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撒哈拉的白雪

    一月二十七號周四，芮姜在家里休息，早上做完了空間里的事情，芮姜就來到外面房屋中，搬了鋁合金折疊梯子放在窗邊，開始摘窗簾。

    這是每年春節前都要做的工作，家庭衛生大掃除，今天已經是舊歷臘月二十五，再過三天一月三十一號那一天就是除夕，雖然自己除夕那天要值班，將過年的氣氛消減了許多，然而春節畢竟是春節，過節之前總是心潮澎湃的，大掃除也是過節的一部分內容，雖然平時不喜歡打掃，然而這種時候忙忙碌碌的掃塵清洗，便有了一種別樣的味道。

    將臥室和客廳掛了一年的窗簾取下來，換上另外兩套干凈窗簾，芮姜收起梯子，抱著那一大團臟窗簾回到空間，一股腦都塞進洗衣機里。

    洗衣機嗡嗡地轉動了起來，芮姜則拿著吸塵器在四面金黃的客廳里吸了起來，地下基地雖然沙塵很少，然而終究有一點細微的灰塵，積攢了大半年也很該清理一下。一邊吸著灰塵，芮姜一邊想，從前有時候還略有些遺憾這房屋四面都是實心的，沒有一扇窗通向外面，現在看來倒是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免了清洗窗簾，減輕了人的勞動，是一件很便利的事情啊。

    春節大掃除一直持續了三個鐘頭，從公寓到地下基地，房間內都打掃得干干凈凈，閃閃發亮，芮姜吁了一口氣，感覺手臂有些發酸，家務勞動也很累人??！

    芮姜拿著那一塊滿是灰黑色臟污的抹布來到洗手間，在上面打了肥皂，就按在洗手池旁的洗衣板上搓了起來，自己的衣服都是每天換洗的，除非是沾染了頑固污漬，否則不會很臟，洗衣機完全洗得凈了，用不到這砂礫巖精雕細琢的搓衣板，然而每當大掃除的時候，這堅固厚實的搓衣板就有了用途，用來搓洗滿是灰泥污垢的抹布還是很給力的，芮姜簡直對設計者周詳的考慮佩服得五體投地。

    抹布終于重新變白，芮姜拎著擰干的抹布打算掛到廚房的掛鉤上，她轉頭又看了一眼洗手池，搓衣板上的水流已經停止，只是仍然濕漉漉的，這時芮姜忽然感到，這洗衣板恍然化身成為一道巖石階梯，通向下方的池塘，仿佛長白山的天池，而且還是剛剛下過一場雨，臺階上的雨水未干，連空氣中都仍然帶著雨水的腥氣，呼吸起來非常清新。

    芮姜晃了晃頭，雖然方才自己將洗手池類比做小型的天池，不過這卻只能是秋季的天池，一片黃葉啊，夏季里的翠綠是看不到了。

    洗了一下臉的灰塵又洗凈了手，芮姜拿過杯子來在廚房的水龍頭下面接了半杯水，咕嘟咕嘟就喝了進去，自從通過異種語言文字學習，了解到地下基地的水可以直飲，她就很少再像從前那樣將水完全燒開，除非是屠宰的時候用來給動物褪毛，或者就是沖茶來喝要燒開水。直飲水真的是方便啊，從前自己夏季要喝涼白開的時候，要先接了自來水煮沸后再晾涼，所以家里備了一個涼水罐，專門用來裝晾涼下來的水，然而現在完全不需要了，節省家用物品，家居風格簡約化。

    中午的時候，芮姜正在吃飯，忽然手機響了兩下，取消屏保之后發現是mama發了消息來：“姜姜，吃午飯了嗎？”

    “正在吃，媽你和姨媽今天中午吃什么？”

