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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空間七十二變在線閱讀 - 第十九章 社會變革最顯著在離婚

第十九章 社會變革最顯著在離婚

    第十九章 社會變革最顯著在離婚

    十月十八號的這一天是禮拜天,謝芳儀在公寓客廳里寫著稿子,余若荻陪著景心在門口玩耍著,雖然這時候天氣已經有些涼了,然而兩個人仍然是頭上有些冒汗。要說空間之中也是大半年不得閑,四五六月三季種稻,七九十三月收割,上個周末冬小麥已經種完,最后一批的晚稻也已經入倉,因此現在倒是難得的清閑時光。

    就在這時,巷子里一陣篤篤篤的腳步聲,余若荻抬頭一看,是丁香扭著腰又回來了,余若荻一看到她便要嘆氣,此時對她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景心則是對著丁香揮著手,不住地叫著“姨,姨”。

    丁香本來也是懶怠多說的,然而這孩子實在天真爛漫,便對著她笑了笑,說道:“好孩子,回頭香姨給你買糖吃?!?/br>
    然后轉過臉來對著余若荻道:“昨兒晚上偏趕上遇著肥羊,賺的不錯,最后一塊錢今兒可以還給你了?!?/br>
    說著便取出錢袋,從里面拿出一塊錢法幣遞給余若荻。

    余若荻默默地接了過來,放進口袋里。

    丁香漫不經心地說:“從此以后我們便兩清了,呵,欠人家錢的滋味可真難受。寶寶,你以后好好讀書,當個女學生,作個體面人,干我們這一行雖然賺錢容易,卻總是遭人白眼,那些男人要了我們的身子,一個個卻也不把我們看在眼里,倒好像都比我們干凈似的,傳他們一身花柳倒是活報應?!?/br>
    戴鳳這時出來晾曬衣服,聞言連連搖頭:“你那還叫賺錢容易呢?差一點把命都賠上了?!?/br>
    丁香滿不在意:“這不是沒死成嗎?算命的說我二十七八歲的時候會有一劫,倘若大難不死,之后便能翻身,過好日子,我且看看能不能釣到一條大魚,到那時我也是安身立命了?!?/br>
    余若荻立刻想到了賽金花,賽金花今年前段時候剛剛病死于北平,這個人倒是風塵中的傳奇人物,有著狀元夫人、公使夫人的招牌頭銜,然而丈夫死了終究是無處容身,又淪落為娼,晚年極為潦倒,不過這些話倘若和丁香說了,只怕丁香立刻可以扳著手指舉出兩點反證:第一,賽金花活過六十歲;第二,許多女工過得比賽金花苦得多了。

    余若荻回到房中,將錢收了起來,謝芳儀看了,微微蹙眉道:“真不想收她這樣的錢,好不容易大難不死,就不能找個踏實的事情長遠做下去?真是替她愁?!?/br>
    謝芳儀對丁香的印象近來有所改觀,本來那十幾塊大洋,兩個人就想不要了,然而丁香堅持要還,“我雖然是妓女,但并不是乞丐,沒有伸著手跟人白白討錢的道理,皮rou生意也是生意,哪怕是坑蒙拐騙呢,我也要還這個錢,我丁香不欠別人這個人情,弄到抬不起頭來?!?/br>
    然而當勸她做一點小本生意,兩個人寧可給她出一些資本,丁香則是腦袋一晃:“提著籃子在街上叫賣香煙么?能賺幾個錢?遇到了地痞,還白拿了煙走了,倒落得賠錢,我就賣這一條身子,旁人總不至于拿了我這身子去?!?/br>
    她這個樣子也真是讓人無計可施,因此當她來還錢的時候,雖然本心不想要她的,卻仍是將錢接了過來,用余若荻的話來講:“反正留在她手里,也是胡亂花掉了,倒不如還給我們,積蓄起來,將來還可以做一些別的事情?!?/br>
    又過了一天,十月二十號這一天清晨,余若荻早早地做完了其她事情,將客廳里前兩天晾曬的奶皮子收了起來,如今空間中已經有了八只羊,三只公羊,五只母羊,除了原本那一只公羊,后面為了配種,又買來兩只公羊,母羊生下來的公羊是專門用來吃rou的,她們基本上不會殺母羊,畢竟要留著繁殖小羊,而且還可以產奶。

