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走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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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走不掉的…… 祈言醒來的時候還有些迷茫。 他看著陌生的屋子,撐著身子緩緩坐起,昏暗的光線從窗戶的縫隙透進來,四下里一片寂靜,只有自己沉沉的呼吸和逐漸加快的心跳。 這是……哪里? 舅舅給了他一個地址,讓他按照約定時間去取幾本書,他找到那個隱藏在小巷里的茶館,和一個和藹健談的茶館老板交換信息,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讓他稍等片刻,然后轉身進了書房取書。 而他的記憶終止于最后喝下的那杯茶水。 祈言恍惚著瞪大了眼。 他這是……被人綁架了? 他緊張的蜷縮起身子,卻發現身上并沒有被綁縛的痕跡,甚至隨著他起身的動作,身上搭蓋的薄毯掉下了一角。 他怔怔地靠墻坐著,努力思考在那杯茶水后,自己所剩無幾的意識。 但是很可惜,他什么都想不起來。 他在身上翻找著,不一會兒就滿臉失望,果然,手機已經被收走了,就連身上的外套都換了一身。 祈言不安的抿唇,腦子里一片茫然,這時,一直緊閉的房門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他緊張的抱緊腿往后退了退,眼睛直勾勾的瞪著那扇門。 門打開,下巴上蓄著胡子的中年男人走進來。 他一抬頭就看到已經清醒的祈言正縮在床角一臉警惕的盯著他看,頓了一下,手指豎在嘴前比劃了一下,讓他不要出聲。 祈言一眨也不眨的望著他,視線在他手上轉了一圈,沒看到兇器,心里松了松,可是下一秒看到那男人朝他靠近,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你……” 他剛出聲就被男人打斷,“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蹦腥撕啙嵜髁说恼f明身份,“這些都是暮向南的計劃,等他來了,會和你說明?!?/br> 舅舅? 祈言瞪大了眼,這和舅舅又有什么關系? 解釋完自己的身份,那男人就不再說話,而是安靜的坐在一旁查看手機,時不時回復幾條信息,像是一直在和人保持聯系。 祈言有心想問,但出于警惕仍舊縮在床角,沉默的打量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初秋的天氣,房子里已經有了淡淡的冷意,祈言縮了縮手腳,將薄被裹在身上,悄悄地打量四周。 小腹不合時宜的抽痛了一下,祈言悶哼一聲,縮在墻角不敢亂動。 那個男人抬頭看他一眼,“怎么了?” 之前暮向南就提醒過他們,這小孩身體不好,要多多注意,動作別太粗魯。 他生怕這人在自己手里出點事,不好對暮向南交代,于是湊近他問,“是哪里不舒服么?” 祈言皺著眉頭,忍過腹中的一絲疼痛,臉色都有些泛白。 他抬眸看了眼靠近的人,不動聲色的又往后退了退,小聲呢喃,“沒、沒事……” 男人似乎也察覺到祈言的抗拒,頓時不敢靠近,隔著一點距離問他,“這里靠近地下室,有些冷,要不要喝點熱水?” 在不清楚對方是敵是友的情況下,祈言一口水都不敢喝。但是腹中時不時的抽痛讓他難以忍受,冰涼的指尖隔著外套貼在微隆的小腹上,他掙扎了許久,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男人松了一口氣,出門去給他倒水,但是仍舊不忘將門鎖上,像是害怕他逃走。 祈言抿了抿唇,望著那道合攏的門,心中一片倉皇無措。 按照男人的說法,暮向南在安排好后續的事情,就會來見祈言,但是過了兩天后,暮向南仍舊沒有任何消息,最后竟然連一直保持的聯系都斷了。 這下不僅是祈言,就連中年男人都急了。 第三天他終于等不住了,夜半三更,靜悄悄的來到祈言床邊,睡的一直都不安穩的祈言聽到響動驀地驚醒,差點失神叫出來,卻被男人一把捂住嘴。 “噓——”幽幽暗夜之中,那人壓低了聲音,在祈言耳邊道,“是我,別出聲?!?/br> 他看著祈言驚恐的神情,臉色嚴肅,“按照計劃,我現在該帶你走了?!?/br> 男人松開手,祈言粗喘著抓著他的袖子問,“那、那我舅舅呢?” 他已經從男人的口中知道了舅舅的打算,原來舅舅早就知道離越的存在,也早就開始計劃將自己從離越身邊帶走。 出國的事情他恐怕早就發現問題,所以才趕在自己離開前動手。 可是自己突然失蹤,離越肯定會生氣,會派人來找他,到時候自己被找到卻無所謂,那舅舅呢? 離越肯定不會放過舅舅的,沒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將人帶走。 祈言越想臉色越難看,那個男人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威脅恐嚇逼迫,無所不用其極,找不到自己,他就一定會對舅舅下手的。 不行,舅舅不能出事! 男人已經收拾好了隨身物品,拉著祈言就要起來,“快,現在外面到處都是他們的人,暮向南已經提前安排好了線路,只要我們和他們接上線……”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著祈言往門口走,卻被祈言扯住。 “不行!” 男人詫異的回頭,看到祈言一臉蒼白,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不行!我走了舅舅怎么辦?” 男人皺眉,伸手又要來拉他,“現在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這里馬上就要暴露了,快點跟我走!” “不……” 祈言蒼白著臉揮開他的手,搖著頭往后退。 男人語氣開始急切起來,還帶著幾分不耐煩,“不走也得走!要是被抓住了,你我都別想好過!” 