    “吃白菜，姜姜快來看，好大的兩棵白菜啊，菜幫很白菜葉碧綠，非常新鮮的，所以午飯我和你姨媽就吃栗子扒白菜，晚上要吃手撕白菜?！?/br>
    芮姜看著照片上那兩棵碩大的白菜，不是因為白菜占滿了圖案才顯得大，事實上與旁邊的茶杯比起來，很可以看出真實體積，碩大的根部簡直好像白色的沙丘，而且還是兩棵……

    “媽呀，你和姨媽兩個人在那邊，為什么買了兩棵這么大的白菜？明明可以只買一棵的，難道是白菜大促銷，買一送一嗎？”

    “姜姜啊，這可不是我們買的，是隔壁鄰居你陳阿姨送的呢?！?/br>
    “艾瑪，過年禮物送白菜啊，這是寓意‘百財’，是個好彩頭，mama記得回禮??！”所以麻麻你今天提起午飯這個話題，是為了引出后續特意秀一下這兩棵大白菜嗎？麻麻到了老年，越來越可愛了啊。

    “放心吧，我們回了乳扇過去。要說你陳阿姨也是倒霉，她老公平時不管家里事的，這一次不知抽了什么風，在老鄉群買了兩百塊錢的白菜，拉了滿滿一車回來，就這樣她家那輛大排量的轎車一車都沒有裝完呢，還要去拉第二回。你陳阿姨簡直要氣死了，拿了許多白菜來送給鄰居，還有老同事，然而還剩了許多，這還不知要怎么吃得完呢?！?/br>
    芮姜面前浮現出一個五十幾歲女人那微胖的臉，眼袋略有些大，在眼瞼下方浮了出來，平日里總是忙忙碌碌的。

    芮姜簡直要笑暈過去：“我的天陳阿姨的老公怎么這么硬核？他平時一貫是甩手掌柜啊，兩袖仙風十分灑脫的，為什么突然之間要當積極分子，想為家庭貢獻心力？他想當標兵模范本來也是一件好事，然而這一下用力過猛啊，兩百塊錢的白菜，那要堆成一座小山的，要怎么吃呢？這就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雖然說白菜比較耐久放，不用擔心像土豆那樣發芽產生毒素，而且也很好吃，不過也不能一個冬天都吃白菜啊，很單調的，不是單純浪費錢的問題?！?/br>
    這時姨媽接過話頭：“所以你陳姨才到處送白菜啊，正好過年的時候，提醒大家不要總是吃大魚大rou，多吃一點白菜，也是健康均衡飲食，總之陳阿姨這一次是超級窩火的，來家里送白菜的時候雖然臉上是帶著笑，然而我看著那笑臉背后火山都要爆發了?！?/br>
    “要命哦，那老鄉群的推銷員也太能說了，居然讓人一口吞下二百元的白菜，那人是女的男的？一個賣白菜的簡直是把賣茶葉的絕活兒都學去了?！?/br>
    “不知道是女老鄉還是男老鄉，這種話就不好多問了，我當時和她說，可以加辣椒和蘋果絲把白菜腌成泡菜，泡白菜煮年糕也是很好吃的?！?/br>
    對啊，還是韓國料理呢，泡菜煎餅泡菜火鍋泡菜拉面，食用方法多樣，自從韓劇在中國大陸流行，韓餐也變成一種風尚了啊。

    “也可以腌老壇酸菜，密封好的話可以存放一兩年呢。陳阿姨的老公真的是太搞笑了，簡直好像回到了幾十年前，冬天買儲存白菜一樣，他這是在備戰備荒嗎？”

    母女三人又聊了幾句，這時那邊的午飯也做好了，芮預和芮葦便去吃她們的白菜大餐，芮姜一邊舀著盤子里的菜，腦子里一邊發散式聯想，一下子買了那么多白菜，這是要準備核冬天的過冬嗎？局勢突然極度緊張，陳阿姨一家開著車，拉著滿滿一后備箱的酸菜泡菜和鮮白菜一路狂奔去往山中，在山里支起一個帳篷，在核塵埃的背景之下，每天戴著絨線帽，蹲在帳篷里用野營酒精爐在鍋里熬白菜。

