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經濟寒風并非凍僵每個人

    五月里的一天，沙漠中夕陽西下，芮姜蹲在那里看著花姐和黑莓用爪子正飛快地刨著沙子，扒出一個沙坑來，然后將毛茸茸的身體往沙坑中一趴，轉過頭來亮晶晶的大圓眼睛炯炯有神地望著芮姜，芮姜吁了一口氣：“你們兩個好會享受啊，連沙浴都開發出來了，明明前幾天剛洗過澡的?！?/br>
    于是芮姜轉過身來，回到地下基地拿了一把小鏟子出來，彎下腰來吭哧吭哧在地面上挖了一個長條坑，然后脫掉外衣穿著泳衣坐了進去，用鏟子從兩旁不住地往坑里撥沙子，蓋住了下半身，這個時候她放下鏟子，躺下來伸出雙臂從兩邊往身上撥拉著沙子，一個人的空間啊，就是有這樣的不便，沒有人幫自己把身體埋起來。

    這個時候大概是六點多的樣子，白得刺眼的太陽開始向地平線邊緣墜了下去，灑向大地的熱度逐漸減弱，不再讓人感覺如同置身烤爐，雖然沒有燦爛的晚霞，然而每當到了這個時候，就讓人感到格外的悠閑愜意，一天的事情基本結束，現在要好好享受一下沙漠中的黃昏。

    沙堆蘊含的熱力如同射線一般，絲絲縷縷傳導入自己的體內，沙浴也是當今比較流行的一種自然療法，沙漠中的沙浴看到的不是很多，片子里一般表現的是在一片柔軟而歡樂的海灘上，度假的人們或者跑著嬉戲，或者涂了防曬油躺在太陽椅上，或者就是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只露出一顆頭，對著鏡頭笑嘻嘻的，比較特別一點的就是一些具有藝術氣息的人，用濕漉漉的沙子做成雕塑。

    那些沙雕確實是很有趣的，許多都非常有創意，讓芮姜印象非常深刻的是一個獅身人面像配合金字塔的造型，一下子將人帶到了埃及，落日之下，巨大的金字塔靜立于貧瘠的地面，統治著寂靜荒涼的沙漠；而那沙子砌成的城堡則讓她想到了樓蘭古城的廢墟，而且莫名地聯想到地下基地的地表部分，雖然那只是一座巖石山。

    芮姜在沙堆里舒服地“哎呀”了一聲，晃著腦袋說道：“所以沙漠與海洋竟然也有相通的地方啊，那就是沙灘，都是黃沙嘛，如果不看遠處的海，只是看沙子，那么兩者都差不多嘛?！?/br>
    這時，小橘從遠處跑了過來，她看到黑莓和花姐的頭露在沙地表面，甚至卻不見了，便連忙奔過來瞧，見它們只是將身體臥在沙坑里，便歪著頭看了一會兒，芮姜本來以為它也會有樣學樣地享受一下沙浴，卻見小橘繞到花姐身后，用爪子輕輕地撥了一下它的尾巴。

    花姐并沒有發飆，而是非常愜意地搖著尾巴尖，看起來很像沙堆上長出一棵狗尾草，小橘很顯然是覺得非常有趣，抬起爪子又碰了一下，黑莓這時候轉過頭來，沖著小橘輕輕地“咪”了一聲。

    芮姜看著三只貓這難得的溫馨場景，忽然想到自己從前看到過的一個農場貓紀錄片，里面有血緣關系的貓會一起帶幼崽，母親幫助女兒，姐妹之間互相幫忙，撫育下一代，原本以為貓是一種孤獨高傲的生物，那氣質都只能用冷艷來形容，哪知也有這樣親密的一面啊。