    如今空間中的乳制品可以說是極大豐富,三個人每天清晨都要喝一杯鮮羊奶,剩余的羊奶都放在大鐵鍋里熬煮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奶液上就結成了一層厚厚的奶皮,剩余的羊奶都喂了豬,倒是省了擔來清水給它們做日常飲水。

    來到洋行不多久,就聽到有人在說:

    “啊呀,看了報紙么?魯迅先生過世了啊,就在昨天,真的是一個大新聞了?!?/br>
    “你是看了報紙才曉得的么?我有朋友在虹口那邊,昨天就已經知道了,晚間我回家去,他告知了我?!?/br>
    韋光正喝了一口茶水:“雖然對于魯迅有種種的看法,不過像他那樣一個頑強的人,終究也是倒哈了啊,一想到魯迅,就想到我的青年時候,唉,時光如流水,年輕時代終究是過去了啊?!?/br>
    余若荻本來正在整理單據,這時也不由得怔了一下:“啊,魯迅過世了???”

    韋光正轉過頭來:“余小姐也看過魯迅的文章吧?現實的青年之中,但凡是讀書寫字的人,有幾個沒有讀過他的雜文呢?”

    余若荻點點頭:“確實看過?!鼻笆赖臅r候,自己將魯迅全集嗑過半套,剩余四本還沒等自己全部看完,就穿到這個時代來了,魯迅對于自己,也確實是骨灰級的人物。

    當天晚上,余若荻回到家里,謝芳儀也談起這件事,言辭之間頗有些慨嘆,她當年也是非常推崇魯迅的,時不時便要和meimei講起魯迅先生又寫了一些什么之類,自從離開學校,這幾年來經歷了一些世事,對于魯迅的某些觀點不再那么認同,然而畢竟是思想的啟發者,因此當天晚上謝芳儀也是愀然不樂。

    余若荻歪頭看著自己的jiejie,就知道她今天晚上肯定會不開心,所以自己匆匆回來之后,特意殺了一只油雞,和著山間剛剛落下的野栗子,做了一缽栗子燜雞,香噴噴端上桌面,然而此時縱然對著佳肴,jiejie的表情仍然是落寞啊。

    “jiejie快吃,今年的新栗子燒的雞rou呢,每次一看到油雞,我就想到了從前在北平的日子,時常在想什么時候再回去看一看呢?!庇碗u好倒是好,只是生長稍微慢了一點,不過這樣慢慢地積累營養,比起那些速生的rou食雞來,滋味自然更好一點吧?最有趣的是,余若荻還看到過野雞飛來與家雞交配,因此如今空間中的雞群,已經有了一點點野雞的遺傳特征。

    “唔,真的好吃?!敝x芳儀伸出筷子來夾了一塊雞rou,放在碗里,然而一時卻沒有送進口中。

    “可是jiejie,你并沒有吃啊?!?/br>
    “啊,是這樣?!敝x芳儀這才將雞rou吃掉。

    過了一會兒,謝芳儀十分傷感地說:“當年看了魯迅先生的文章,非常受啟發,然而如今先生卻已經作古,剛剛五十幾歲呢,真的是天不假年,假如魯迅先生再活十年,該能夠有多少新的成就呢?!?/br>
    余若荻微微一笑,道:“那么許廣平便要多坐十年監牢了?!?/br>
    “???秋秋,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我只是在想,魯迅過世后,朱安要怎么辦?”

    “確實是哦,不過先生應該會給她留一部分錢吧?”