    這畫面怎么看怎么喜感啊O(∩_∩)O

    不過這么一想，忽然有一點想吃白菜了，今天下午出去買一棵白菜腌制成泡菜，過年的時候用辣白菜煮一大碗湯菜，倒也是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除夕這一天，芮姜晚上五點多回到家中，因為是很重要的節日，所以黎院長說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五點鐘的時候錦愛就關門了。

    進入空間之中，芮姜將皮包和衣服都放好，坐下來略喘了一口氣，便起身去了廚房。

    半個多小時之后，芮姜端了一大缽紅通通的食物來到餐廳，那是一大碗東北特色亂燉，材料有辣白菜、豬rou丸、凍豆腐、土豆粉和蘑菇，湯面上除了大片辣椒粉，還漂浮著許多香菜，讓這一片紅的菜肴有了一種清新的綠意。

    芮姜坐了下來，手捧著一碗米飯看著眼前的rou丸泡菜湯鍋，白色的蒸汽從食物表面不斷飄向空中，顯示出本身的熱度。雖然除夕上了一天的班，然而春節的氣氛仿佛濃縮了一樣，當自己從外面回來，坐在這樣一個完全私密的地方，仿佛醞釀了一整天的節日情緒突然間全都噴發了出來，味道格外濃烈，這種延遲滿足果然會帶來強烈的感觸。

    芮姜舀了一勺豆腐，連同湯汁一起澆到米飯上，頓時白色的米粒也染上了淡淡的紅色，芮姜將那一小塊米飯舀起來，和著那渾身是洞的豆腐送到嘴里，冷凍過的豆腐再解凍之后，原本膨脹起來的細小冰塊融化掉，形成了許多蜂窩，因此凍豆腐用來做燉菜就格外吸汁，一口咬下去汁液橫流，味道格外鮮醇。

    尤其這還是沙漠凍豆腐，因為過年殺了一頭香豬，冰箱的冷凍室已經塞滿了豬rou，因此昨天晚上自己特意將一塊豆腐在黑夜之中送到了外面，在逐漸降低一直到零度的溫度中凍了一整個晚上，今天趕在太陽升起來之前將那塊巴掌大的、已經凍得硬邦邦的豆腐拿了進來，裹了保鮮膜放進冷藏室內，現在終于可以品嘗到這種美味。

    辣椒粉火辣辣的味感彌漫在口腔之中，食物本身的熱度再加上辣椒的熱力，芮姜的額頭很快開始冒汗，在旁邊動感十足的伴奏音樂之下，眼睛閃閃發亮宛如花姐，芮姜現在開始嗨起來了！

    一頓熱辣辣的年夜飯吃過之后，芮姜休息了一下又洗過澡，就坐在書房打開電腦，觀看自己前兩天剛剛下載的那一部片子——硫磺島家書。

    硫磺島之戰是二戰末期出名慘烈的戰斗，芮姜從前也有過耳聞，號稱“太平洋絞rou機”，電影中的人物特別具有悲劇性，栗林忠道和西竹一這兩個日軍指揮官都是對西方文化有所了解的，然而現在要和美軍作戰了。栗林忠道的人道性與革新性一上島就體現在禁止隨意體罰下屬，西竹一則更加矛盾，曾經參加過奧運會，在西方也算是體育明星一類的人物，如今一邊帶領士兵拼命抵抗，一邊救助美軍傷員，雖然那個美國傷兵最后也死掉了。

    而芮姜印象最深刻的是士兵西鄉升，二宮和也扮演，這個人十分有趣，軍事素質非常差，射擊訓練脫靶，偏偏又很滑頭，很能隨機應付，吐槽功力一流，“樫原榮幸地捐軀給痢疾了”，沒有多少軍人氣質，芮姜一看到這個人就想笑。

