則宋念也太可憐了。

    alpha陪著宋堂堂看著一頭披著斗篷的豬在天上飛了半個小時。小孩子“我能看一晚上動畫片”的雄心壯志沒有抵御過從嬰兒時期開始培養的生物鐘，到了時間之后眼皮越來越重，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季斯年把他抱回了主臥。宋堂堂躺在床上揉揉眼睛，看向alpha：“你不睡嗎？”

    他往中間滾了滾，示意左邊是給季斯年留出的空位。

    季斯年從善如流地躺下，就看寶寶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半夢半醒地嘟噥道：“父親晚安?！?/br>
    季斯年給他拉被子的手一僵。直到貼著手腕的通訊器發出一陣輕微的震動，alpha才恍惚回神。宋堂堂的呼吸變得平緩而規律。季斯年親了親他的額頭：“晚安，我的小寶貝?！?/br>
    他下床，轉到另一邊的宋念身邊，在宋念的嘴唇上輕輕一吻：“晚安，我的大寶貝?！?/br>
    alpha把門輕輕合上，深吸一口氣，打開通訊器。

    一份加密報告已經傳到了他的手機上。

    季斯年翻到結論頁，看到那行短短的“確認存在父子關系”時，眼前突然一陣眩暈。

    那一秒種，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天花板和地面同時扭曲著遠離，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感知都從身體上被剝離開，一切都變得真實而虛幻。

    即使是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的猜測，在事實摧枯拉朽的沖擊面前，準備好的冷靜、沉著都蕩然無存。季斯年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起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氧氣。

    五年前，宋念獨自一個人，在偏遠的小星球上生下了屬于他們兩個的孩子。

    而他一無所知。

    季斯年扶住墻，穩住自己有些晃的身形。他的額頭死死抵住墻，碾著粗糙不平的墻布，指尖都在抖。

    冷靜一點。

    季斯年告誡自己。

    過去發生的無法抹去，你要做的還有很多，你得擔負起一個父親的責任，念念的病需要持續醫治，要搞清楚之前發生了什么，馮其輝還沒抓到……

    去他媽的冷靜。

    季斯年徹底放棄了。

    他想起宋堂堂剛才那聲“父親”，忍不住想要笑，可是嘴角尚未勾起，就想起宋念破破爛爛的身體，想起小行星上的那間狹小不堪的鐵皮屋，想起宋念坐在顏客面前，打算用身體交易讓對方隱瞞真相時麻木的眼神。

    宋念假性發情那天晚上，Omega一邊編造著“宋堂堂是嫖客的孩子”的謊言，一邊訴說著“我真的喜歡你的”真心。

    傻子。季斯年想，真話假話，連你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笑起來，笑聲卻干澀嘶啞，漸漸笑出了眼淚。好像有一圈又一圈鐵絲緊緊纏住了他的心臟，勒進了血rou里。

    季斯年以為自己可以對宋念的寶寶一視同仁，無論和自己有沒有關系。但是此時此刻，alpha的劣根性讓他無法欺騙自己。

    不一樣的。

    所以一想到宋念為這個寶寶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他就像被用發頓的刀子割開內臟，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自己一走了之，宋念呢？

    他真的、真的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