    從那以后，芮姜就非常喜歡貓，不單單是因為貓的毛皮柔軟，擼起來非常治愈，也是因為貓既獨立，又能夠相互合作，真的是一種優雅而又強大的動物啊。

    這個時候，小橘走到黑莓面前，用爪子尖輕輕碰了一下黑莓的胡須，下一秒只聽黑莓“嗷”地厲叫一聲，噌地一下跳起來掄起爪子劈頭蓋臉就對著小橘的腦袋打了過去，小橘調轉了身子將屁股對著黑莓，嗖地就竄了出去，一邊逃還一邊喵喵地尖叫，一橙一黑兩只貓在沙地上帶動起煙塵滾滾，仿佛大漠狼煙一樣，不多時就跑得不見了影子。

    芮姜轉過頭來輕輕嘆了一口氣，貓氏族類溫馨的場景啊，持續不了兩分鐘，不過小橘也真是大膽，居然敢去捋虎須，難怪被打。

    這個時候，放在沙坑邊衣服上的手機忽然響了兩聲，芮姜懶懶地轉動了一下脖子，躺在沙堆里雖然舒服，不過沒有娛樂終究是有點寂寞，果然是一聽到信息鈴聲響，就想要玩手機了，否則自己可能就要無聊到睡過去。

    在沙子下伸出胳膊拿過手機打開一看，原來是寧凝發在群里的消息：“我表妹要去日本銀行工作了（檸檬檸檬檸檬）”

    芮姜連忙問道：“是嗎？哪家銀行？”

    周玉蛟也問：“三菱？瑞穗？三井？”

    “是瑞穗?！?/br>
    “瑞穗很不錯啊，工資待遇好?！?/br>
    “嗯是的，表妹說她薪酬那部分填的是五千，然后日本行長問：‘你怎么工資要求填那么低？我可以理解成你家里不缺錢嗎？’于是試用期給了六千?！?/br>
    芮姜頓時也開始心中灑滿酸橙汁：“六千啊，我當年試用期的時候只有四千，你表妹能力很強??！”

    “是吧，反正她去新加坡讀過書的，或許因為海外經歷所以加分吧?！?/br>
    阮濤也進來說話：“哇，進入瑞穗啊，雖然獸醫界與銀行界是兩個世界，然而也曾經聽說過這家銀行的大名，據說很難進的啊啊??！”

    寧凝有點摸不著頭腦地說：“是嗎？我表妹說還好吧，筆試和機試都挺簡單，筆試考奧數題，另外還有一個是看文章一分鐘挑數據，她說都很容易，行長非常滿意我表妹，所以沒考她英文。哦對了，我表妹應聘的是行政崗位?！?/br>
    周玉蛟說道：“之前我有一個朋友想要進三菱銀行的，然而被拒了，現在我似乎明白了她為什么被拒，就是卡在奧數題那里啊，一些學商科的人數學不太行，甚至是很差，國內商科的數學課簡直跟鬧著玩兒似的。按說她的文憑是很不錯的，浙江大學本科畢業，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的碩士，放在國內也是響當當的金字招牌了，然而去三菱銀行卻被拒了，如今只能很傷心地窩在建設銀行，就是人家并不單單是看學歷。我手頭至少有三個名校畢業然后被拒的例子，一般文科生想不到面試還要做數學題的?！?/br>
    芮姜的耳朵立刻就豎起來了：“還有哪兩個？”

    “有一個是清華的，我男朋友要叫他一聲哥哥，去杭州三井住友被拒，還有一個是澳洲留學回來的，墨爾本大學，我當時一聽她們都失敗了，就感到審核非常嚴，難如上青天，她們都說想要過關實在是太難了，現在我是明白了， 換作是我要做奧數題我也會覺得很難啊。所以寧凝你表妹到底是什么樣的神奇女生，居然一下子就過了，還說很簡單？”

    寧凝捂臉：“我現在也發現我表妹非常厲害?！?/br>
    樊柏山這時候問：“后續發展怎么樣？”

