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年終大促銷

    “恭賀新禧，年終促銷，全場商品一律八折！元旦除夕夜晚，和親人圍坐在一起，享受一餐熱氣騰騰的火鍋，該是多么溫暖幸福的一件事，本商場羊rou一百塊一斤，正宗草原小肥羊一斤只要一百塊！……”

    姚庭看了群里面新打出來的廣告，樂得合不攏嘴，轉頭對女兒和兒子說：“寶莉做的這個動漫效果廣告真的很不錯，爆竹閃閃發光，那牡丹花從花苞綻放成盛開的樣子，看著特別有過年的氣氛，真懷念啊，已經有多久沒有在商場看到這么熱鬧的場面了？”

    姚遠卿笑道：“現在超市商場都不需要沖營業額的，店長也不用再考核業績了，老天啊，那一點東西都要用搶的才能買到，價格那么高，還拼命往購物車里面裝?！?/br>
    姚遠珊正在拿識字卡片給小曦看，聞言道：“因為大家都在想，再不買的話可能更要漲價，而且，市場上商品有限，許多人賣了自己的車，就是為了換食品和酒精爐的，連我都替她們心疼，買車的時候都是幾十萬的花費，如今只能賣十幾萬塊，而這些錢還買不了多少食物?！?/br>
    姚遠卿說：“我同事已經在囤積食品罐頭了，美國山屋的，可以保質幾十年，我覺得我們最好也買一些，現在的日子我總覺得不是很真實?！?/br>
    姚遠珊沉思了一下，說：“是的，這就是一個夢，或許哪一天夢就醒了。我們不能完全依靠漫晶那邊的貨源，自己也要多準備一些?，F在網上的海外商品越來越貴了，尤其是這些生存物資，大牌護膚品和電子產品不再是人們感興趣的熱點了，然而那些凍干食品和罐頭之類賣得特別火爆。真是何其有幸見到現代高科技水平之下的大饑荒，從前大家貯備物資的時候，只能把一些米面干菜放在家里，干菜倒也罷了，主食放得時間長了就容易發霉長毛，如今可是好了，都密封儲存起來，可以保質三十年。時代在發展，高科技之下的物質匱乏形態也不太一樣了?！?/br>
    姚庭道：“漫晶是怎樣得到這些食物的，我們不用去追根究底，即使這是一個夢，也要盡量讓它長一些，所以我們無論如何要……”

    姐弟兩個異口同聲地說：“守口如瓶！”

    十二月底的天氣已經非常冷了，廣州的天空中整天彤云密布，不是下雨就是下雪，要么就是雨夾雪，空間中也是一樣，天氣時常便陰沉沉的，比外面好一些的地方就在于，以空間中如今零下十幾度的氣溫，這里只能下雪，不會下雨，越漫晶頂討厭雨水這種濕漉漉的東西，如果是坐在房間里還好，她還是很喜歡欣賞雨景的，反正別墅地勢比較高，水不會淹到房間里來，而且房屋質量非常好，屋頂嚴密，不會有雨水滴進來，然而她畢竟每天都要出去幾次的，淋雨的滋味很不好受，雖然有雨具，然而難免弄濕褲管，濕冷的褲子黏在小腿上，難免讓人厭煩。

    每當越漫晶在雨天外出的時候，她就努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幸好空間中資源充足，否則自己就要感覺到這天氣就好像經濟環境一樣，陰冷陰冷的，濕冷的衣服緊貼在身上，那種難受的狀態無法擺脫而又難以改變，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一個溫暖的地方換掉衣服趕緊烤干，然而四周卻都是籠罩在凄涼雨幕中的荒郊，看不到一所房屋，尤其是看不到自己的家。

