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冰炭同爐
第六十六章 冰炭同爐 營地內部意見爭執不下讓陸青薇很是頭痛,她最受不了的是大家彼此爭辯,氣氛僵硬,因此很希望殷文茜能夠快刀斬亂麻,干脆直接做出決定,把黃駿和他那一幫兄弟都趕走就好了,講真那些人在距離花溪外圍墻幾十米的地方搭了帳篷,每天看著也有些讓人不安,陸青薇相信這個主意很多人都會支持,包括姚雪純。 但是莊云楓是一個異常執著的人,秉持著崇高的理念,為了人權而斗爭,居然一個個地游說,這天晚上吃過晚飯后,她便特意來到陸青薇的房間。 陸青薇是不太擅長待客的,也很以此為負擔,不過既然莊云楓來了,自己便只好接待,于是她便趕快燒了水,給莊云楓倒了一杯洋甘菊茶。 莊云楓笑道:“不必客氣了,我就是閑著沒事來坐坐,隨便說說話?!?/br> 陸青薇:隨便說說話,才怪,你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平時沒看到你這么熱絡。 莊云楓輕輕地吹了吹茶水,小心地啜了一口茶,說道:“薇薇,今天大家那樣激烈地反對留下黃駿,很出乎我的意料,我還以為大家都是很有愛的,畢竟我們并不需要在外面苦苦掙扎,應該比那些顛沛流離的人具有更大的善意,因為我們沒有受到過那樣大的傷害,心理沒有那樣灰暗。不過你當時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讓我感覺你是很善良的,沒有那么極端,和你說一句發自心底的話……” 陸青薇一聽她這一句話,登時頭皮有點發麻,可能是自己太過敏感了一點,一聽到這類的自我表白就過敏,第一感覺“有貓膩”,對于自己來講,超越生存常識的言行可能存在不良之心。 “……對于這個男權社會,我也是很憤慨的,但是我們總不該讓仇恨就這樣延續,大家總是要和解的,畢竟女人和男人不是敵人啊,如果這樣彼此仇視,對誰都沒有好處,更何況外面還這樣危機重重,大家更應該團結起來,這一次的大災變,或許正是一個改變的契機,讓雙方重新審視彼此的關系……”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莊云楓又開始演說:“現在就要出結果是嗎?這里還有多少人記得,我們大家都是人,在這個災難深重的世界上,幸存的活人已經不多了?他們也有生存的權利……” 其她人默默地吃著早飯,沒有人搭話,最后殷文茜喝完了自己杯子里豆漿晶沖的飲料,說道:“那么就這樣吧,讓黃駿今天和他的伙伴離開,大家都沒有什么意見吧?” 陸青薇:沒意見,早就該這么辦了,如果給她足夠的時間,她會各個擊破,昨天晚上就找我做了一個小時的思想工作,招待客人很辛苦的o(╥﹏╥)o 莊云楓一下子就激動起來:“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做?難道就沒有想過他們也是人嗎?讓他們留下來,究竟對我們有什么妨礙?” 袁露夕實在忍耐不住,冷冷地說:“看來不把我們這里變成背景的火燒海島,你也是不甘心啊?!?/br> 陸青薇偷偷地捂著嘴笑,那本書自己已經看完了,人性之類的都罷了,感觸最深的是結局的燒島,杰克為了斬草除根殺死拉爾夫,不惜放火燒毀整個小島,這簡直是和末世行尸吃盡一切異曲同工,當時自己看到這個情節,第一個反應是:即使拉爾夫如愿以償地死了,今后島上的人怎么生活? 首先取暖和烹煮食物就沒有木柴了,不知新的樹木能不能再長出來,而且眼前馬上就沒有野果了,倒是能在火堆灰燼里找到燒焦的野豬,可以維持幾天的食物用量,然而之后就打魚撿貝殼來吃嗎?燒火大概只能用曬干的海草當燃料,本來食物充足的小島,現在沒有植被沒有動物,或許能有幾只海鳥降落,因此這結局基本上就是大面積摧毀自己的生存基礎。 聽她又一次提到,莊云楓不由得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挑起眉毛,道:“為什么要說道?難道女人們在一起,就是只有nongnong的友愛,非常溫暖和諧了嗎?女人和女人照樣會針鋒相對,照樣會冷暴力,比普通暴力能夠好到哪里去了?善惡在兩性身上都是一樣的,就說從前拍攝的那個十個女孩十個男孩住別墅,男孩組確實有點鬧騰,但是女孩組也充滿了排斥和霸凌,還有兩個女孩提前離開,這難道不能說明問題嗎?” 