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節日前的葬禮

    二零一八年剩余的二十二天，云海鏡總算是在比較平靜的心情之中度過了，辦公室里的風波她盡量不摻和，網絡上有什么新聞，她一般也不去關注，塵世間風云激蕩永不止歇，前一陣為了那些煩心的事情，自己已經有些累了，因此現在就讓自己靜一靜吧。

    元旦這一天是星期二，前面剛剛上了兩天班，就又放一天假，因此云海鏡這幾天都過得比較輕松，雖然工作并沒有減少，然而心情卻如同冬日里的晴空，明朗得很。

    不過這一天她卻也不是那樣悠閑的，元旦假日里，云海鏡有一個很重要的工作——大掃除。

    其她的地方倒也罷了，云海鏡雖然不是一個有潔癖的人，然而自從開啟空間以來，她對于衛生的關注度大幅度提高，每過一兩周就會打掃一次?？臻g之中植被多，空氣清新，沒有很大的風沙，所以房屋之內灰塵不重，即使半個月不打掃，桌面上也不會落多少灰，因此她平時的清潔工作雖然不是很高頻率，但是房間之中還是能夠維持比較長時間的潔凈，清潔任務不重。

    整幢房屋之中唯一有點讓人傷腦筋的就是廚房，云海鏡主要是中式的料理方法，爆炒比較多，因此油煙就難免較大，而這里又沒有安裝新式的吸油煙機，所以春夏秋三個季節她都是大敞開窗戶燒菜，畢竟料理臺前方就是半月形窗戶，開了窗就可以放掉大部分油煙。

    天氣暖和的時候倒是還好，廚房相對清爽，只是這種純天然的排煙方式在冬天的時候就不太方便，這種季節要在開著窗戶烹調就太艱難了，雖然自己也將窗戶開了一小條縫，然而炒菜的煙氣卻大部分還是在廚房內部回旋，縱然氣味終將散盡，很少傳到客廳中去，可是微小的油珠懸浮在空氣之中，終究會沾在各處，灶臺上倒是還容易清理，過一段時間用肥皂水擦洗就好，然而墻壁上甚至天花板就不是這么容易了，雖然這些地方凝結的油粒畢竟是相對較少的，然而如果不定期清理，年深日久的話也是非常麻煩的。

    云海鏡是了解傳統中式廚房的，那叫一個滿是油漬煙漬啊，如果是很少下廚的人，估計看到廚房就不想吃飯了，那時主要還是因為技術所限，然而即使是現代的中國廚房，用歐式油煙機都不是很靈光，必須要用中式的才行，自己的廚房自然也不例外，雖然平日里很注重開窗通風，然而從開啟空間到現在，畢竟也已經過去了一年，很應該將廚房徹底清潔一番，否則兩年三年過去，經年累月積累的沉重頑固的油垢可能就要用小鏟子鏟才可以，那就實在太悲催了。

    因此在油污還不是很重的時候，自己每年一度的廚房大清潔就在今天完成吧，更何況再過一個月就要過年了，春節之前很應該將房屋徹底打掃一遍的，讓各個房間都干凈到閃亮，煥然一新地迎接新年，那種感覺不僅僅是房屋換了一個樣貌，整個人也仿佛從內到外清洗了一遍。

    所以元旦這一天從上午十點到中午十二點，云海鏡都在進行大掃除，客廳臥室各個房間都重新打掃了一遍，好在有吸塵器，因此速度還算是比較快，十二點半的時候，她簡單吃了一點午飯，大半個下午就都蹬著梯子在廚房各處洗刷，好在廚房之中不但地板，而且從墻壁到天花都是瓷磚，光滑堅硬，方便打理，上面的油污用毛巾沾著濃肥皂水使勁一擦，基本上都去掉了。

    云海鏡搬著梯子從這邊到那邊，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她真的累得腰都有一點要斷掉的樣子，平時只覺得廚房這樣寬敞，很不錯很方便啊，到了清潔衛生的時候的感覺就是：好辛苦啊，為什么還有那么一片地方沒有擦洗？要什么時候才能夠干完啊o(╥﹏╥)o

    然而當這一天晚上洗過了澡，云海鏡披著一條大浴巾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看著那仿佛閃閃發光的墻壁，就感覺今天一天的辛勞都有了收獲，心中充滿了滿足感，一次徹底的大掃除之后，房屋之中就是不一樣啊，心情也格外清新了。雖然這一天很勞累，可是云海鏡卻感到，過年的氣氛反而因此而更加濃厚了，就好像旅行之前忙忙碌碌做準備的環節一樣，雖然有些瑣碎枯燥，然而回想起來卻也別有一番情懷。

