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風暴后的寧靜

    自從進入房車空間，這是她們第一天在外面道具房車里休息，這一天晚上何重邁躺在小房間里那狹窄的一米寬的小床上，這張床比空間內部自己那張一米五的雙人床窄了三分之一，讓她感覺翻身都不是很自由，夜里總是擔心會掉到地上去，因此睡得微微有點不安。而且雖然道具房車也屬于空間整體，但是畢竟處于最外部，與外界只隔著一層材質不明的金屬，不像空間內部與外面的行尸世界有許多層金屬板材還有制造區域以及生態區的距離，感覺好像山與海一樣遙遠，安全感強極了。

    因此這一個晚上，她睡得都不是很踏實，早晨起床的時候難免有點疲憊。

    鬧鐘已經指向七點三十分，何重邁起了床，出來準備洗漱，經過廚房的時候便見到弟弟與師冬野已經開始做早飯，兩個人其中一個正在將玉米粉倒進小盆里，另一個則在打著雞蛋，今天的早餐是雞蛋玉米糊糊。

    只聽何重明說：“房間比里面小了許多?！?/br>
    “停下車擴展開車廂后還算不錯?！?/br>
    “儲藏柜里的食品儲備大概只夠兩個月的?！?/br>
    “我們肯定會繼續搜尋物資?！?/br>
    “排污怎么辦？”

    “沒人會來罰款的?！?/br>
    “凈水怎么解釋？”

    “我們當然會一路補充水量的?！?/br>
    何重邁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兩個人都回過頭來看她，何重明聳聳肩，說：“之前還說不肯接受其她人進入房車?！?/br>
    何重邁搖頭道：“這種情況不能不這樣做，莉絲受了很嚴重的傷害，而且她還未成年呢?！?/br>
    何重明仿佛看到了什么似地說：“這種情況今后會不斷出現的?！?/br>
    當何重邁從洗手間走出來的時候，佟莉絲也已經起床，她的臉色仍然蒼白，看起來有些懨懨無力的樣子，但是精神上卻比昨天稍好了一些，眼神也不那樣恍惚了。大家互道早安之后，就坐在餐臺邊吃早飯。

    佟莉絲的腦子仍然有些昏昏的，但是仍然敏銳地發現了玉米糊里面的蛋花，驚訝地說：“現在還有鮮雞蛋嗎？你們找到了養雞場？”

    師冬野有點答非所問地道：“雞蛋的保質期長得出人意料，即使不放在冰箱里，一個月后也仍然可以食用?！?/br>
    何重邁姐弟相互對視了一眼，這姑娘可真夠警覺的，之前的遭遇只能說是運氣不好。

    這時，忽然車廂壁板上傳來砰砰啪啪的拍擊聲，師冬野謹慎地打開窗子略略探出頭向下看了一眼，立刻一臉倒胃口的樣子，坐回餐椅上，說：“吃頓早飯也不得清靜?！?/br>
    何重明搖頭道：“我還以為我們已經走得夠遠了?！?/br>
    外面的風輕輕吹進來，帶著一股山林間的草木氣息，其中夾雜著極輕微的一絲腐臭，幾乎讓人嗅不到，經過這么久的時間，僵尸身上的血跡也早已干涸，血腥氣也發散掉了，因此現在最惹人心煩的就是噪音。

    好在幾個人都已經在末世生活了很久，因此喪尸在外面拍車門對她們還沒有造成太大的困擾，即使是剛剛進入房車的佟莉絲也可以看出房車車廂的金屬板極其堅固，很可能是合金鋼材，厚度更是達到幾厘米，所以根本不懼怕幾只喪尸的撞擊。

    溫熱粘稠的玉米糊吃到胃里很舒服，很容易消化，里面還加了蔥花來提味，很有一點末日前城市早餐連鎖店的感覺，吃完一碗之后，佟莉絲感覺到自己胃里暖融融的，身上的力氣也在繼續恢復，只不過這時外面拍車門的行尸從一只增加到了三只，顯然是循聲而來。

    佟莉絲吃飯的速度有些慢，其她三人陸續離開餐桌后，她才終于將碗里的糊糊喝完，然后將自己的碗送進廚房，何重邁已經在那里了，正在洗碗。佟莉絲將碗放進水盆里，正要一起洗，何重邁笑著要她進去休息：“玉米糊糊很少油的，碗很容易清洗，你不要弄了，我看你現在手腳無力，不要把碗摔破了，那樣我們還要重新去找餐具?！?/br>
    佟莉絲笑了一笑，回到客廳，這時只聽車頂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然后她就看到一根長長的鋼釬從上方猛地扎了下來，頓了一下后飛快又抽了回去，然后又是一下，接著是第三下，再之后外面就徹底安靜了。