    因此如今每天回到空間中，越漫晶第一件事就是把客廳里的燈全部打開，讓這里燈火通明。她坐在餐桌旁對著一鍋放了許多火腿片和鵪鶉蛋的三鮮砂鍋米線說：“這樣的天氣如果房間里燈光昏暗，那可真的是很容易抑郁的，難怪北歐在冬天的時候要啟動光幕?！?/br>
    D號房間里，王惠賢正點數著在桌面上排成一排的剛剛搶購的東西：“五斤玉米碎，十條玉米，三斤土豆，一棵白菜，兩條胡蘿卜，一包火腿腸，兩罐午餐rou……”

    大兒子黃偉銘大聲嚷道：“我要吃魚！”

    “……一瓶辣椒醬，哎呀吵死了，到屋里玩兒去。鮮魚很緊張的，沒看到各地水庫都不養魚了嗎？其她的養殖場有的也關停了，超市菜場水槽里那幾條魚大家瘋了一樣的去搶，冰柜里也壓根兒就沒有死魚出賣，我本來還想著死魚也是新鮮的，而且還折價，結果根本就沒有。能有午餐rou也很不錯了，我們去得再晚一點，連這些都沒了，我還看到有人從別人購物車里拿東西呢……”

    “我不管，明天是元旦，我要吃魚！”黃偉銘跺著腳說。

    “什么元旦不元旦的，又不是大節日，等過年的時候再說?！?/br>
    “媽你就知道騙人，過年也不會有魚蝦的，你根本就買不到，而且舍不得錢，天天總是說家里錢緊，吃火腿腸午餐rou就是改善伙食，可是那里面都是淀粉，根本沒有多少rou，所以才那么便宜！”

    “哎呦這是你在學校生活課上學到的東西嗎？我還以為她們光教你們怎么種菜養兔子呢。你覺得拿這些東西來懟媽很了不起嗎？有本事你倒是變出錢來，我們再走個后門，雞鴨魚rou就都能買到手了，你倒是去??！”

    黃瀚坐在沙發上不耐煩地說：“你能不能別再說這些了？不就是覺得我沒本事嘛，你還不如直說?？?，我如今是真懶得到市場上好像餓死鬼一樣的搶購東西，明明是自己花了錢的，總要弄得生怕趕不及一樣，好像是求著她們賣給我們。我看真的就不如大家憑票供應物資，像我們家里人口多，就應該多分一些，否則難道要讓孩子挨餓？每個家庭憑票買東西，就不用這樣好像乞丐一樣地搶了?！?/br>
    王惠賢嘆了一口氣：“誰說不是呢？像我們家兩個兒子，負擔這么重，本來國家就應該多照顧我們一些，那個小的才四歲，身體又不好，買奶粉太貴不說，而且看病總是要花很多錢，所以國家就應該管起來，像建國初期那樣免費醫療可有多好！要么我們還是呼吁呼吁吧，唉，這幾年我老沒上微博了，賬號的密碼都不記得了，我回頭找找，看能不能上去說一說，這樣子叢林社會弱rou強食肯定是不行的，不是要建立福利社會嗎？就應該根據大家的困難情況來分配物資嘛。好了我趕緊去拿手機，看看能不能登錄上?！?/br>
    從元旦的時候起，天氣就一直很不好，新聞里說這是這么多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今年全球冰凍災害都非常嚴重，最新的寒流剛剛從北極形成，正在向南席卷而來，首當其沖的是俄羅斯烏克蘭，“截至目前，烏克蘭因嚴寒死亡人數已上升至303人，其中128人死于街頭。另有約有3200人因凍傷和體溫過低而就醫，數千人蜂擁至臨時避難所……”

