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共生

    黑暗之中，師冬野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按鬧鐘的夜燈，小小的燈泡亮了，她看了一下時間，只有五點四十幾分，于是她感覺安心了，翻了個身又閉上眼睛，但是卻再沒有睡著，只是腦子混沌地躺在那里。

    終于到了將近七點的時候，師冬野終于起床了，雖然從五點多的時候就沒有再真正睡著，但到了這時候卻也并不覺得累，可能是因為昨天睡得早的緣故吧。

    師冬野打開臥室的門準備去洗手間，來到走廊里發現廚房的燈已經亮了，佟莉絲和何重邁正在那里準備早飯。

    師冬野揉了揉眼睛，把眼角的眼屎弄掉，說：“你們這么早就起來了？”

    佟莉絲立刻豎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噓”了一聲，輕聲道：“小聲一點，她們還沒走呢，雖然房車隔音效果好，不過還是小心一點吧?！?/br>
    何重邁有些無奈地聳聳肩，也壓低了聲音聊天：“昨天晚上因為外面的客人，我們九點多就睡了，六點的時候睡不著，就起床了。話說自從外面下第一場雪，我們就好像貓冬的動物一樣，每天早睡晚起，偶爾才出去活動一下，睡眠量實在是太充足了?！?/br>
    師冬野也笑了，確實是的，秋季的時候她們為了過冬做了大量準備，天氣冷下來之后就很少再到外面活動，每天除了日常生活，看書聽廣播，其余大量的時間都用來睡覺。所以有時候當她在夜里剛到九點時就裹在被窩里時，師冬野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一只冬眠的熊，外面皚皚白雪，天寒地凍，一頭熊蜷縮在樹洞里呼呼大睡，外界的寒冷于它此時在感官上是隔絕了的，是感受不到的，冬眠實在可以稱得上是一種比較幸福的抵抗冬季的方式，只要第二年春暖花開的時候能夠醒過來。

    師冬野上過廁所，將暖水袋里面的水放進盆子里，用這還有余溫的水洗了一下臉，如今她們是精打細算利用各種資源，雖然生活有些拘束，但是卻也有另外一種趣味。

    七點半左右，房車里面的早餐開始了，通過監控器可以看到，外面的人還在睡，想來這樣的天氣，睡袋里的溫度更加令人留戀吧，很幸運的是昨晚沒有行尸過來sao擾。

    一直到了八點多，房車中的早飯已經結束，連碗碟都洗干凈了，這時外邊終于有了動靜，一只被陽光鍍了一層淡淡金色的睡袋動了動，里面的人爬了出來。太陽高高地升了起來，雖然熱量微薄，但畢竟比黑夜中要溫暖一些，暗夜的嚴酷在陽光下消減了很多，讓人不再有那種被生存危機逼迫到懸崖邊的感覺。

    第一個人起身之后，其她人也陸續鉆出睡袋，打開背包計量了一下食物數量，然后準備做早飯。

    傳聲器中傳來她們的說話聲：

    “我感覺還不是很餓，多睡一點就是好??！”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住處，這么冷的冬天，不能一直在外面漂泊?！?/br>
    “是的，如果有一個安全牢固的營地，冬天我們可以盡量減少活動，比如說，一天睡十二個小時，也算是半冬眠了，這樣可以減少能量消耗?！?/br>
    “我們的食物不多了，這時候真希望能找到一個食品庫，事情發生太倉促，我們很多東西都沒帶出來?！?/br>
    “我們會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的，我們能撐過這個冬天，等明年天氣回暖，我們就能在土地里種植東西，可以自給自足了，去年夏天我們有過經驗?！?/br>
    “植物的尸體是我們寶貴的經驗?！?/br>
    說到這里，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這些貌似零散的對話信息量很大，師冬野很快就推斷出，她們從前是有營地的，而且還在那里種植了作物，只不過前一陣因為突發原因營地被毀，讓她們如今在外漂流。

    這時何重邁輕聲說：“我們的鄰居們可能在去年災變剛開始的時候就建立了營地，不過很可能她們本來都是城市人，所以并不擅長耕種?！?/br>
    何重明道：“可能從前也搞過陽臺種植之類吧，甚至還可能在生態農莊包下一小塊地，休息日就過去體味田園生活，平時就交給工作人員打理，不過這些情趣如果要用來真正支撐起自己的食物供給，就比較難了?！?/br>
    佟莉絲忽然問：“我們明年有什么計劃呢？”