    片刻之后，師冬野就從狹窄的轉角樓梯走了下來，手中的鋼釬尖端滿是血跡和腦漿，佟莉絲看著她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將鋼釬尖端在地上狠狠扎了幾下，尖銳的前端經過草葉泥土的摩擦終于脫去了污垢，師冬野又抓了一大叢野草擦抹著鋼釬，草葉上的露水把殘留的污物徹底清潔掉，這件武器重新變得锃亮。

    師冬野擦凈了武器后，回過身來看到佟莉絲略有些步態不穩地也走下來，便笑著說：“這周圍暫時還是挺平靜的，風景不錯?！?/br>
    何重明也下來與師冬野一起把那三具尸體搬到遠處，他拖著一具尸體的兩腳往樹林里走，一邊走一邊說：“幸好這些家伙的皮rou還沒有什么太大變化，否則渾身腐爛的話，那味道可夠受的了?！?/br>
    師冬野苦笑了一下，說：“真不知為什么它們遲遲沒有腐爛解體，如果按照自然界的正常規律，一周半個月的時間大概就爛得不成形了，尤其是這樣炎熱的天氣，那種情況下雖然氣味不好，而且很容易爆發瘟疫，但是行尸的威脅畢竟可以很快解除掉，只要找到抗生素之類，傳染病也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問題，剩余的人們馬上就可以重建人類文明，哪像現在這樣，活死人源源不斷的？難道是神鬼怕惡人，微生物也害怕行尸病毒？”

    何重明搖頭道：“這個真是捉摸不透，希望科學家們好好研究吧，但愿她們還在世界的某個地方做實驗搞科研?！?/br>
    房車周圍重新變得只看到綠地，看不到恐怖的行尸遺體。幾個人在草地上溜達了一會兒，師冬野招呼了一聲：“大家上車吧，我們要繼續走了?！?/br>
    佟莉絲最后看了一眼周圍是草木，她的眼光還捕捉到了一只飛快從樹上竄過的松鼠，這敏捷的小動物讓這寂靜的山林之中顯得靈動了，即使是人類的末世，自然界的生機也并沒有斷絕。

    她并沒有太過留戀這臨時的宿營地，轉身就跟在何重邁后面回到車廂里。房車啟動了，林木向后面退去，何重邁告訴過她，接下來的日子要不斷遷移，在每個地方都只能停留一天或兩天，她完全明白這樣做的必要性，雖然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但是天生的不安全感和末世幾個月來的考驗已經讓她深深領悟到末世的生存原則：保持移動，保持低調，保持安靜，保持警惕！

    房車有時候會走上公路，但是很多時候都是在荒無人煙的田野和山路上行走，當她們走在大路上時，佟莉絲會看到師冬野她們不時下車搜集物資，從汽油到水、食物，無不搜集，師冬野她們似乎格外注意藥品，每次見到被遺棄的車輛或背包里有藥物的時候，她們好像總是格外高興。

    大概過了一周多，佟莉絲的身體終于漸漸恢復，也不再總是感到頭暈，她感覺自己的記憶力和思維能力也好了許多，于是為了慶祝她的康復，這一天晚上房車團隊特意開了一個小型的餐會，晚宴地點就設在房車頂上。

    佟莉絲和大家一起將晚餐用品端到車頂天臺，兩面巨大的太陽能電池板已經升高起來，露出下面透明的頂棚，天色已經有些黑了下來，但是在夕陽慘淡的殘照中還可以看到透明天棚下方綠油油的蔬菜，雖然在這種光線下已經成為暗綠色，不再是本來的翠綠。

    佟莉絲拎著一個小巧的木桶形狀的塑料桶走到天臺上，將塑料桶放在小圓餐桌上，她望了一下周圍，這是一片丘陵，原本是一處果園，果盤里的蘋果橙子就是從那里摘來的。這里行尸很少，僅有的幾個行尸大概都是原本的果農，枝頭掛著的果實仍然很多，看來沒有被人大肆劫掠過。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天邊的云層浸透了濃重的青黑色，在高處放眼四望，不由自主會有一種暮色蒼茫的感覺，身心如同浸入深潭。

    佟莉絲此時的心情就比較奇特，那幾天的恐怖經歷雖然從時間上來講并不長，但是卻已經在她心中烙下了永遠無法消除的痕跡，末日痛失親人和后來的遭遇深深改變了她，她本來以為自己再也不會信任任何人，但是沒想到遇到了師冬野她們。

