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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空間七十二變在線閱讀 - 第五十七章 神魔二重性

第五十七章 神魔二重性

    第五十七章 神魔二重性

    到了九月的時候,衛新民終于過世了,這個時候景心已經飛往英國繼續讀書,沒能前來送葬,謝芳儀和余若荻則去送殯。

    公墓之中,一座新墳前立了一個簡單的墓碑,周圍彌漫著野草,雖然是剛剛立起來的一個墳墓,然而卻已經顯得荒涼了。

    十幾個人站在墓前,除了衛新民的家人,謝余兩姐妹,另外還有杜德彪一家,雖然不是很熱鬧,但也不算太過冷落,畢竟還有這么多人送他。

    葬禮辦完了,一束花也已放在墓碑前,大家便都打算各自分散了,邱芝蘭眼望著謝芳儀,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說是好,丈夫重病的這兩個月,謝芳儀只來過一次,送了一些食物營養品,此后在孝慈活著之時,她便再也沒有出現,后面倒是她的meimei余小姐來過兩次,拿了一些水果rou食,當做探病的禮物,在這里略坐片刻也就走了,連留飯都不肯麻煩家里。

    再一次見謝芳儀,便是在葬禮上,表情是淡淡的,看那樣子雖然是有些感慨,卻并不過分傷悲,與前夫重逢這件事雖然曾經一定是給她帶來觸動的,但是那觸動很顯然并不很強烈,而且經過幾十天的時間,也已經平復下來了,顯然謝芳儀不是那種情緒過于豐富且戲劇化的人,經過這樣仿佛電影情節一般的觸發,便真的在內心演繹一出生死別離的大戲,要抓緊這最后的時間發揮自己的感情,書寫一幕蕩氣回腸的情感劇本,她只是就這樣淡淡的便過去了,沒有太多表示。

    雖然這樣確實讓大家都不會為難,不過心中的話卻要怎樣說出來呢?

    大家一起往墓園外走著,就在邱芝蘭心頭猶豫的時候,謝芳儀轉頭問道:“邱太,志清志學這個學期的學費有了嗎?”

    邱芝蘭立刻便接過話頭:“正在籌劃?!?/br>
    謝芳儀點點頭,道:“如果不嫌棄,她們的學費便是我這邊出了吧,如果她們喜歡讀書,就是將來讀研究所,學費也不必擔憂?!?/br>
    邱芝蘭沒想到事情居然這么容易,登時大喜過望,連聲說道:“真的是謝謝謝小姐,太感謝你了?!?/br>
    這時志學忽然出聲道:“謝阿姨,我們寫借條給你,這筆錢將來要還的?!?/br>
    余若荻頗有些意外地轉頭看著衛志學,這個姑娘只有十七八歲,相貌清秀,但卻有些單薄,自己與她說話不多,不過看著總覺得有一點孤僻別扭的,她母親也是說她整天悶悶的,然而此時卻看出這年輕的女孩子做事很有主意,可能是她還年輕,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曉得世道的艱難,不過也有可能是她看事情看得清楚,而且也有吃苦的決心,凡事不肯茍且,不過無論如何,這位姑娘確實讓人眼前一亮。

    謝芳儀也留意到了衛志學,贊賞地點了點頭,道:“好的,那么回頭便立一張借據給我,既然如此,還該有個保人?!?/br>
    杜德彪往前邁了一步:“那么便是我的保人吧,我來做保?!?/br>
    余若荻眼角微微一斜,便見到杜德彪的太太臉色瞬間有些發沉,這是很可以理解的,丈夫與衛新民的兄弟情畢竟不關她的事,平日里幫手一下也就罷了,這樣涉及到大筆金錢借貸作保,后果可能相當嚴重的。

    然而這一天的晚上,謝芳儀終究是沒有太好的胃口吃飯,余若荻便做了泡飯,鍋里面放了黃花菜、筍絲、青菜末,這是一份經過了改良的泡飯,葷料不是用的傳統的rou絲,而是加了雞絲蝦仁,口感更加清鮮了。

    見jiejie似乎是很香甜地在吃泡飯,余若荻便笑著問:“jiejie,味道還不錯吧?”

    謝芳儀點點頭:“很好吃?!?/br>
    “下一次買了鮮海膽來做泡飯,早晨加茶水不加白水,借鑒日本的茶泡飯,想來味道應該也是比較新鮮的吧?”

    謝芳儀一笑,自己的meimei對于飲食格外熱衷,來到香港之后更加迷戀海鮮,非常喜歡海膽,以為是和蟹膏蟹黃一樣鮮美的,此時便想到了海膽泡飯,再過一個月大概就要做蟹黃泡飯了。

    謝芳儀感嘆道:“也不知如今的大陸怎么樣了,家中如何,寶珠姐在上海過得怎么樣?”