    所以元旦節的晚上，云海鏡睡得特別好，因為白天太累了嘛，如果是長時間的腦力勞動，其實是起不到這樣良好的催眠效果的，用腦過度容易導致神經衰弱，云海鏡之前考二建的時候就中招過一回，因為想要一次必過，復習得太緊張，同時還要學外語，就有點生物鐘失調，好在及時調整過來了。而體力勞動就不一樣了，累了一天到了十點多的時候簡直倒頭就睡，大腦都不用怎樣過渡的，從前躺在床上的時候，雖然已經決定要睡覺，但是腦子里總是要先想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這一次可是很好了，沾了枕沒兩分鐘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所以云海鏡很蒙古大夫地得出一個醫學結論：治療失眠一個很好的方法就是體力工作。

    第二天一月二號，僅僅過了一天，元旦那種歡欣喜悅的氣氛就消減了大半，幾乎無影無蹤，不過這一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云海鏡看到樹枝窗框的玻璃窗外居然飄起了小雪，飄雪的冬季啊，很可惜下遲了一天，如果是昨天下雪，就更有氛圍了。

    匆匆來到公司，云海鏡一進入辦公室，就看到倪佳茵兩只眼睛紅紅的，她心中登時就咯噔一下，連忙問道：“佳茵，怎么了？小天天身體不舒服嗎？”

    倪佳茵搖了搖頭，說：“不是的，我老公從昨天開始進了重癥監護室了?！?/br>
    “啊……這么嚴重啊……”發展得很快啊，而且重癥監護室一天要好多錢呢，最起碼每天費用不會低于一千，這要是住上十幾二十天，幾萬塊錢就沒了，雖然這種時候計算金錢顯得有些冷血，然而這種問題還是不能不考慮啊，只不過自己不會說出來。

    倪佳茵滿臉凄然：“所以這幾天我可能要請假，醫生說，文詠的時間不多了，所以后面幾天的工作可能要拜托你們了?！?/br>
    云海鏡點頭道：“不用擔心，會搞定的，不過這段時間你可是要很辛苦了?！闭疹櫸Ｖ夭∪瞬粌H僅是身體難以得到休息，更重要的是心情緊張壓抑，這樣的精神狀態格外增加疲憊感。

    郭愛妮也說：“是啊佳茵姐，不要擔憂公司里的事情，好好照顧你老公吧，畢竟……”時間也不多了，幾天的誤工還是承擔得起的。

    于是這一天倪佳茵和同事們交接了一下工作，從第二天就開始請假，預計要請一周的事假，后面是否能夠回來上班還要看情況。

    云海鏡：估計今年的年終考核的個人評價又要降低一些了，雖然工會號召發揚愛心捐款扶助，可是公司的另一面畢竟是一個盈利機構，講究效率的。

    缺少了倪佳茵，其她人肩頭的工作量陡然又增加了，不過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同事們也沒有抱怨什么。

    云海鏡的午休時間再次明顯減少，可是現在也沒有什么好遺憾的，畢竟一月里的廣州更加冷了，月初幾天曾經有過短暫的回暖，然而從五號開始就降溫很快，高溫都在二十度以下了，自己在公司里也難以午睡。

    云海鏡休息的時候向來是要躺下來的，覺得這樣才是真正的放松，不具備別人那種將就條件隨遇而安的素質，對于趴在辦公桌上睡覺的午休方式，她總是覺得很不舒服，也曾經試過兩次的，然而枕在兩條交疊起來的手臂上，卻遲遲難以入睡，這樣的姿勢真的是很不習慣啊，有一回她好在是睡過去了一陣，然而醒來之后卻發覺身體僵硬酸疼，還不如不睡，而且方才睡著的時候其實也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這樣的睡眠倒是比壓根兒不睡還累人，因此從那以后云海鏡就再也沒有嘗試過，天氣冷的話就干脆不睡了，節省下來的時間如今就用來趕工作進度也是很好的。

    偶爾空閑的時候，云海鏡也會聽一聽其她人的議論：

    “元旦那一天住進ICU，到今天已經七天了呢，整整一周，也不知道現在情況怎么樣了?！?/br>
    “我昨天晚上和佳茵姐聊了一下，她說現在她老公的狀況很糟糕，一天比一天虛弱了，已經上了呼吸機，就昨天下午剛剛搶救過一次的，可憐那個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她還沒有吃晚飯?！?/br>
    “哎喲，八點多還沒吃到晚飯，生活沒有規律，胃酸腐蝕胃壁啊，總是這樣子容易得胃病的，這一年來為了男人的事本來就已經很cao勞了，我看她身體也不像從前那么好了，從前佳茵雖然瘦瘦小小的，可是身體倒是還不錯，很少生病，可是這兩個月她已經感冒了兩回了?！?/br>
    “佳茵姐說雖然已經那么晚了，其實她還不餓，之前只顧提心吊膽了，這種時候要她吃飯她也是吃不進的，我就勸她多少喝一點粥，或者是吃一點湯面都好，后來到了九點多的時候，她總算是吃了一點皮蛋瘦rou粥，一碗粥都沒有喝完，只吃了半碗，唉昨天晚上還要守夜，也不知道那一夜是怎么頂下來的呢。我現在再問問佳茵姐，今天晚上她可以回去休息一下嗎？每天這樣堅持，人會垮掉的啊?！?/br>
    八號的時候，空間中也是格外地冷，池塘的水面四號早上就已經開始結冰，但還只是薄薄的一層，如同書頁一樣的厚度，輕輕一碰就碎裂了，可是到了今天，自己下班后回到空間之中，去禽畜區的路上經過池塘，向里面丟了一顆小石子，只聽嘩啦一聲，冰面碎裂的聲音十分清脆，簡直像敲碎了玻璃窗一樣。