袁露夕懶懶地說:“是啊,是有兩個女孩提前退場,但是這能說明什么呢?不能融入特定朋友圈,就不要硬融,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倒是男孩那邊,之前格格不入的那兩個確實融入了,一起加入別墅的破壞,倒是在這種破壞中達成了一種特別的平衡與和解,這是你要的嗎?還普通暴力,說一句直接暴力會死???女孩那邊有人冷暴力,但是也有人安慰啊,極力緩和關系,你看不到嗎?人與人有矛盾是正常的,放任自己的破壞欲還是自我控制是最大的區別,不要忽視區別強行共沉淪吧?!?/br> 這時霍嶸卿探過頭來和陸青薇說:“那本我已經看得差不多了,感覺作者真的是專業水平不夠,全程都是很偏執的抗辯,明明女性連環殺手只占百分之十六,卻一定要說‘沒區別啊,女人和男人一樣啊’,之類的話,我感覺他寫這本書就是專門為了懟女權的,然而我看一本心理學的書是為了看分析,不是要看他帶著情緒一直唧唧?!?/br> 陸青薇也樂:“對啊對啊,我也是覺得那個作者好像是在一個性別法庭上與女人打官司一樣,男受害者車內有圣經,就能證明他是好人了?神父還性侵呢,啊曼莎,我不是對你的宗教有意見;還有應該從事卑微艱苦的工作而不要去賣yin,他作為一個男人,站在金字塔高層說這些?!?/br> 夏曼莎慢條斯理地說:“沒關系,我是基督教自由派,我們這一支認為上帝是女性,對于教會本身的問題也不想掩飾?!?/br> 莊云楓眼看畫風要向一個離奇的方向拐去,自己絕不能放任局勢就這樣失控,于是她沉下心情,轉頭對袁露夕說道:“你就是個精致利己主義者,又有什么資格說?你比那里面的人高明到哪里去了?” 袁露夕反唇相譏:“那又怎么樣?比你上趕著割rou飼鷹強,割的還是別人的rou,你是貞潔牌坊不夠立,還要立道德牌坊?!?/br> 陸青薇瞬間便明白袁露夕的意思,之前左瑩談起那個暴力男,莊云楓的反應是:所以女人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莊云楓的臉漲得通紅:“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br> 袁露夕今天是和她對上了,當即就嗆了回去:“少給我來這套,那不是高尚而是蠢,誰想要犧牲,麻煩她自己去,不要拉著別人一起投水,屈原也沒說讓人陪著他一起游汨羅江?!?/br> 莊云楓咬著嘴唇:“無論如何,一定要讓黃駿留下,他出去了會死的?!?/br> 殷文茜道:“那么只能他一個人留下來,這是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他的那群伙伴必須遠離這里,不能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之內?!?/br> 姚雪純淡淡地說:“如果他們在周圍游蕩,就意味著要開戰,云楓,到那時你也要參加的?!?/br> 莊云楓將消息告知了黃駿,由他進行選擇,不需要太多猶豫,黃駿便答應了,他要留在花溪,不愿再與原本的隊伍一起繼續漂流。 眾人荷槍實彈來到墻邊,將這件事告知了外面的人,黃駿也說了兩句話,大意是感謝大家這么久的關照,不過自己現在找到了老朋友,所以決定留下來,希望他們一路順風之類。 外面幾個人登時氣得直跳,一個人仰著頭道:“拒絕男人是吧?沒有男人,你們怎么生孩子?孤雌繁殖嗎?” 龐曉凡一笑:“這種狀況之下不是考慮生育的合適時機吧?雖然電影講究戲劇沖突,不過這種事還是不要了吧?!?/br> 潘寧滿不在意地說:“要生孩子也簡單,找個干凈男人打個炮就行了?!?/br> 那個男人登時真的蹦了起來:“然后呢?一拍兩散?孩子沒有爸爸??!” 羅郁道:“現在這種局面,倒是沒人污名化獨立生育了?!?/br> 那個光頭男面色森沉,咬牙切齒地說:“你們是不是像有些女權說的,遠離男人保平安?我告訴你們,你躲在馬桶水箱里再拿水泥把你下面糊上也保不了你平安!那么擔心被害干脆自己先動手去自殺吧~一死百了~活廢物!” 那一小群男人的首領一聽他說了這些話,馬上便知道事情要糟,果然墻上的人已經紛紛舉起了槍,姚雪純喝道:“立刻離開這里,否則馬上開槍?!?/br> 為首的男人舉起兩只手,道:“冷靜,冷靜,不要開槍,活人不殺活人,我們馬上離開?!?