事情已經做了,走與不走又有什么區別。 男人很清楚,擺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帶著祈言走,離開這里,躲開那個危險又瘋狂的男人,否則,等他們被抓住,祈言也許沒事,但是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男人這么想著,看到祈言不配合,就想要一手刀砍暈他直接帶他,但是又想到背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肯定不方便躲藏跑路,只能強硬的拉著祈言往出走。 “你如果不走,那暮向南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男人低吼。 祈言呆怔在那里,神情蒼白哀涼,眼角下垂著,像是下一秒就要崩潰的哭出來。 他、他明明是想要保護舅舅的…… 他都想好了,等把孩子生下來,如果不考慮在國外繼續生活的話,就回來陪舅舅。 他沒想要麻煩舅舅的,可到頭來卻把最大的隱患暴露給了他,讓他替自己憂愁替自己籌謀。 離越的權勢他是清楚的,沒人能忤逆他,沒人能和他作對,沒人能公然從他手底下把人搶走,舅舅這么做無異于鋌而走險。 但是他為了自己真的這么做了。 不惜觸怒離越,也要這么做。 祈言緩緩閉上眼,都是他,都是因為他…… 他突然覺得很冷,像是狂野的風都一股腦向他涌來,吹得他渾身冰涼,連呼吸都是冷的。 男人還在催他,壓低了嗓音急切道,“快走??!” 祈言卻突然變得平靜下來,慘笑著搖了搖頭。 “走不掉的?!?/br> 或許他們能躲過這一時,但他們不能永遠都躲起來不被發現,他還懷著離越的孩子,他就更不會放手。 那個男人有多么偏執他是知道的,他會一直找一直找,掘地三尺也會把自己找出來。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祈言掙脫開男人的手,迎著他震驚的目光平靜道:“有舅舅的消息么?” 男人臉色黑沉,緩緩搖頭,“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很厲害,不會被輕易抓到的,我們……” 祈言搖著頭打斷他,“不會的,如果他真的沒事,不會讓我一直等這么久,想盡辦法舅舅都會聯系我?!?/br> 一定是出事了,或者他正在面臨非常艱難的境地,根本做不到傳送消息。 祈言望著敞開的大門,黑暗中似乎有一個巨大的深淵怪獸,正張著血盆大口,在一點點地將他吞噬。 …… 另一邊,漆黑潮濕的地下室,暮向南被人團團圍住,在他腳邊是幾個五花大綁被打的鼻青臉腫的男人,他們縮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臉上鮮血橫流。 暮向南臉色陰沉,往日里一派輕松悠閑的模樣被徹底撕裂,只剩下nongnong殺意,定定的直視陷在暗處的人。 離越翹起二郎腿視線幽幽的望著他,指間香煙明明滅滅,神情被掩在暗處,卻仍舊能看清陰鷙冰冷的眉眼。 “我有警告過你?!彪x越的聲音里透著絲絲涼意,不帶一點感情,“讓你不要再查下去,也不要妄想能改變什么?!?/br> 他吸了一口煙,瞇眼望著升騰的煙霧,“為什么不好好聽話?” 他失神的呢喃,“你是,他也是?!?/br> 暮向南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攥緊了手,“你有本事就殺了我,但是別想我告訴你祈言在哪里?!?/br> 陷在黑暗中的男人輕笑出聲,那聲音漫不經心,卻偏偏讓人覺得寒冷刺骨。 “殺你?不?!彪x越抬頭看他,“要殺你早就動手了?!?/br> 離越將煙頭摁熄,聲音陰冷,“你以為我為什么能一直容忍你到現在?” 因為祈言很在意你,而我,不想他傷心。 但后面的話沒必要說出來,離越突然就覺得索然無味起來,勾著唇似笑非笑,“你覺得他們能逃的出去?” 他憐憫的望著暮向南,“你從來就不了解祈言?!?/br> 他笑著搖了搖頭,暮向南冷眼看著,心中卻警醒起來。 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在心中算了算時間,按照之前的計劃,就算自己不出現,接下來的人也會按照約定把祈言帶走,他制定的路線都是一些隱蔽而少有人知的,就算被發現,也會給祈言順利逃走節省很多時間。 他一邊冷靜思考,一邊緊盯著離越,試圖從那人的臉上探知到更多的信息。 但離越卻沒如他所愿,他垂下眼簾,將眸中情緒盡數隱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蜷在地上掙扎呻吟的聲音也逐漸衰弱,離越卻始終都不再開口說話。 暮向南卻在這陣難言的沉寂中,敏感的察覺到一絲異樣。 直到很久之后,屬下將亮起的手機屏幕遞給離越。離越睜開眼,黑眸幽幽的瞥向那略微有些模糊的監控畫面。 那上面照映出一個少年纖細削瘦的身影,視線低垂,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優美的頸項微微彎下,露出一小段讓人浮想聯翩的嫩白。 離越眼睛眨都不眨,直勾勾的盯著那道細瘦的身影,像是在看一株荏弱的幼苗,在狂風暴雨中如何艱難的喘息。 離越心想,暮向南是真的不了解祈言。 他渴望親人,渴望有一個家。 只要暮向南還在他手里,祈言又怎么會安心的離開? 內心像是被刀片輕輕劃了一道,噴濺出酸澀的汁液,將冷硬的胸膛腐蝕出千瘡百孔。 離越死死的盯著那道身影,額頭青筋直跳。 忍不住自虐地一遍遍問自己,如果不是暮向南,他真的會心甘情愿的回來? 答案呼之欲出,但離越卻不敢再想。 沒事,這都不是問題。 至少他現在回來了,他乖乖地回來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 離越驀地起身,動作激烈到將椅子一把掀翻。 他從沒有如此急切過,想要沖出去,想要來到那人身邊。將他抱在懷里,再也不要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