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車禍現場

    孤獨的房車在路上行駛著，何重明坐在駕駛室里，駕駛位的車窗打開了，車子快速行駛帶起來的風吹得他略有些長的頭發飄了起來。何重明伸手撩了一下前額柔軟的長劉海，舒服地吐了一口氣，雖然是末世，世界上到處都是尸體，但是好在此時路上沒有幾個行尸，兩邊的田地一片綠色，雜草與麥子玉米一起茂盛地長著，甚至長得比人類的植物更加有勁。

    何重邁和師冬野則坐在客廳里，茶幾上放著一個茶壺，三只杯子，還有一碟點心，兩個人正在喝茶。

    車廂的窗子也打開了，雖然很小，但是也能看到外面飛馳而過的景物：房屋，樹木，還有蹣跚而行的零散行尸。

    何重邁望著那扇小小的窗戶，笑著說：“我感覺還不如打開監控器看大屏幕，窗子實在太小了，好像鴿籠一樣，從前坐火車的時候，車窗比這要大很多?！?/br>
    師冬野聳聳肩：“沒辦法，末世房車如果車窗開得很大，就太離譜了，顯得我們過于有恃無恐?！?/br>
    然后她轉頭望向駕駛位：“重明開起車來很開心啊，嘿，重明，那里空氣怎么樣？”

    何重明回過頭來笑著說：“很不錯，有一種飛起來的感覺，真爽快，我現在明白為什么有些人那么喜歡飛車?！?/br>
    師冬野樂了起來，道：“從前不敢飆車吧？到處都是監控攝像頭，而且路上車和人都很多，開車小心翼翼，如今可放開了?！?/br>
    “他以前真的是個模范司機呢，開起車來四平八穩，倒是我有時候會嫌他慢，我開車的時候他又時常說我開得太猛了。對了，重明，今天晚上給你剪剪頭發吧，有點太長了，剛好在理發店找到一套工具?！焙沃剡~笑道。

    “開慢點啊，重明，前面要轉彎?！睅煻霸诤竺娑诘?。

    “知道了，是得慢點，免得轉彎那一頭出現一堆喪尸，一下子扎到喪尸堆里去，如果行尸的胳膊從窗戶伸進來……”

    何重明話還沒有說完，只聽“砰”地一聲巨響，客廳中的兩人立刻停止了喝茶的動作，挺直脊背往前看，只見房車前一輛車高高騰起，在空中轉了兩下，最后落到田野里。那輛發生嚴重車禍的車子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師冬野可以聽到哐啷哐啷的金屬與地面的撞擊聲，還看到飛迸出來的零件。

    何重邁謹慎地說：“會爆炸嗎？”

    “不知道，看看再說?！睅煻熬o盯著車禍現場。

    何重明喃喃地說：“它逆行了?！?/br>
    略等片刻，那輛車沒有爆炸，周圍也沒有什么別的動靜，三個人帶著工具飛快下了車，跑到那輛倒扣過來的車輛面前，師冬野撬開車鎖打開車門，與何重明一起將駕駛室里那個血流滿面的人拖了出來，何重邁則連忙拿出紗布給他包扎，又將淡鹽水壺送到他面前，緊張地問：“你還好吧？”那人接過水壺就喝了起來。

    車廂里一共坐了三個男人，何重明把副駕駛座位上的人也拖下來，安放在地面上，師冬野則在撬后車廂的車鎖，何重明正打算去幫忙，只聽那個人惡狠狠地咒罵道：“你們這些混蛋！”

    何重明驚詫而又無奈地說：“雖然你們撞得比較厲害，不過，是你們違反了交通規則?！?/br>
    這時駕駛者喝飽了水，看著對方挎著的槍，老成地對同伴說：“別說了，是我們的錯?！?/br>
    把第三個人也從車廂里解脫出來，查看了一下狀況，這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駕駛者小臂骨折，其余二人鎖骨和手臂都有骨折。

    駕駛者顯然是這里面最有經驗的人，給自己固定好臂骨之后，又在師冬野的配合下給兩個同伴接斷骨，師冬野還問：“你從前是醫生？”