    “但愿吧?!?/br>
    這個周的周日,繆素清、梁藝萍和羅峰又來到家里做客,繆素清看著屋子里,微微笑著說:“仿佛回到了去年這個時候,簡直和那時一模一樣呢?!?/br>
    余若荻笑道:“‘去年今日此門中’嗎?”只不過不是人面桃花,這金黃色的菊花也不好來比人的面頰的。

    羅峰蹙著眉頭:“去年這個時候,我們來此聚會,那時魯迅先生還健在,如今他卻已經與塵世永遠暌隔了?!?/br>
    謝芳儀招呼大家坐下來喝茶,這一次只是茶會,桌面上擺了幾碟點心,比如豆沙窩餅、桂花糖糕之類。

    幾個人圍坐在一起談天,她們都是魯迅多年的讀者,言辭之間自然是十分傷感的,尤其是羅峰,簡直是有一些激憤了:“那一位蘇雪林,不論她從前與先生有過怎樣的恩怨,如今先生已經過世,她為什么要寫信去阻撓蔡元培先生加入治喪委員會?人都已經死了,仍然不肯放過,實在刻毒得很?!?/br>
    余若荻楞了一下:“居然有這樣的事情?確實不妥,畢竟蔡元培先生與魯迅先生關系很好,她這樣做,沒有什么必要的?!?/br>
    梁藝萍:“天啊,若荻,難道你都不看報的嗎?這幾天為了這件事,報上已經吵成一片,對于已經亡故的人,沒有絲毫尊重,還那樣子尖刻地指責,什么‘玷辱士林之衣冠敗類,廿四史文學傳所無之jian惡小人’,還有什么‘文網之密,勝于周來之獄,誅鋤之酷,不啻瓜蔓之抄’,簡直好像魯迅先生是古往今來第一惡人了?!?/br>
    余若荻搖了搖頭:“那倒也不至于?!?/br>
    繆素清皺眉道:“魯迅先生不過是嫉惡如仇,得罪的人多了,在他身后如此攻訐,我倒是知道蘇雪林一向是對先生頗有些看法的,不知為什么竟然恨成這個樣子?!?/br>
    謝芳儀道:“要說蘇雪林女士,我也是知道她的,看過她的一本散文集,不知怎么就這樣痛恨魯迅先生?!?/br>
    羅峰憤憤地說:“她倒是很有一點魯迅先生說的,寡婦主義了,她的婚姻不是自由戀愛得來的,乃是家庭包辦,據說與丈夫不是很相得的,她守著這樣墳墓一般的舊式婚姻,居然也來抨擊魯迅先生,過去的舊女性是不識字的,她雖然識字,然而也不過是識字的舊女性罷了,又哪里稱得上自由解放?”

    謝芳儀皺眉道:“你這樣說,也有些過了?!?/br>
    羅峰冷笑道:“她說得別人,別人說不得她?”

    謝芳儀道:“別人怎樣罵,魯迅先生是已經聽不到了,許廣平女士料來將來是不會有問題的,只是朱安女士不知道以何為生?!?/br>
    一聽她提到朱安,幾個人都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羅峰說道:“一些守舊的人又要借此來攻擊先生了,什么拋棄原配找女學生之類,其實先生也不是沒有給過朱安機會,當初就說讓她放了腳,上學堂,她都不肯,只顧了守在自己那小小的牢籠之中,連頭都不肯向外探一下的,魯迅先生只不過是想要一份精神相通的愛情婚姻生活,又怎么能怪得他呢?她愿意自我埋葬也就罷了,可是為什么要拖著魯迅先生也一起進入這個活墳墓?”

    聽了他這些話,梁藝萍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動了動嘴唇,卻最終沒有說出什么,繆素清則說:“朱安女士確實是相當守舊的,不過也要看一看她自幼生長的環境,她的家族,據說是非常舊式的,所以才給教成了這個樣子?!?/br>
    梁藝萍這個時候似乎是終于決定了自己的想法,說道:“雖然是家族守舊,然而她已經和先生在一起,為什么就不能改變自己呢?終究是她自己帶了一種怠惰的思想,不思進取,然而須知社會是在不斷進步,人也是不斷進步,倘若因循守舊,不論是一個國家,還是單獨的個人,都是要被淘汰的?!?/br>
    聽了她這幾句話,羅峰不由得擊節贊嘆,余若荻一看,這倒是不錯,赤裸裸的社會達爾文,也不知今日如此自詡進步,明日能開出什么樣的花來。

    余若荻想了一下,說道:“去年鬧得沸沸揚揚的張鐘麟殺妻案,慘死的吳海蘭倒是女學生出身,自由戀愛呢?!本褪呛竺娲竺ΧΦ膹堨`甫啊。

    羅峰聽了這句話,登時氣血一陣上涌,脹得臉紅脖子粗:“那怎么能比?吳海蘭她……”據說是通共,然而自己是左翼,總不能說因此就殺得好。

    梁藝萍皺眉道:“唉,若荻,莫非你是主張女子們都去當朱安嗎?”