    房車中的人都很溫暖體貼，沒有人問過她究竟發生了什么，只是關心她的身體，師冬野還悄悄給了她一盒驗孕試紙，卻并沒有說明是做什么的，不過紙盒里有說明書。

    這幾天，佟莉絲的感覺是，房車里簡直是另一個世界，備有一套高效凈水系統，車頂的太陽能電池板在有光線的時候源源不斷地產生電力，維持著房車中的日常生活，水平和末世前差別不大，照明冰箱和電磁廚具都能夠繼續使用，只不過網絡全斷了，所以視頻和文檔資料只能用硬盤中存儲的資源。如果不離開房車，不去看外面那荒涼的、危機四伏的世界，她有時甚至會有一種“現在一切都恢復正?！钡腻e覺。

    然而她很快就會清醒過來，拉開車窗上的金屬隔板，可以看到外面蹣跚走來的行尸，還有不遠處那已經被火燒毀的房屋，這一切都提醒她這不是一場噩夢。

    四個人坐在餐桌周圍，師冬野打開塑料酒桶，將里面玫瑰紅色的液體倒在杯子里，說：“來，為了莉絲的康復，我們干一杯！放心，這葡萄酒度數很低的，不會上頭?！?/br>
    幾個人歡歡喜喜碰了杯，佟莉絲把高腳杯湊到嘴邊喝了一口，果然好像糖水一樣，雖然也帶有一點酒精的味道，但是更多的是甜味，看來是加了許多冰糖白糖之類，她很懷疑這是從前的人自釀的酒，她mama也喜歡DIY一些東西，自己釀制過葡萄酒，她嘗過一點，大概就是這個味道。

    何重邁將杯子里的酒喝盡了，環顧四周，說：“這里的月色不錯，快到十五了吧？十五十六的時候我們也可以坐在這里賞月，就好像從前坐在家里的天臺上一樣?！?/br>
    何重明道：“而且還沒有工業污染，天空很干凈?！?/br>
    幾個人說說笑笑，不覺到了夜深，西風從遠方吹來，鉆進佟莉絲的衣領里，她的身體畢竟沒有完全康復，因此便不由得微微打了個寒戰，師冬野看到了，便將自己搭在椅背上的披肩拿下來，給她圍在肩上，說：“現在天氣開始涼了，可能過兩個月就會下雪?！?/br>
    何重邁道：“今年的天氣或許會比往年冷得早一點，而且我們又是一路在往北走?！?/br>
    何重明問：“冬天的僵尸會凍住嗎？”

    師冬野說：“希望會吧，畢竟它們身體里也是有體液的，如果體液凝固，或許就行動不便了，到時候我們看到僵尸，就像敲冰棍一樣敲碎它們，如果能抓住機會，北方這個冬天應該能消滅很多行尸，如果活人還算多的話?！?/br>
    這時佟莉絲忽然說：“活人比行尸更恐怖?！?/br>
    看到其她三個人都看向她，佟莉絲輕輕一搖頭，說：“我不是說你們，但是當時我一心想的就是，我寧愿死在行尸嘴里，也不想和那些禽獸在一起，我那時整天盤算的就是一旦有了機會，要怎么樣殺死他們，而且要讓他們死得越痛苦越好，我認識一種毒蘑菇，只要我找到機會，就可以用毒蘑菇毒死他們，哪怕我自己也死掉。如果我在殺死他們之后還能夠活著，我就要找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越遠越好，圈出一片地方來只屬于我一個人，我再也不想看到活人，如果有人踏進那里，我就殺死他。我就一個人住在那里，直到因為發生了什么事情而死掉，或者是被行尸吃掉，或者是被其她人殺掉。但是只要我活著，我永遠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出現在我眼前，我只想一個人待著?！?/br>
    何重邁看了師冬野一眼，說：“其實我們從前也是這樣想的?！?/br>
    師冬野說：“是的，我們本來想緊關車門，不讓任何人進來的，現在外面太危險?！?/br>
    何重明說：“車里面本來只有冬野，然后是jiejie和我，再之后是你。她們的決心本來很強硬的，不會再讓任何人進入房車，無論是女人還是男人?！?/br>
    師冬野笑了一下，道：“今后真的不會再接納其她人了?！?/br>
    何重明咧嘴笑著說：“很難說啊，如果還有類似的情況，你們還會這么做的?！?/br>
    師冬野搖頭：“不，車里容納不下更多人了，我們會有其她的方法來解決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