    “不是，我當過兵，學過這些戰場急救?！?/br>
    這時何重邁忽然聽到車子的后備箱有聲音，似乎有人在里面敲擊，她走到后備箱前側耳細聽，這時方才那個開口罵人的立刻緊張起來，粗聲問：“你要干什么？要拿我們的東西嗎？”

    “這里面好像有人?！?/br>
    “沒人，怎么會把人放在后備箱里？”

    聽他這樣急不可耐地否認，何重邁師冬野更加懷疑，可是這時敲擊聲也停止了。

    那位帶頭大哥觀察著局勢，沉著地說：“可能是里面的零件亂晃，我們還是談談這件事怎么收尾吧，當然我承認這完全是我們的過失，我們以為末世了，開車可以隨意一點，結果就撞到了你們的車上，好在你們都沒事。要是在從前，我們自己去醫院就行了，可是現在沒有醫療機構，而且到處都是行尸，連個能安穩住兩天的地方都沒有，我們現在受了傷，沒辦法應付行尸，所以你們看能不能帶我們一段時間？”

    另外兩個人的眼神立刻瞟向了那高大的房車，雖然窗口太高也太小，看不到里面的情況，但是從這幾個人的氣色樣貌來看，顯然她們過得不錯。

    師冬野和和何重邁的臉色立刻起了微妙的變化，就連何重明都皺了皺眉，這是三個身強力壯的男人，雖然暫時骨折，但是他們身體恢復之后真擔心會請神容易送神難，外部房車里沒有太多食物儲備，他們進入之后，很快就會發現事情不對，尤其雙方本來并不認識，完全不知道對方是什么人，即使從前是正常人，在這樣的巨變之下也有可能展現出人性深處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所以這件事風險是非常大的。

    但是對方傷成這個樣子，雖然不是自己的責任，因為道德，卻也無法說出“你們自求多?！边@樣的話來，因此師冬野腦子轉了轉，說：“你們可以住在我們的車頂上，但是不能進入車內，一日三餐我們會給你們送來的，傷好了就立刻離開?！?/br>
    這時，何重邁又豎起耳朵來，自從懷孕之后，她覺得自己的各種感官似乎比從前敏銳了一些，這可能是生物本能，懷孕的母體警惕性本能提高，她確信有什么在車后備箱，于是也不和其她人商量，大跨步來到車尾，用手狠狠將后車蓋拽了下來。

    馬上，一個人從里面滾了出來，何重邁確認了那是活人，連忙將對方扶起來一看，只見那是一個手腳都被繩索捆綁，嘴上也蒙著膠帶的年輕女孩，頂多十七八歲年紀。

    她們三人配合默契，當何重邁陡然行動的時候，何重明與師冬野立刻退后幾步端起了槍指著三個男人，當看到里面翻出來的女孩，她們立刻全明白了。

    何重邁將女孩嘴上的黑膠帶撕下來，聲音有點發顫地問：“小meimei，你現在怎么樣？”

    女孩喘了幾口粗氣，艱難地說：“殺掉他們，他們是野獸?！?/br>
    這時坐在地上的三個人也知道事情敗露，全都完了，為首的男人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說：“游戲結束了，是嗎？”

    師冬野不等他們繼續廢話，扣動扳機一梭子子彈就發射出來，在三個人身上打出幾個血窟窿，三個暴徒的身體在子彈巨大的沖擊力下震顫了一下，就倒下了，嘴里也冒出血來。

    何重明拔出匕首上前給每個人補了一刀，然后轉過頭來說：“徹底解決了，他們不能作為活人來害人，也不能作為活死人來害人了?！?/br>
    師冬野和何重邁一起把女孩手腳上的繩子解開，女孩方才被捆綁著在后備箱里，當車禍發生時撞擊得更加厲害，根本無法防護自己，因此也是滿頭滿臉的血，好在由于空間狹小身體蜷縮，居然沒有骨折，只是一條胳膊脫臼。雖然只是脫臼，但是師冬野覺得也有些頭大，自己雖然看過生存手冊，但畢竟只是紙上談兵。

    這時何重邁說了聲：“我來吧?！?/br>
    她將女孩放平躺在地上，摸了一下女孩的肩膀，說：“是前脫位?！比缓蟀雅⒌氖直矍馍媳圪N胸放置，慢慢前移，旋轉肩關節，只聽輕微的“喀”的一聲，肩關節復位了。