/br> 墻頭上,阿瑾冷冷地說:“這可真的是‘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對面生動地告訴了我們,在這種時候的外界,只有最兇殘無情的人能活下來?!?/br> 莊云楓默默無言。 蒼冉微微一笑:“什么高尚者墓志銘,不過是亂數假文罷了?!?/br> 陸青薇不懂就問:“蒼冉,什么叫做‘亂數假文’?” 蒼冉聳了聳肩:“就是看似睿智實則毫無意義的話?!?/br> 陸青薇差一點又要笑了出來,蒼冉是個性情很明朗的人,從前在學校里是排球隊主力,身材堪稱高大,看著很有力量感,為人處世十分明快,能體察別人的處境,不過有的時候說起話來也帶了含蓄的銳利,比如說方才這一句。 七月里,營地里除了收獲早稻,還要收割黃豆,午休時間縮短,農業組全體都要加班,其她組也調來人手幫忙。 當黃豆收倉入庫之后,左瑩認真地翻著川玫留下來的筆記,那里面詳細地寫出了要怎樣釀造醬油和醋,然后左瑩就領取了一斤黃豆和一斤白米,先小量試驗一下。左瑩雖然沒有釀過這些調味品,但是從前是個典型的賢惠女子,很會持家,她腌的泡菜口味是一等一的。 陸青薇也讀過了川玫的日記,還拍了照片,回頭整理成一個文檔,不同于正規教科書一步步官樣化的教程,川玫的筆記里寫了許多她自己在釀造過程中的切身經驗,相當多都是小問題,但就是這些小小的細節決定了最后的成品。 于是陸青薇也在自己的空間里試制醬油,還有米醋,這兩種調味品她自己的存貨也已經用盡,很需要補充一下了。 蒸黃豆的時候,陸青薇不由得又想到了川玫,之前的計劃本來是,在糧食收割之后由川玫負責釀造調味汁,哪知就在收獲的前一個月,川玫死于蹦跳僵尸的攻擊,如今川玫已經不在了,末世之中就是這樣的無常,自己可能今后有許多年,每當釀制醬油都要回想起這段往事。 而此時黃駿則一臉郁悶地與莊云楓坐在一起,莊云楓含笑說道:“阿駿,你的身體看起來好了許多?!?/br> 黃駿嘆了一口氣:“身體倒是沒問題了,但是云楓,你有沒有發覺,在這個好像桃花源一樣的營地里,也有許多暗潮洶涌的?有一些人就是無論如何都融入不進去,比如說你,比如說我?!?/br> 聽了他這幾句話,莊云楓的面色也微微沉了下來,她也發覺自從自己拼盡全力將黃駿留了下來,大家表面上似乎沒什么,然而自己卻能夠感覺那種含蓄的疏離,其她人的態度其實并沒有明顯的改變,仍然是帶著笑的,但莊云楓并不是個遲鈍的人,她可以很清楚地察覺,大家很少和自己分享一些比較秘密的事情,其實從前自己對營地也是有一些看法的,但是大家還可以相處,但現在莊云楓委屈而又惱怒地發現,自己似乎給排斥了。 莊云楓整理了一下心情,說道:“人們總是會有各種各樣奇怪好笑的偏見,她們總是說社會歧視女性,但是其實女人自己也在歧視別人,比如說同性戀,她們甚至反向歧視男性,多好笑啊,自己深受歧視,卻還要撕咬別人?!?/br> 黃駿好奇地問:“她們都說過些什么?” “就是說騙婚啦,傳播艾滋啦,可是這些事也不是只有男同性戀的問題,女同性戀也一樣的啊,為什么要專門說男同?” 黃駿點著頭附和著,其實他雖然在這里感覺不是賓至如歸,但對此也并不太過在意,他最在意的是裴松洲的態度,已經一個月時間,但是裴松洲對自己仍然是不冷不熱,這真的讓自己很有挫敗感。 黃駿對自己的外形還是很有自信的,末世之前,自己就堪稱男同之中的上品,男同這個群體有人愛好熊gay,也有瘦得如同吸毒者的排骨精,但黃駿身材勻稱,相貌端正清秀,受過大學教育,談吐文雅,很會說話,儀態風度不錯,否則也不會和莊云楓成為朋友,可是為什么裴松洲就是看不懂自己那很明顯的示好呢?按說一個月過去,自己已經不是那么蒼白虛弱,而是恢復得很有些鮮潤了,在這樣一個穩固的營地,人的清潔衛生也能夠得到保證,自己每天洗澡,恢復了從前的干凈清爽,但裴松洲為什么還是不看自己呢? 這時莊云楓也發現了黃駿的異樣,便問道:“阿駿,你怎么了?” “嗯?呃……云楓,我想問一問,夏眠是不是裴松洲的女朋友?” 一聽到這個,莊云楓的面色愈發有些難看:“是的,她們曾經一起在路上漂了很久,所以關系就比較好……不過你問這個做什么?” “啊,沒什么,就是不想平時聊天的時候說錯話?!?/br> “哦,這倒也是哦?!彪m然有些滿腹狐疑,不過莊云楓還是表示了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