    余若荻笑了笑,道:“自然是不主張的,張鐘麟殺吳海蘭,便只是殺妻,只是殺了一個女子,雖然說夫婦是人之大倫吧,然而此時卻不是很嚴重了,因此女界憤慨了許久,還是通過于鳳至女士輾轉告知宋美齡夫人,這才逮捕入獄,倘若他槍殺的是林巧稚、史良這樣的女子,影響便大為不同了,然而當今的許多青年能夠有現在的思想,固然是天賦不肯馴服,也有時代與環境的原因吧?!?/br>
    我這還沒提到胡仿蘭呢,朱安是慢了一拍,胡仿蘭從結果來看,或許是快了一拍,而代價就是生命,在這樣激烈變革的時代里,想要正好踏中節拍是非常難的;至于胡仿蘭的那位婆婆,純粹是“被解放的姜戈”里面的黑奴總管斯蒂芬,得了一點甜頭,折磨起別人來格外賣力。

    梁藝萍默然不語。

    羅峰胸膛起伏了幾回,說道:“然而,沒有愛情的婚姻終究是不道德的?!?/br>
    余若荻噗嗤就笑了出來:“你這莫不是信了馬克思的書,結婚的自由,只能是在排除了一切經濟關系的限定,除了互相愛慕,不為別的原因,像這樣為了愛情結婚,沒有了愛情立刻分開,鴛鴦蝴蝶派的都不敢這么寫吧?從古至今,什么時候婚姻是和愛情有關了?里面講的是,‘婚姻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后世’,現在民國的法律,也沒有說沒有愛情的婚姻就是不合法的吧?而且愛情究竟是什么?兩個人你說有愛情,她說不愛了,旁邊再來一個人說我也愛,這到底應該怎么判斷呢?為了愛情,說分手就分手,沒有孩子還好,倘若有孩子呢?更有趣的一點是,有了愛情為什么就要結婚?不是可以一直愛情著嗎?說道婚姻,就是一個利益聯盟,何必一個嘲諷另一個?”馬克思的愛情婚姻論本質上和瓊瑤沒什么兩樣,不被愛的那一個才是第三者,革命導師和言情作者殊途同歸。

    羅峰聽她提到,本來想說她一句“腐朽”,然而到了后面,卻也不知該說點什么,余若荻的言論雖然陳腐,然而一時竟然無法反駁,這讓他深感憋悶和憤怒。

    過了一會兒,羅峰終于說了一句:“倘若魯迅先生不能得以爭取自己的婚姻自由,那么女人也不好說反封建要解除婚約的,倘若過于偏袒女子,情理上也說不通的?!?/br>
    梁藝萍聽他這樣一說,立刻變換了神情,說道:“是啊,聽說若荻從前也是有一個家庭包辦的未婚夫的?!?/br>
    余若荻一笑:“這怎么叫做偏袒女子?既然要平權,就要方方面面地去平,如今女子教育權經濟權政治權都不如男子,這種時候單單講平等離婚權,有什么意義呢?簡直是機械式平權?!?/br>
    羅峰頗有些詫異地看了看余若荻,雖然這只是見了第二次面,然而余若荻給他的印象一直是一個世故的,精明的,然而又沒有太深刻思想的人,是一個有一點庸俗的生活戰術家,哪知今天竟然聽到她這些議論,實在大大的出乎意料。

    繆素清也笑了:“若荻的思考居然這么深了,有的時候我也在想,如今社會的變化,倒是唯獨在離婚這一方面進展巨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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