    “行政助理做滿一年后，稅后七千四，我表妹剛剛還說，日本銀行的工資待遇也沒有多高啊，她還要再考慮考慮?！?/br>
    周玉蛟著急地說：“這個工資很不錯了，她大概是不了解國內銀行業的生態，剛進去也就是三千多一點，轉正后第一年基本工資五千左右，還不如她實習期的工資高，我那個朋友是杭州本地人，吃住在家里，都吃不消這個工資。瑞穗的工資在上海深圳北京這樣的的地方，確實說不上是很高，那邊的房租就已經很貴了，不過在大連實在是很不錯的。三菱瑞穗三井這幾家銀行本身工資就不低，畢竟日企比較龜毛嘛，心理壓力也夠大的，但是中日兩國倒是同工同酬了，日本員工什么待遇，中國員工就什么待遇，假如運氣好調去總部，那可就非常爽了?！?/br>
    樊柏山說道：“還有一個就是工作氛圍的問題，瑞穗的氛圍還是可以的，內斗不厲害，很多銀行斗起來非常厲害的，個個都是宮斗精，本來工作壓力就大，再加上一個內斗，整天都不知道到底是幾成精力用在工作上，幾成放在宮斗上，內耗心很累的?！?/br>
    寧凝說道：“是啊是啊，而且她也不太清楚在國內銀行的話，沒有錢沒有關系是沒法出頭的，當年我閨蜜找工作，對方告訴她，如果要去XX銀行做客戶經理的話，她自己要有一千萬的存款?！?/br>
    樊柏山很有同感：“我一個鄰居，拉不到存款從XX出來自己開店去了?！?/br>
    寧凝：“我閨蜜那個不是拉存款，是入職就要有一千萬墊底，她問了三家銀行，都是要有幾百萬或者上千萬的存款，當時她就和我吐槽：‘我要是有這么多錢，用得著在她們那里當個什么小經理嗎？不如自己開公司了?！?/br>
    周玉蛟催促道：“寧凝讓你表妹趕緊答應下來吧，矜持的姿態做一下也就罷了，不要一直端著啊，現在工作不是很好找的，她進了瑞穗，一年后就和我們差不多了，這個機會很難得的?！?/br>
    “嗯我正在和她說。那里真的不錯的，我表妹一直和我說，里面的工作人員態度非常好，就連行長也都是很客氣的，全都是鞠躬送她出門，讓她很有點不適應?！?/br>
    芮姜則對銀行的面試題目更感興趣：“寧凝能不能幫我問一下，主要都有什么題目？”

    過了一會兒，寧凝回復道：“考的是邏輯思維題，數列題，文字理解題，一篇作文讓用英文或者日文寫。一面以后給一份紙質文章，一分鐘之內數出來有多少個數字。二面前做Excel?！?/br>
    芮姜一看，除了好像奧數一樣的數列題，還有邏輯思維題呢，也不知具體考的什么。

    太陽漸漸地落下去了，周圍的光線暗淡下來，芮姜從沙坑中坐起身體來，將前胸小腹的沙子拍打了一下，站起來用衣服擦了一下腿，轉過頭來一看，花姐不知什么時候也已經跑得不見影子，她拿起小鏟子，氣沉丹田大喊了一聲：“花姐黑莓小橘，回家吃飯了！”

    過了一會兒，只有小橘跑了過來，那兩只還不知在哪里開心，芮姜又連喊了幾句，仍然是不見它們歸來，芮姜搖了搖頭，只得帶著小橘先回了地下基地。

    這個時候天已經晚了，飛快地沖了一下澡，換上睡衣走進廚房，芮姜就開始料理晚飯。她將一塊風干rou切成小塊，放在蒸籠里大火開蒸，這邊又將淘好的白米放進電飯煲里，然后便開始燙青菜。

    要加快速度了呢，如今已經是七點多，平時的這個時候，自己已經吃過晚飯在休息了，或者就是在醫院里繼續晚班的工作，今天是休息日，一個沙浴讓自己一直到現在才回來，直到現在才開始做晚飯，說起來確實打亂了一貫以來的生活規律，然而這畢竟是休息日，偶爾打破一下常規也是挺有趣味的。

