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東京不是日本
第二章 東京不是日本 日子一天天過去,雖然每天都要仔細觀察桑平的臉色,但是畢竟有驚無險。這天晚上商玦喝完了濃面湯,聽著桑平和陳氏一邊吃飯一邊說話: “叔叔來信寫的什么?” “兄弟說近來家鄉日子過不得,聽說我們在這邊安下了身,便想來東京投靠我們?!?/br> 商玦頓時震了,東京??!原來自己穿越到了東京,可是周圍的人明明說的都是漢語啊,并不是日本語,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日本,此時是平安還是奈良時代?天啊自己的日本史學的可不是很好啊o(╥﹏╥)o “叔叔來這里是好事,你在這邊孤身無靠,他來了本也是個幫手,只可惜東京這地界百物都要錢,他也是拖家帶口,來了這里若沒有一定,長久吃什么?”陳氏面帶憂慮地說。 商玦躺在床上,小腦瓜里立刻冒出幾個字來:居大不易??!當年自己打工的時候也是這樣,一線城市房價高,自己租了一間小公寓,就用去每個月工資的四分之一,就算自己省吃儉用,每個月生活費還是要花掉一千多,只能攢下來將近兩千塊錢,這還是在自己漲了工資的情況下,雖然存下來的不多,畢竟銀行賬戶里的數字也是在不斷增加。因此當初加薪的時候自己特別開心,終于能夠稍稍松一口氣了,雖然距離買房還不知要多久。 桑平似乎也有些煩惱,但是仍然大包大攬地說:“你愁什么?錢我自會賺回來,畢竟是自己的兄弟,又沒貼給外人。我打聽得了,大相國寺打算重修伽藍殿,還要擴僧房,藏經閣也要加蓋,上一次他們廟里失火,那一片都差不多燒成白地了。兄弟來了,我且給他托一托人,看管事的是哪個土作頭兒,把他送進去算一工,慢慢地再打算,只不過他一時賃不得房子,先在我們這里住一陣罷了?!?/br> “東京……大相國寺……所以這是穿越到了宋朝?我的天啊,不知道這是北宋什么時候,如果是靖康年間可就糟了,馬上就要逃難啊,自己這嬰兒的身體也不知道能不能幸存下來,陳氏的身體看來是堅持不住的,桑平巴不得把自己掐死,茫茫人海自己簡直是無人可依??!”商玦的腦子里一團黑線亂麻,只覺得頭頂一群烏鴉飛過。 又過了二十幾天,這一天房子里陡然熱鬧了起來,一家三口兒進了房來,一男一女,還帶了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那男子大概二十七八歲年的樣子,眉眼與桑平有幾分相似,只不過更黑壯些,相貌也更粗糙些;那個女人看著年齡相仿,骨胳粗大,與陳氏的病弱截然相反。 桑平見弟弟一家到來,當然盛情款待,要娘子陳氏燒湯燒水,自去外面買些雞鴨菜蔬,回來讓娘子整治。此時陳氏娘子距離生產大概四個月,雖然月子早已經坐完了,但是她的身體卻一直十分羸弱,沒有恢復過來,可是待客下廚是主婦必須做的,所以雖然覺得身上乏力,陳氏也只能進入廚房料理那一堆食物。 過了小半個時辰,飯菜終于端上桌子,要說陳氏烹調的手藝和速度真的很不錯,幾十分鐘便做好了六個菜,其中三葷三素,要知道這可不是現代化廚房,有那么多方便的電子炊具,這都是灶火直接煮出來的,因此就格外需要技巧。商玦側過腦袋看著桌面上的盤碗,雖然看不到里面的菜肴具體形貌如何,但是那味道卻已經蛇一般鉆進她的鼻子里,真香??! 只聽桑平招呼弟弟一家:“阿乾,弟妹,快來嘗嘗這是你嫂子的拿手菜——洗手蟹,拆開來用鹽梅椒橙調的?!?/br> 桑乾笑道:“生受嫂嫂!東京人吃東西就是不同,螃蟹也要整出個花樣兒來,像俺們老家,吃螃蟹不過是上籠蒸熟,加上姜醋罷了?!?/br> 桑乾的妻子譚氏也一邊客氣幾句,一邊吃起菜來。 桑平不住地和弟弟弟妹說著話,眼神卻總是不由得溜向那正抓著一塊雞rou往嘴里塞的男孩,終于說:“阿嵩今年四歲了吧?” “是啊,這孩子太頑皮,總是胡鬧。噫~看你吃得一臉的油,咱們以后是住東京,可不興這么沒體面?!鄙G剖秦焸渌剖堑靡獾卣f。 “唉,你比我小兩歲,兒子都四歲了,看看為兄我,真是一言難盡?!鄙F綋u著頭,臉色陰了下來。 桑乾哈哈笑著說:“大哥你急什么?不管怎樣總有個女兒了嘛,將來她若腳硬,你們也跟著受用?!?/br> “哼,塘里沒魚我也不要蝦,有什么用處?將來總是別人的。男人三十歲了還沒個兒子,苦??!”桑平頗有些慷慨悲嘆的風范。 譚氏雖是鄉野出身,卻是個伶俐人,看到陳氏的臉色逐漸變化,越來越難看,便笑著打圓場道:“男花女花都是命里安排,哥哥也不必嘆氣,嫂嫂正年青,下一胎便是兒子也說不定,到那時可不是一天云彩都散了?” 桑平看了一眼陳氏那雪白的臉,說了一聲:“她?嘿嘿……” 陳氏默然不語,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垮了,就算是不生孩子,恐怕也支持不了太久。 床上的商玦是不是已經被這些話氣得翻白眼了呢?沒有,她此時正翕動著鼻孔使勁吸著飯菜的香氣,肚子里還咕咕叫了兩聲,只可惜她現在還沒長牙,否則她真想把那些菜都塞進嘴里,她急需營養??!商玦滿腦子想的都是前世的菜譜:可樂雞翅、紅燒豬蹄、清蒸羊rou、香辣小龍蝦……不知不覺口水就流了下來。她真的萬分后悔,上一世減的什么肥? 一頓飯就在這樣各懷心事的氛圍中進行著,桑平黯然慨嘆,陳氏消沉悲涼,唯有桑乾一家三人大吃大嚼酣暢淋漓,分外地高興。 當接風飯結束,陳氏叮叮當當收拾著桌面上的碗筷送去廚房清洗時,商玦這才緩過神來,屋子里此時空落落的,桑乾一家人已經到給她們安排的房間里去整理行李,這真的是酒足話盡好散場啊,吃飽喝足了各干各的事去。商玦不由得有一些空虛和傷感,一個嬰兒能夠有這樣的情緒可能顯得有些古怪,然而幾個月前剛剛經歷了生死危機的這位魂穿冒牌嬰兒此時心情確實有些復雜,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生活。 朝九晚六,早晚擠公交車,八小時滿點滿負荷工作,房租水電交通電話費還有餐費,自己買了一個漂亮的手賬本每天記賬,越計算越覺得心慌,只覺得那不斷流出的金錢就好像自己身上的一道傷口,不停地向外流血,但是不花錢怎樣購買食品物品和服務呢? 有時候她小資的多愁善感情緒上來了,也會感嘆“人是唯一在工作的動物”,這句話是誰說的來著?哦林語堂。雖然剛剛離開那個世界四個月,但是在她的感覺里仿佛已經過去了十幾年,那個世界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在自己腦海里留下的印象越來越淺,她真的擔心有一天自己會把從前的世界全部忘掉,完全成為這個時代的人,那可太悲劇了o(╥﹏╥)o 因為今天有遠客來,所以這一天大家睡得都比平時晚一些,當外面傳來“咚!——咚!咚!”的梆子聲,一個男聲拖長了聲音慢悠悠地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已經是三更天了,商玦從前看了許多古代背景的網文,穿越的原生的都有,對古時候的生活知識也有一些了解,因此知道現在已經是十二點了,真的是夠晚的。 桑平洗了腳躺在床上,陳氏吹熄了蠟燭也躺了下來,旁邊一個藤籃里放著商玦。 房間里很快響起了男人的鼾聲,陳氏照例是無聲無息,商玦作為一個嬰兒這時候已經十分疲倦了,她本來可以早睡,但是警惕性讓她每天都在桑平睡著了之后才放心入睡,所以今天竟然熬到半夜。 商玦閉上眼睛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想著如果自己有空間該有多好,下一刻她就感覺到周圍似乎忽然間不太一樣,怎么她在國際大城市“東京”的一間小樓里居然聽到了水流的聲音?而且周圍的氣味也有些不對勁,本來自己這幾個月來聞慣的是家里做飯的油煙味道,還有左鄰右舍拜佛燒香的香煙氣息,這種種氣味混合在一起十分渾濁,但是這些日子自己也已經習慣了,因此竟不覺得空氣不新鮮。