    師冬野看著監控器上的圖像，幽幽地說：“可能我們也該找一塊地方，種植一些東西，如果可能，再飼養一些家禽?！?/br>
    九點多的時候，外面的人開始收拾物資，她們把周圍的圍繩拆下來纏成捆打好結收在包里，同伴這邊將睡袋鍋具也收起來，然后就迎著冬日天空中的太陽走了下去。一串黑色的腳印逐漸延展開去，伸向遠方，最后幾個人的背影終于變成小黑點，再之后就轉過山口消失不見。

    何重邁忽然嘆了一口氣，說：“有一點孤單的感覺呢?！?/br>
    師冬野笑道：“不過我們現在可以下車了，也該透透氣了，外面的雪沒有融化，這樣的時候空氣最好了?！?/br>
    幾個人下了車，棉皮鞋踩在地上，地面上原本平整的雪層已經被昨晚的住客踩得一片凌亂，到處是腳印，之前生火的地面上還殘留著黑灰和炭塊，幾截沒有完全燒完的樹枝被丟在那里。

    外面的空氣的確非常清新，雖然溫度低，吸入的空氣透著冷意，但是卻并不令人覺得痛苦，反而有一種清冽的感覺；遠一些的完整雪層在陽光下反射出微微有些刺目的光，一點點微光如同銀粉灑在地上，這樣的雪景看久了其實也有點單調，而且容易損害視力。

    佟莉絲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啊，有雪花的味道呢！”

    何重邁笑道：“如果這里有幾棵梅樹就好了，我們就可以看梅花雪，那氣息肯定更美?！?/br>
    佟莉絲笑著說：“以后等我們定居下來，可以找一些樹苗種在院子里?！?/br>
    何重明說：“或者我們吃了梅子，把果核種下去?！?/br>
    “好了，該輪到我們補充資源了，昨天用了一些水，今天要補充進去，好在那一片雪沒有被動過?！辟±蚪z一拍手，跳回房車就拿了一個干凈的塑料盆出來。

    師冬野一看，也只得進去拎了一只桶，一起鏟雪。

    她們剛剛將工具裝滿，正要端回去，忽然只見山口處幾個人影閃動，何重邁立刻叫道：“快進去！”

    四個人飛快跑進車里，關上車門和車窗，但是這時那些人肯定也已經發現她們了。

    很快，傳聲器里就傳來令人不安的躁動聲音，雜亂的腳步聲，野獸一般的叫號聲，遠遠地，一堆人形物逼近了，是行尸。

    何重明疑惑地說：“它們不是都凍住了嗎？”

    師冬野冷靜地道：“萬事無必然?！?/br>
    前方的幾個幸存者畢竟行動更迅速一些，這時她們已經飛跑到房車前，為首的女子還對著房車里面喊：“行尸來了，我們在你們車頂避一下！”

    這時有兩個人已經抓住房車前端的防撞桿開始往上爬，師冬野走進駕駛室，對著外面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后按下了一個按鈕。

    五個人很快全都爬到高高的駕駛室頂部，雖然這里位置不算窄，但對于安置五個人還是略有些擁擠，就在這時，她們看到房車車廂頂部緩緩升了起來，原本的太陽能電池板整體升高了將近兩米，并且邊沿處還有欄桿支了出來，在周圍形成一道圍欄。

    幾個人馬上明白了，跳上了房車頂部，這里足夠寬敞，而且也不擔心會從車邊滑下去。

    這時，行尸群漸漸走近了，師冬野在駕駛室里迎面正看到行尸的正臉，之間那些行尸都穿著厚厚的棉衣，比如羽絨服軍大衣之類，有一些甚至還戴著棉帽，就是那種反映上世紀北方冬季生活的片子里常見的軍綠色棉帽，額頭部位有深色毛絨帽臉，兩邊垂下來襯著深色毛絨的又長又厚的棉耳朵，不但普通人會戴，軍人也會戴。

    其中有一頂很顯然是現代時尚款，因為它的顏色是很嫩的翠綠色，不是那種略顯土氣的老綠，淡褐色的粗毛絨帽臉上繡著一個很可愛的紅五星，尤其顯眼的是頭頂上還有兩只白色的耳朵，一看就是卡通版的，很Q很萌，戴著它的毫不意外是一個年輕的女性喪尸，大概二十幾歲年紀。