    空間中從三號開始，最低溫就降到零度以下，十分的冷了，這種時候再下了雪，就不會像第一次那樣落地即化，而是開始在地面上堆積起來。

    云海鏡飛快地做了兩枚大大的紫菜飯團，西藍花這個時候已經不出產了，但是池塘邊還長了一些水芹菜，經過一年的時間，云海鏡對于空間生活也有了經驗，水芹菜乃是度過冬季的重要新鮮綠葉菜，吃膩了土豆蘿卜泡白菜就吃一點水芹菜，比如今天她就是將水芹菜洗凈切末，攪拌在米飯里做成飯團，兩塊飯餅之間夾了一些胡蘿卜絲和酸黃瓜絲，還有蛋皮和解凍后煮熟的蝦仁，外面再包上兩張壽司海苔，在砧板上用刀從中間切開，橫剖面顏色很不錯啊，紅的黃的綠的，還夾著細膩的蛋黃醬，如果是夏季里，她還可以往里面添加酸奶油的，不過此時的酸黃瓜已經很酸了，就不需要酸奶油調味。

    云海鏡將一個飯團放進了冰箱的冷藏室里，準備做明天的早飯，冷食的紫菜包飯也是別有風味，雖然冬季里吃這樣有些發涼的早餐似乎更增冷意，這種飄雪的季節，早上很應該吃一碗熱熱的艇仔粥，讓自己渾身都暖起來，不過房間里一直都是二十五六七八度的樣子，吃這樣的冷飯團也是別有風味，冷牛奶也是一樣，不過自己明天早上還是喝熱牛奶吧。

    她一邊吃飯一邊刷了一下微信，點進倪佳茵的朋友圈，只見倪佳茵剛剛發了一張照片，是寇文詠躺在床上的圖片，倪佳茵十分酸楚地說：“文詠已經失去意識了，對我們的呼喚沒有絲毫反應，醫生已經下達了病危通知書，這或許是文詠活著時候的最后一張照片?！?/br>
    云海鏡放大照片仔細看了一下，病床上的這個男人戴著呼吸面罩，兩只眼睛緊緊地閉著，雖然只是照片，然而云海鏡也仿佛能夠看到他臉上的青白，到了這個時候確實瘦得很了，不過一想到倪佳茵和小天天，云海鏡就沒有了太多的傷感。

    飯后洗了澡，云海鏡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色睡袍站在窗前，微微敞開的下擺處露出兩條光腿，她一直很喜歡這樣的毛巾睡袍，尤其喜歡在洗過澡之后直接套在身上，里面什么都不穿，就讓那柔軟的面料直接接觸在自己身上，這種畫面多見于酒店度假村廣告，而自己從前在出租公寓里也是很難在冬天進行實踐的，雖然十分向往；不過如今在空間之中，她卻有了充足的條件，熱氣是從地板上冒起來的，半點不會感到腿冷，沒有那種上暖下冷的尷尬。

    她兩只手扶著書房那寬闊的深黃色石紋窗臺，手邊放著一杯熱羊奶，臺面上的綠蘿郁郁蔥蔥，生長得十分活潑，外面的路燈光線之下，可以看到天上又飄起雪來。這兩天天上的云層都比較厚，所以也就可以看出是雪片而不是初雪時的雪粒，雪一層一層落在地上，因為氣溫低，所以并沒有融化滲入泥土中，而是在地面上慢慢地堆積起來，雖然并不是很厚，但是遠近的樹木道路和房屋卻都鋪滿一片白色。

    周圍十分靜謐，顯得那不斷飄落的雪片就帶了一種動感，輕盈靈巧，如同精靈一樣。這樣的天氣是很好睡覺的啊，下雪的時候，本來便已經很安靜的空間就顯得更加寧靜，雪為四周的環境格外增添了一種安寧的氣氛，令人更加安心，這樣的時候在溫暖的臥室之中，睡眠一定是很酣沉的吧？雨天也是很容易入睡，不過淅淅瀝瀝的雨聲難免容易引發愁緒，帶了一絲憂郁的氣息，那種天氣有時候不免是悶睡。

    空間中的這一夜寧靜而漫長，第二天云海鏡來到公司，踏進辦公室的那一刻她還留戀著溫暖的童話屋，想著如果辦公室里也有空間中那樣的大床，那么舒服的溫度，該有多好，然而郭愛妮一句話就把她拖回了現實：“佳茵姐的老公過世了啊，就在剛剛！”

    云海鏡：還有二十幾天就是除夕啊，這個年硬是沒過去，自己真的是不知道倪佳茵這個春節要怎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