    半個小時之后，芮姜坐在餐桌前，先吃了一條芝麻醬涼調青菜，便夾起一塊蒸熟的rou塊來放進嘴里，啊，很美味的沙漠風干鴕鳥啊，自己一向喜歡吃風干雞，因為腌制風干之后的雞rou味道比較香濃，而且還有一種嚼勁，味道十分不錯。

    說到風干雞，還有一個小笑話，當年自己和同學提到mama蒸的風干雞，同學頗有些驚訝地問：“啊呀，南方人居然吃這樣的干rou啊，難道你們不是都吃新鮮的嗎？”

    芮姜當時不知為什么竟然有一點不好意思，紅著臉解釋道：“不是的啦，也吃腌菜腌rou的，比如說腌菜頭，腌篤鮮，臘雞臘鴨其實都挺好吃的，臘鴨腿蒸飯，米飯上油汪汪的，鴨腿雖然有點咸，然而鴨rou那股鮮味就更加給提出來了，真的很好吃的，要么你試試？”

    這大概也算是南北方的不同吧，比起更北的地方來，大連的氣候還算溫和了，畢竟靠近海洋，維度也沒有那么高，然而芮姜從小就聽到這樣的笑話：東北人冷凍東西都不用冰箱的，過年前買了半扇豬，扔到門前的雪地里就凍住了，天然大冷柜啊，要吃rou的時候劈下一塊來就燉在鍋里。

    當時芮姜就感覺到，這種儲存rou類的方式也真的是生猛??！

    芮姜一邊吃飯，一邊又想到了寧凝的表妹，縱然國家經濟不是很好，然而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處境艱難，有一些人仍然是十分安全自由的，日子堪稱滋潤。

    晚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頭頂擴音器里忽然傳來聲音：“*&％……&*，喵喵喵……”

    哦，是貓回來了，正在外面撓門，如今三只貓也是地下基地的正式居民，芮姜特意在中央電腦那里給它們做了認證，每當它們錯過了時間，趕到大門前拍門的時候，電腦都會通知自己，如今看來是浪女回巢了。

    芮姜放下筷子，快步來到電梯間，乘坐電梯來到地面，金屬門在她面前緩緩打開，借助電梯間里面的燈光，芮姜看到蹲在外邊黑暗之中的黑莓，最醒目的就是那兩只眼睛，綠瑩瑩的，如同拍攝聊齋。

    芮姜左看右看，沒有發現其它，頓時不由得跺著腳說：“黑莓啊，怎么只回來了你一個，花姐呢？難道過一陣我又要再出來開一次門？”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花姐和黑莓在客廳的地面上舔著毛，這一次沙浴大概沙粒也沾了不少，芮姜坐在沙發上，手里摟著小橘，另一只手拿著手機，正在刷朋友圈。

    “母親的理想：有的時候，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條，白素貞，孩子一出生，就被法海收走，雷峰塔里待到，許仕林一路學成高考狀元，這時母子相認，老淚縱橫，感人！”圖片右上角是一只種在花盆里的肥貓，捧著一片西瓜正在香香甜甜地吃著，頭頂長出一朵小花。

    好久不曾打招呼的鄭君笑啊，兩天后就是母親節，卻忽然發這樣的感想，這真的合適嗎？

    雷峰塔里沒有自由的，或者這個寫文案的人是個宅女，想著在雷峰塔里吃素齋，天天上網過日子？那就不是蛇精，是蜘蛛精。

    啊，小橘的貓真的是柔軟啊，舔著自己手的舌頭又熱又軟，還濕漉漉的，給它這樣一舔，自己的心都癢癢了起來。

    其實厭倦成這個樣子，還真的不如養貓，不過她們大概會說貓不能給媽爸養老吧，還真是矛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