    越漫晶坐在明亮的客廳中，雖然是早上，壁爐里的火卻已經旺盛地燃了起來，她看了看窗外的大風雪，這樣的天氣，爐火要從早燒到晚，才能讓人不至于情緒低落。

    餐桌上放著一碟紫菜卷和一碟包子，紫菜飯卷里面包了煮熟的蝦仁，包子則是用昨天剛殺的豬rou配上冬筍蘑菇，包了許多凍在外面天然冷柜里。

    越漫晶夾起一條紫菜卷，沾了一點自制的辣醬油，醬油碟里有一點黃黃的微小顆粒，那是芥末醬攪拌開后的微粒。芥菜是空間中的重要作物，除了可以腌芥菜疙瘩這種著名醬菜，芥菜的種子經過研磨后就是黃芥末，味道十分獨特。如今越漫晶已經深深愛上這種調味料，她在空間中大量種植芥菜，主要不是為了腌芥菜，而是為了這芥末醬，做泡菜啊，腌rou啊，拌沙拉的時候都喜歡加一點芥末進去，甚至連吃炸薯條的時候都要在番茄醬里加一點芥末，更爽更夠味兒！

    如今隨著日本料理的式微——事實上任何料理都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大家希望的只是能買到足夠的rou蛋類食物——芥末這味調料在外面也不是很好買了，畢竟這種東西不像辣椒那樣百搭，是中餐尤其是川菜中的常用調料，而且辣椒還有一種類似給人體“加熱”的作用，冬天吃辣椒，往往容易辣得一頭汗，芥末似乎沒這樣的顯著功效，有的人吃了芥末會打噴嚏，取暖效果卻不明顯。種種因素疊加在一起，似乎注定了辣椒將大行其道，而芥末作為一種與日本料理那種精致情調聯系在一起的東西，將注定被冷落遺忘，就好像一個時代結束了，那個時代的種種裝飾也將被掃除一樣。

    紫菜飯卷蘸著芥末醬油的味道讓越漫晶想起了從前去日本餐廳吃飯的往事，雖然她過去也沒去過幾次，然而此時回想起來，那竹制的門首，布滿紅燈籠的內部，圖案別致的餐具，穿著日本和服的招待，在搖曳的燈光下都顯得那樣朦朧浪漫，如夢似幻，那是一種典型的東方古典唯美情調，然而如今都不存在了，她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還能不能看到經濟繁榮的回歸，如今只有在自己的空間中保留一點昔日的殘留品算作紀念。

    網絡播音新聞依舊在響著：“……在塞爾維亞的山村，數千人因暴風雪被困。保加利亞首都索菲亞有自動柜員機因低溫失靈，居民發現紙幣結冰。意大利水城威尼斯的氣溫也已降至零下5攝氏度，運河已開始結冰。意大利中北部的公路、鐵路及機場受大雪影響，服務受阻，數百名乘客被困火車內過夜，氣象部門表示當地經歷27年來最寒冷冬天，一名嬰兒及一名長者凍死。全歐洲地區夜間最低溫為零下38.1攝氏度，出現在捷克西南部……中國各級政府正在大抓防寒取暖工作，國家專門成立了‘防凍災作戰指揮小組’，各級都有專人負責，確保今冬冰凍區受災群眾的防寒工作與日常生活得到妥善安排，不凍死一個人，一定讓老百姓過一個溫暖而又快樂的春節……”

    越漫晶夾起一個包子，多么美妙的允諾啊，不知道那些倒霉的人是可以燒煤還是可以燒秸稈。由此可見，把資源權力掌握在自己手里是多么重要，這樣就不用等待別人來“安排”。唔，包子蘸芥末醬油也是別有風味，芥末可真的是廚房小精靈，明明是吃慣的東西，加了它立刻就不一樣了。

    吃過早飯，房間里響起了音樂，越漫晶赤腳站在瑜伽墊上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然后穿上那雙包住整只腳的卡通粉豬棉拖鞋，捧著一杯牛奶站在窗前，窗外的雪真白，白得好像自己杯子里的牛乳一樣，只可惜它們實在太冷，而且融化之后就成了清水，除了水分之外沒有其它營養元素。