    影片當然是非常悲壯的，除夕的夜晚就是要看這樣的片子才夠勁啊，看著看著，芮姜心頭涌起了深深的感慨，不過這種感慨不是影片內容介紹里面所說的，“戰爭根本無所謂勝負的無意義性”，而是：臥槽這炮火太猛了，硫磺島上本來植物就少，這樣一搞灌木草地都給掀了起來，隨處可以看到光禿禿的樹木，照這樣下去，島上的植被全給破壞了，對于環境保護是一種多么大的影響，照這樣推下去，整個二戰都不知造成了多少土壤荒漠化的危險，一顆炮彈放倒一棵大樹，幾炮下去倒一片，連帶掀起一片草皮，更何況除了炮彈之外，還有凝固汽油彈呢？

    從這一點來看，古代的戰爭雖然也有火攻，但是對于環境的影響要小得多了，畢竟沒有飛機遠程投彈，就近漫山遍野放火很容易燒到自己，因此古代的火攻主要是燒一下糧草輜重之類，著名的火攻戰役赤壁之戰是在江面上進行。

    所以重耳最不可原諒的地方，除了放火燒山結果真的燒死了介子推，嚴重缺乏生命安全意識之外，還有他這一把火連續燒了三天三夜，綿山到底有多少樹，禁得起他這么燒？簡直是破壞環境的典型，所以寒食節除了是紀念介子推，也是一個環保紀念日吧？銘記歷史上這一次大規模燒山毀林的慘痛事件。

    在滿腦子環保感悟與理念之中，芮姜看完了這部片子，再看一下電腦右下方的時間，已經是夜里十點四十八分，應該睡覺了，今年芮姜不打算跨年，早一點睡吧。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的時候，芮姜洗了一下臉，提了水壺來到外面灌溉，當電梯升到基地出口處，透過晶體門，只見外面一片白茫茫，白色之間還混雜著一些黃色，芮姜驚訝地深深吸了一口氣，難道沙漠中竟然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嗎？

    電梯門打開來，她快步走到外面，就在基地大門前，芮姜蹲下身子，將水壺放在一邊，用手輕輕捧起一些地面上的沉積物，入手的觸感一陣沁涼。

    雪，真的是雪??！

    沒想到這樣的熱帶沙漠之中也會下雪，空間中不是沒有下過雨，尤其是每年的十一月到三月，偶爾也會下一點小雨的，然而自己開啟空間三年多的時間，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下雪，而且還不是小雪，雪片在地面上積了厚厚的一層，想來昨天晚上一定是鵝毛大雪的。

    遠方晨光熹微，沙漠中居然也有了一點點朝霞，因為空氣中水汽極少，芮姜一千多天以來在這里幾乎沒有看到過朝霞，也沒有看到過晚霞。清晨的空氣是冷冽的，然而這一如既往的冷意之中，此時若有若無地添了一點清潤，那是雪帶來的，一種雖然寒冷，但是卻滋潤的、有希望的氣息。

    積雪在芮姜手中慢慢融化，雪水滋潤了她的掌心，那一點黃色的東西也更加明顯，是沙粒。昨天伴隨著大雪，一定也刮起了風，因此將沙粒吹了起來，摻雜在積雪里面，有一些地方雪層的表面蓋了一層薄薄的黃沙，看起來好像北京名點驢打滾一樣。沙漠啊，即使下了雪，也離不開黃沙。

    這一場雪是什么時候下起來的呢？一定是昨天夜晚，然而具體是什么時候呢？是午夜之前還是午夜之后？真可惜自己當時沒有在外面，如果開始下雪的時候自己恰好外出，發現居然有雪落下來，便連忙奔回到客廳里，用水杯裝了滿滿一杯熱可可，坐在石頭臺階上一邊喝飲料，一邊看沙漠飄雪，還可以用杯子來給雙手取暖，那樣的情境該是多么令人感動啊，簡直是一個永生難忘的除夕，只可惜這樣一個夜晚就這么給自己睡過去了o(╥﹏╥)o

    沙漠中居然開始下雪，未來會發生變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