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診所處理傷口的整個過程中，顧蘇杭都緊緊攥著李鶴的衣擺，像只不安的雛鳥，仿佛李鶴隨時都有可能拋下他離開一樣。

    搞得診所里其他人都偏過頭好奇地打量他們。

    李鶴忍著尷尬，對圍觀群眾干笑了幾聲，坐在顧蘇杭旁邊，焦急地看著護士給他處理傷口。

    顧蘇杭簡直像個小孩子一樣，護士動作稍微大一點，他就眼淚汪汪地盯著李鶴，無聲地控訴著難耐的疼痛。

    明明剛剛渾然不在意那猙獰的傷口，此刻卻變得嬌氣得不得了，就差把頭埋進李鶴懷里拱來拱去了。

    李鶴很內疚，連忙好聲好氣地哄著他：“沒事的，很快就不痛了，乖啊，忍忍?！?/br>
    他輕輕地拍了拍顧蘇杭的手背，安撫著對方。好聲好氣地哄著他：“沒事的，很快就不痛了，乖啊，忍忍?！?/br>
    等醫生給顧蘇杭包扎好，李鶴扶著他坐到窗邊的沙發上，給他接了杯溫水。

    “謝謝?！鳖櫶K杭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接過。

    他有點后悔，應該讓兩只手都受傷的，這樣理所當然就能讓李鶴喂他喝水了。

    “我該謝謝你才對。傷得這么深，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李鶴憂心忡忡地盯著他的胳膊。

    顧蘇杭卻心情美妙，他用舌頭抵住上顎，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因為李鶴的關心而亂了陣腳。

    “值得嗎？”李鶴喃喃問道，“就算你不為我擋這一下，我也不會跟你搶江秋的。之前說的那些不是氣話，我跟他徹底結束了?！?/br>
    顧蘇杭之所以救自己，必然是為了江秋，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李鶴：“他那樣的人，值得你為他做這么多嗎？你算計我的事，我不計較了。但是剛剛傷你的那些人，可是他未婚妻指使的，你知道嗎？”

    “他有未婚妻？我……我不知道?！鳖櫶K杭睜大眼。

    顧蘇杭當然知道，那幾個人可都是他安排的。

    不過江秋有未婚妻也是真的，只不過他本人現在還沒來得及知道罷了。

    既然要讓李鶴跟江秋決裂，那他就絕不會留一點余地。為此，他甚至跟江父做了筆交易。

    “別傻了，換個值得的人喜歡吧?！崩铤Q語重心長都嘆了口氣?？赡苋嗽诔赃^苦頭之后，總是見不得別人步自己后塵的。

    他苦口婆心道，“你長得這么好看，人也優秀，難道還找不到好對象嗎？別在歪脖子樹上吊死?！?/br>
    聽到他夸自己，顧蘇杭甜甜了笑了一下，他乖巧地點點頭：“嗯，好啊?！?/br>
    李鶴：“？”

    竟然這么簡單就被說服了？

    李鶴愣了一下，正想夸對方孺子可教，可毫無預兆地，顧蘇杭突然湊近他，用包扎好的那只手扶住了他的后頸，閉著眼睛就吻了上來。

    雙唇相碰，像是蜻蜓掠過水面，一觸即分。

    僅僅是嘴唇碰嘴唇的輕輕一吻，顧蘇杭就松開了他。

    他親昵地頂著李鶴的額頭，臉頰浮上一層薄紅，呼吸溫熱，連聲音都變得都黏黏糊糊的：“我覺得你就很值得?！?/br>
    李鶴怔怔地看著他，呆坐了片刻，難以置信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蹭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慌不擇路地后退了幾步：“你干什么??？！”

    怎么一言不合就親人??！

    “聽你的話啊，移情別戀?！?/br>
    顧蘇杭彎起眼睛。

    李鶴剛想說別開玩笑了，可他望進顧蘇杭的眼睛，被里面的認真震懾住了，囁嚅著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不像開玩笑。像是來真的。

    可這是什么峰回路轉的發展??！

    李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和顧蘇杭的可能性。況且他們在今天之前還是情敵呢，跟顧蘇杭……未免也太奇怪了。

    “……別，還是算了吧，這不合適。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

    顧蘇杭之于他，就像一株高貴美麗的水仙，他喜歡欣賞他，卻從來沒有想過這株花竟然會窺伺他，再說了，他可能還是有劇毒的品種。

    李鶴隱隱覺得，顧蘇杭這個人比江秋危險多了，出于趨利避害的心理，他覺得還是不要跟他有更深的關系比較好。

    不然可能被他給玩死。

    聽到他的拒絕，顧蘇杭也不惱，他目光沉靜，像是冬日的雪一樣松軟、晶瑩，干干凈凈地覆蓋著李鶴，“那你現在可以開始想了?！?/br>
    雖然他只能接受唯一的答案。

    李鶴張開嘴又合上，為難地吐出一口氣。

    他本想嚴詞厲色地果斷拒絕，可一對上顧蘇杭那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格外蒼白的臉，一句重話也說不出來了。

    側過頭，他不去看對方，語意誠懇，又暗含愧意：“感情不是這么簡單的事，不能兒戲，是要認真對待的。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對我興趣，但是沖動不是喜歡，你可能分辨不了?！?/br>
    他繼續曉之以理：“有個詞叫Crush，意思是短暫、突然的心動，可這不是Love。它就像一場感冒，產生和消逝都很快，總而言之，就是錯覺……”

    李鶴聽到周圍有些人在對著他們竊竊私語，津津有味地看著他倆的互動，也不知道在編排著什么。

    他實在應付不了這棘手的場面，急切地想要逃跑，邊說邊向著門邊走過去，不敢去看顧蘇杭的表情，“我會當什么都沒發生過，你好好休息吧?！?/br>
    在奪門而出之前，他還是有點心軟，最后說了句，“說你很好并不是客套話，你會遇到珍惜你的人的。再見?！?/br>
    李鶴走了之后，顧蘇杭對著空空蕩蕩的門口看了很久。

    垂下頭，他將受傷的手臂抬起橫在眉前，擋住過于燦爛的陽光，自嘲地笑了一下。

    crush嗎？

    他對李鶴確實是“crush”，但是不是“短暫、突然”的“crush”，是想要把他“碾碎、塞滿”納入自己骨血里的crush。

    顧蘇杭不知道自己這顆不堪的心臟捧出的感情配不配叫愛。

    他只知道，李鶴是他的蝴蝶。是在他的太陽將要熄滅之前，飛進他世界里的一只燃燒的蝴蝶。

    他死都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