    這一隊行尸堪稱浩浩蕩蕩，數量足有幾百個，何重明湊到駕駛艙里，望著前方那密密麻麻的僵尸，說了一聲：“它們也是與時俱進啊?！?/br>
    師冬野聽了有點哭笑不得，可不是么，從前遇到的行尸都穿著清涼的夏裝，這一批全都是換了冬裝，讓她不由得疑惑，是不是哪個幸存者營地全軍覆沒，都變成了行尸。

    行尸群全部涌進了山谷，圍攏在房車周圍，向著車頂的人伸出手臂，師冬野設想了一下，此時車頂的人看著這些行尸胳膊一定好像是看樹林一樣。

    這時從駕駛室車門傳來拍擊聲，雖然聲音并不很大，師冬野透過車窗往下一看，只見一個個子很高的行尸正高舉手臂，狠狠地拍著車門下部。師冬野不想再看下去了，發動了房車就向前碾壓過去。

    車頂部的幾個人有點心驚膽戰地看著，雖然自從末世開始以來大部分時間都是定居在一處，但是并不表示她們沒有看到過汽車拋錨，尤其是穿越行尸群的時候，她們親眼看到過因為遭遇到大群行尸，人們開著車亡命奔弛，想要從行尸的包圍里突破出去，但是有的車輛或者是被輪子底下的行尸的斷臂殘肢卡住，無法前進，或者是陷進了地上的坑洼，總之因為種種原因拋錨在那里，里面的人無論是緊閉門窗死守在那里，還是跳出來逃命，最后都往往葬身尸口，那種情形太恐怖了。

    車子在尸群中行駛的時候，雖然車內的人也很緊張，尤其是行尸撞在車上發出的那種砰砰的撞擊聲還有活死人濺在玻璃窗上的血污都更增添那種壓抑感，但畢竟車子還在行駛，只要汽車還在開動，里面的幸存者就暫時不需要擔心自己會被行尸捉住，但是只要車子一旦無法行動，這個金屬箱子就會成為活棺材，里面的人除非戰斗力非常強，否則難免成為行尸的食物。

    曾經有人開玩笑似的說，這也算是另外一種意義的“生命在于運動”。

    如今她們再次面臨這樣的危險，雖然這座房車足有四米高，顯然底盤也非常高，可以輕松鉆進去一個人，但是末世之中最擔心的就是意外，如果萬一連這么高底盤的車都被喪尸的身體卡住而拋錨在當地，情況就不太妙了。當然她們也考慮到，房車這么高，即使拋錨也暫時不會被攻陷，兩個團隊可以合在一起站在車頂慢慢打喪尸，但終究是危險性更大，如果后面的行尸踏著前面倒下的尸體爬上來，就非常糟糕了。

    在五個人的忐忑之中，前方的行尸不斷倒下，房車好像一支分開水流的移動金屬堰，從尸群中穿了過去，從上方看去，前面的波浪剛剛被破開，后面的缺口就已經合攏了，好在行尸群終究是有盡頭的，不需要她們在茫茫尸海中永無盡頭地航行。

    房車勻速碾壓過前方阻礙的行尸，出了谷口之后，向前又行駛了一段路，終于完全擺脫尸群，這時前方出現一條公路，房車立刻提高速度駛上了那滿是冰雪的公路。

    車頂的幾位客人看著銀白色的路面，不由得有點擔心：

    “現在沒有人清理路面積雪了，這樣的路況很容易發生交通事故的?！?/br>
    “現在頂多是翻車，如果是從前，幾輛車會撞在一起的?！?/br>
    “我昨晚看過了，這輛車的輪胎防滑功能很好，應該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吧？”

    車子行駛了一個多小時，減速停在了道路上，從車內傳聲器里傳出一個聲音：“各位，你們有目的地嗎？我們可以送你們過去?！?/br>
    車頂的人商量了一下，為首的女人說：“剛才真的謝謝你們了！我們沒有什么目的地，只是一路尋找，希望能找到一些物資，還有能夠長久防守的地方，如果你們能帶我們一段，那就更加感謝了，也許路上我們就能發現合適的地方?！?/br>
    “好的，那我們就一路開下去吧?！?/br>
    房車重新啟動，冰雪覆蓋的道路上拖出兩條長而深的車轍印分外顯眼，如同兩條長長的辮子，指示著她們行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