    無論如何，這將會是美好的一天，終于到了春節假期，自己可以在空間里痛痛快快揮霍掉幾天的時間，然而也不能那么隨便浪費，每一天都要好好計劃，現在自己就要想一想了，這一天要怎樣度過，總是讀書看片子也有點單調。

    越漫晶正這樣想著，忽然微信聲響，她打開手機一看，原來是牛寶莉發了一條鏈接進來，點開來居然是一個呼吁供給制的長文，上面寫著：“連續幾年來，氣候異常導致國家經濟持續緊張，很多人的生活都遇到了困難。在我們這樣一個十五億人幅員遼闊的大國之中，放任自流是不行的，那會讓許多陷入困境的人得不到幫助，成為弱勢者自生自滅強者通吃的叢林社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更應該提倡集體主義思想，物質資源應該均分，由國家統一安排分配，以便讓那些人口多勞力少的家庭能夠順利渡過難關，社會應該照顧到每一個人，這才體現了人類發展到如今的文明程度所應該達到的公平與正義……”

    越漫晶第一個反應：這是要共產？

    這時姚遠珊說：“看下面的評論，很多人贊同呢。滿口大道理，其實就是自己困難了，想無償占有別人的物資。要說天災人禍大家幫忙也是應該的，然而如今這是想要走‘均貧富’的路子了，誰能受得了？這人怎么不提普及高義務中教育？教育水平提高不了，還狂生濫生，永遠都是處于困境，會拖垮所有人?！?/br>
    韓泳毅咋舌道：“怎么看著有點黃瀚那家人的風格？我覺得如果提出平分我們這層樓外加遠珊家里的東西，祂們肯定是愿意的，他家四個人臉上都蠟黃蠟黃的，沒有什么血色。有一次我看到祂們的大兒子，他站在商店門前看著櫥窗里的火腿——當然是假的，塑膠做的——那眼神就跟小狼狗一樣?！?/br>
    越漫晶道：“確實是啊，孩子正在長身體的階段，對食物特別渴望，自我控制能力又比較差，因此表現得就特別鮮明?！?/br>
    姚遠卿說：“如今網絡上很多人在造勢了，呼喚供給制，其實哪里有什么供給制，不過就是全面計劃經濟配給制，這些人要么是天真，要么是慌不擇路，這都還算好的，就怕是想要從中漁利控制別人的，這種最可怕。許多人忘記了幾十年前管制經濟的時候配給制是什么樣子的，虹影那本祂們也沒看過——對了這本書如今網絡上已經找不到了——都覺得挺好呢，以為自己是需要什么就領什么，其實是雪上加霜，全面短缺更嚴重，而且非常黑暗的?！?/br>
    越漫晶推測道：“難道是票證時代又要到來了？”

    “難說啊，可能以后買糧食都要糧票呢，我們可是要做好準備了?！迸毨蚶湫Φ?。

    越漫晶打開微博看了一下，果然那上面全面計劃供給派與市場經濟調控派吵成了一鍋粥，許多大V都在說著“人道的福利供給制度”，風潮非常之大，反對的言論顯得非常弱小，顯而易見，如今的輿論風向是往管制經濟那一邊傾斜。

    越漫晶呼出一口氣，無論是誰，想要管制自己的空間是絕對辦不到的。

    她心中有些郁悶，穿了羽絨服戴好帽子，手上套了棉手套，就到外面聚攏起雪塊，半個多小時之后在門前堆起了一個大雪人，頭頂戴一件自己的舊毛線帽，還用胡蘿卜安了一個鼻子，那黑石子的眼睛和紅蘿卜皮削成的愉快笑著的嘴顯得分外鮮明。

    又給雪人身上插了一把掃帚之后，越漫晶這才感覺到有點冷了，她飛快跑進房間里，脫掉衣服換了睡袍，呵著手站在窗邊，望著外邊那正對著窗子笑嘻嘻的雪人，向外招了招手道：“Hello雪朋友，以后每天早上都能在這里看到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