    余若荻吃著泡飯,心頭也沉重起來,去年年末的時候,中共的報紙上出現了“大躍進”的口號,當時自己一看便明白了,三年困難時期馬上就要到來,今年更是喊的什么“超英趕美,跑步進入共產主義”,號稱是“三年超英五年趕美”,可是真實的歷史是,三年之后不要說超越英國,只怕連香港都難以超越。

    本來假如一直是在前進著,哪怕是慢一點,只要不斷地有改善就好,但余若荻是知道結果的,這樣浮躁之下,不但沒能好轉,反而越弄越糟了,這一場大劫難一直到后面幾十年都諱莫如深,敏感作品被禁,比如說楊繼繩的那一本。

    上海畢竟還是一線大都市,雖比不得北京的地位,但畢竟也是一個門面,雖然緊張一些,也不至于太差,雖然這樣的泡飯估計是難以吃到了,不過贛州沒有這樣耀眼,雖然也屬于城市,應該是有戶口糧的,但是到底配給多少糧食就很難說,而且副食缺乏,沒有油水,營養一定是不充足的,自己倒是可以打包郵寄一些食物過去,比如熏魚臘rou,卻又擔心政治風潮繼續發展,家中親人給人家說成是“里通外國”,不過好在自己留了東西,希望能夠緩解一下。

    “只要不抄家,家里應該過得去,寶珠……縱然夫家不靠譜兒,她還有親哥哥在那邊,總不至于太過落魄,只希望她手里攥緊了錢吧?!睂氈橹圆豢弦黄饋硐愀?,也是因為那邊不但有姻親,而且還有血親的緣故吧?自己這邊幾個人都是萍聚,或許覺得不很靠得住。

    此時的贛州城中,溫瑞盈對著一碗白菜湯,正在呆呆地出神,雖然只是白菜湯,卻也散發出誘人的氣味,因為那湯水里放了幾枚薄薄的火腿片,然而這是最后一點火腿了,那只咸豬腿已經都給自己削光了rou,如今只剩下一根光溜溜的骨頭,雖然只是骨頭,但是也不能扔掉,仍然是可以拿來燉骨頭湯的,無論如何總有一些味道。

    溫瑞盈將一些菜湯倒進碗里,將米飯在熱湯里攪了一下,便吃起湯飯來,一邊吃一邊想著女兒,吃過了大半碗飯,忽然聽到有人敲門,溫瑞盈放下飯碗過去開了門,原來是自己的jiejie瑞元來了。

    溫瑞元快步進了小院,拉著meimei便進了房間,從貼身的衣服里面拿出幾只雞蛋,放在桌面上,說道:“meimei,剛剛到市場上買了一些東西,這里有幾枚煮雞蛋,你留著下飯吧?!?/br>
    溫瑞盈忙請她坐下來:“吃了飯沒?這里還有一些菜湯,我再去煮一點飯?!?/br>
    溫瑞元拉住了她,說道:“我吃過的,不必忙了,你快吃,我們說說話。唉,有些話平時窩在心里,也不知該和誰說,如今想一想,當年倒是不如跟著兩個孩子一起去香港了,如今要出去也不容易?!?/br>
    溫瑞盈點一點頭,雖然一時間還說不到什么后悔,不過有的時候回想起六年前女兒回家時說的話,倒真的是一語成讖,后面果然是越來越不好了,自己縱然從不參與政治,又已經是這個年紀,站在外圈看著,卻也不時地感到驚心動魄。

    本來還只是一些運動風潮,自己閉門安安靜靜地過,倒也罷了,哪知從去年開始,這糧食便漸漸地緊了,油和rou也越來越少買得到,竟然時常會感到饑腸轆轆了,要說抗戰的時候,也是很艱苦的,可是如今明明已經安定了,連內戰都打完了,為什么還是如此艱辛?

    溫瑞盈嘆了一口氣,說道:“新聞里面說,是今年自然災害太多,所以糧食減產,要大家克服困難,忍耐一下。唉,早知道就把那火腿再多留一陣,不過已經過了六年,再放味道便不好了,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說?!?/br>
    聽她提起火腿,溫瑞元也是心情復雜,五二年的時候,兩個孩子回來了,隨身大包小包的東西,光是火腿就拿了五只,自家三只,meimei瑞盈兩只,另外還有一些蜂蜜筍干之類,都是可以長期保存的東西,雖然留不到如今,然而此時想起來,倒仿佛當初便預見到了什么似的。當初瑞盈見自己這邊人口多,便將一只火腿送了給自己,多虧了她拿來的這只火腿,一家人幾年來不曾斷了油水,只是如今也吃干凈了。

    溫瑞元搖頭道:“如今又能說什么呢?只希望明年的收成好起來,再不要這樣緊巴巴的了?!?/br>
    “jiejie,這雞蛋你是從哪里買來的?前幾天不是說這個月的副食票已經用完了?”