但是如今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自己竟然感覺鼻腔里有草葉的氣息? 商玦激靈一下清醒了過來,難道自己在這危機四伏隨時面臨死亡的環境中竟然緊張到精神不正常了?她睜開眼睛一看,映入視網膜并不是自己看慣的床帳屋頂,也不是慘白的紙窗,而是滿天星斗!半個月亮掛在天上,淡淡的光線照射下來,讓她看清了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扭頭一看,靠著自己側臉的一枚心形葉片上還掛著一顆小小的露珠。 雖然營養不足,但是商玦畢竟已經能翻身了,于是她翻了個身趴在那里,盡力揚起小脖子往遠處一看,山坡下面不遠的地方有一道溪流,幾百米外溪流盡頭是一個大大的湖泊。溪水日夜不停地流淌,水面上閃動著銀色的粼粼波光,那嘩啦啦的聲音讓她感覺連這條小溪都比自己過得歡快。 商玦眨了眨眼睛,用手抓了一把面前的野草,是真的,抓在手里還濕漉漉的!她狠命呼吸了幾口空氣,微風中帶來溪流的水汽,她還看到水面上刷地一下躍起一條魚,然后撲通一下又落回水中,濺起一片水花。魚??!看到魚,她感覺肚子又餓了。 但是無論如何,自己的空間又回來了!商玦激動得真想跳起來,但卻只能在原地用手拍了兩下地,她想揚天大笑,于是草地上就傳來了“啊啊啊啊,噢噢噢噢……”的聲音,聲音十分稚嫩,半點豪氣也無。 然而自己是怎樣得回空間的呢?為什么從前自己想破了腦袋都無法讓空間出現,今天卻突然重新進入空間?進出的方式一定要搞清楚,這是眼前最要緊的事情。 于是商玦試了幾次,終于在她移動了一下同時想著“出空間”時,嬰兒小小的身體重新回到了藤籃里。 眼看著周圍景物如同魔術一般轉換,商玦瞪大了眼睛,她隱隱已經知道方法了。 商玦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四周,黑暗之中除了桑平的呼嚕聲,周圍依然寂靜,外面也一切依舊,忽然間一陣馬蹄聲傳來,是晚歸的人騎馬經過,很可能是從夜市上回來的,這個朝代沒有宵禁,真的是太好了。 屋子里的人都在睡夢之中,沒有人留意到方才藤籃中那小小的嬰兒突然憑空消失,又忽然鬼魅般重新出現的驚悚一幕,因此商玦放心地按照剛剛自己總結出來的方法又試了一次,挪動了一下身體,默念著“進空間”,果然下一秒她就再次趴在了草地上。 好了,完全弄明白了,商玦興奮地拍著兩只小小的巴掌,腦子快速轉著:“我說為什么一直進不來,原來需要有位移,之前一直在襁褓里被扎得緊緊的,難怪無法進入空間,從此之后自己可就自由自在了,想切換兩個空間隨時可以,現在自己安全了,只要桑平別搞突襲,給自己一點防范的時間,只需要一秒鐘,自己就能從他眼前消失,讓他看不見更抓不著!” 商玦身體一顛一顛正樂著,忽然收住了笑容,不行??!自己現在不能脫離外面獨自存活,因為自己現在連路都走不了,更別提找食物了,而且自己如今連牙都沒長,這里看來也沒有糊糊一類的東西,難道自己要餐風飲露為生? 商玦這時候沒有了迫在眉睫的死亡危險,腦洞就大開起來,她想到了前世曾經看到的動物收養人類嬰兒的事情,偶爾會有失去了幼崽的雌性哺乳動物遇到人類嬰兒,就將嬰兒當做自己的孩子哺育長大,如果是羚羊或者猴子發現了自己還好,如果是母狼對自己產生了興趣,自己豈不是要變成狼孩? 然而她馬上又想到,自己如果在空間里隱居,最該擔心的不是狼孩羊孩的問題,而是這里面到底有沒有兇猛野獸?如果自己在外面再冒險求存幾年,然而有一天終于掙扎不下去,在幾歲的時候迫不得已進入空間生活,那個時候自己那么小,假如被野狼叼去了可怎么辦?難道要變成里那個被掏光內臟只剩一具空殼的孩子? 于是商玦看向周圍的原本充滿希望的輕松目光頓時變得緊張起來,生怕從哪里鉆出一只野獸,一下子撲在她身上,把她當了宵夜。 “空間也不是萬能的??!”商玦內心里哀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