    聽她問到這一句,溫瑞元向左右看了看,恍然間也感到自己的好笑,meimei這里不像自己家里,人多口雜,她家中只有一個人,十分清靜,不過幾年來萬事小心已經成為習慣,因此說話前竟然要查看周圍是否有人:“meimei啊,如今有人開了黑市,就在XX巷子里,雖然是貴了一些,不過好在有孩子們留下來的銀元金條,可以換了錢然后換東西,或者是直接換東西,小販也是肯的?!?/br>
    溫瑞盈恍然大悟,心頭升起一縷希望:“有地方買東西就好,管她什么黑市白市?!?/br>
    當年秋秋回來,給自己懷里塞了滿滿一包金條銀元,甚至還有十幾支盤尼西林,那金條都是小黃魚,這樣一小條一小條拿出去,不至于太招惹注意,當時自己一看這樣一包硬貨,便想到自己后面二三十年都不必擔憂了,很夠自己養老。

    那時自己也很是驚疑,問道:“秋秋啊,這幾年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賺下這么多的錢?”

    女兒當時笑著對自己說:“mama呀,戰爭的時候做一些投機生意,很發財的?!?/br>
    然而如今可是不好干的哦,那叫做“倒買倒賣”,幸好女兒去了香港,否則可能要給人家抓住批斗的。

    第二年,一九五九年六月,報紙上登出了一個消息,陳璧君已經死在了上海提籃橋監獄。

    看到這則新聞,余若荻的思緒瞬間便回到抗戰剛剛結束的時候,法庭審判陳璧君,據螞蟻傳的消息,陳璧君在法庭上夷然不懼,說起話來相當厲害:“日寇侵略,國土淪喪,人民遭殃,這是蔣介石的責任,還是汪先生的責任?說汪先生賣國?重慶統治下的地區,由不得汪先生去賣。南京統治下的地區,是日本人的占領區,并無寸土是汪先生斷送的,相反只有從敵人手中奪回權利,還有什么國可賣?汪先生創導和平運動,赤手收回淪陷區,如今完壁歸還國家,不但無罪而且有功?!?/br>
    當時自己一聽,莫名便想到了江青,兩個都是深深陷入政治漩渦的女人,而且很不巧地站錯了隊,但卻一直強硬到了最后。

    謝芳儀對這件新聞沒有太多感想,她想的是大陸的饑荒:“如今已經六月,夏糧該收了的,糧食問題會不會緩解一下?”

    余若荻:冬小麥是已經收割了,早稻再過一個月也可以入庫,然而根據“三年困難時期”這個名詞,起碼還有一年半。

    “不曉得呢,偶爾還是能夠看到有逃過來的,說是竟然越來越糟了?!?/br>
    “唉,也不知怎么竟然弄成這個樣子,按理來講,人民公社是個挺好的辦法,大家彼此合作,可是不知為什么就是不行?!?/br>
    “可是一平二調受不了啊?!?/br>
    可不是說起來很好聽嗎?然而實際上難以推行。馬哲不是神棍是哲棍,完美的邏輯忽悠得大家一愣一愣的,最要命的是進去之后出不來,這種只有進入機制沒有退出機制的情況非??膳?,偏偏還滿口大道理,堵得人說不出話來,一說就顯得自己小了,個人主義自私自利。

    到現在余若荻是最怕清教徒的革命,神性的另一面便是魔性,不過中國走向今天,似乎倒也并不意外,真的是災難太深重了,因此病急亂投醫,覺得馬克思的理論非常誘人,居然也真的建立起了蘇聯,而且好像還果然很美好的樣子,短平快立刻見效,于是便效仿著自己也開干。

    所以如今余若荻已經不再信什么“浴火重生”,鳳凰涅盤是有可能獲得新生命,不過困境之下出昏招倒是更加容易,就好像后世代孕的小風一個勁兒地刮,有人便說不如索性放開代孕,讓社會崩掉,或許反而能重新來過,建立新世界,那時自己想的是:只怕越糟糕會越瘋狂,到那時不知會干出什么事情來。

    把前世今生所看到的歷史串起來,余若荻感到,人的行為其實是一個不斷試探的過程,如今全心全意按照馬克思的經書來搞全面公有制,再堅持十幾年終于發現此路不通,最起碼在現階段是很難辦到的,于是便轉向改開,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又過了三十幾年,改開似乎也遇到了危機,于是便開始提倡傳統道德,這便是風水輪流轉,政治經濟的取向竟然也仿佛時尚圈一樣,每隔一段時間,總有一場輪回。

    余若荻不由得便想到了前世在網上和人辯論魯迅找女學生的事情,那個人微博性別男,自己咬死了魯迅不該找女學生,對方最后急起來便說自己是“無禮無教”,自己一看這四個字登時就樂了,“禮教”出來了,新文化男權毫不慚愧地回歸傳統男權。

    捧魯迅的人許多應該都帶有一種公知范兒,自認為是有水平分析社會批判社會的,然而當他們發現所謂的新文化似乎無法達成自己的目的,馬上便會轉回傳統思想。

    一切都是工具,太認真就輸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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