    何重邁和師冬野扶著女孩走進房車，何重明則毫不客氣地在撞毀的車子里搜尋著物資，仿佛在報復一樣，將能用到的東西都拿了回來。

    房車的門嚴密地關上了，何重明坐在駕駛室里發動了車子，師冬野和何重邁則把女孩安置在寬大的沙發上，師冬野去洗手間絞了一條毛巾來給她擦去臉上的血污，給她包扎住頭部，何重邁則將她那條脫臼的手臂用繃帶固定在肩膀上，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恐怕今后一個月，你都得這個樣子了，這樣才能讓受損的部位恢復?！?/br>
    女孩疲倦地點點頭，她的臉色異常蒼白。

    師冬野關切地問：“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還有哪里不舒服？你要吃點東西嗎？我去給你煮點粥好嗎？”

    女孩搖搖頭，難受地說：“我覺得頭很痛，眼前發暈，還有點想要嘔吐?！?/br>
    “可能是腦震蕩，你還是躺下來好好休息吧，過一陣等你好一點再吃東西。你就躺在這里吧，這里比較寬敞，窗戶開著很通風的?！?/br>
    女孩躺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師冬野和何重邁坐在一邊，過了一陣，女孩的呼吸終于變得均勻，似乎是睡過去了，師冬野與何重邁對視一眼，師冬野便站起來走到后面進入洗手間，七八分鐘之后，她提著一大塑料袋東西走了出來，在小小的走廊里探頭望了一眼客廳，何重邁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師冬野放心地走進廚房，把袋子里的東西放進食品柜和冰箱。

    女孩足足睡了六個多小時，一直到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才醒來，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對面單人沙發椅上坐著兩個女子，就是今天幫助了自己的人，她們其中一個在織毛衣，另一個在看一本電紙書。

    見她醒了，那個正在織毛衣的女子停了針，向她溫暖地一笑，說：“好點了嗎？我在給寶寶織毛衣，明年年初她就可以穿了，小孩子長得很快，我估計不久這件小毛衣她就穿不下了。對了，我叫何重邁，重新的重，邁步的邁，她是師冬野?！?/br>
    旁邊那個女子放下電紙書，道：“冬天的原野。你睡了很久，要去洗手間嗎？”

    “謝謝。我叫佟莉絲，茉莉的莉，絲線的絲?！?/br>
    師冬野站起身來扶著佟莉絲站起來，向洗手間走去，在門口師冬野問：“你自己進去能行嗎？”

    “應該可以，如果有事我再麻煩你，冬野jiejie?！?/br>
    過了幾分鐘，佟莉絲從里面出來，師冬野一看她臉色還好，但是馬上想起另一件事，方才沒有聽到沖水的聲音，于是師冬野走進洗手間按了一下馬桶按鈕，一道水流從水箱里沖了出來。

    佟莉絲看著她，說：“只是小便，需要沖水嗎？路上水很緊張?！?/br>
    師冬野道：“沒關系，都是二次用水，我們的水是足夠的?！?/br>
    “重邁jiejie懷孕了嗎？幾個月了？”

    “大概五個月吧，明年二月的預產期，她堅信是個女兒?！?/br>
    “我也希望會是個小女孩。對了，你剛才在看書嗎？看的什么書？”

    師冬野扶著她走回客廳坐下，說：“，不過你暫時還是不要用腦太多了，腦震蕩需要臥床休息，盡量少想些事情，也少讀點書，過幾天看情況再說。對了，雖然還不到晚飯的時間，不過我煮了很爛的白粥，你現在要不要吃一點？要放糖還是放蔥花和鹽？”

    “謝謝，如果有一點糖就更好了?！?/br>
    佟莉絲喝了一小碗粥，沒有想要嘔吐的感覺，大家都很受鼓舞，這是在好轉的跡象。然后師冬野就帶她到左首第一間臥室，打開門來說：“這是你的房間，現在正在開車，車廂無法向外延展，所以顯得比較狹窄，窗戶開關在這里，如果覺得悶可以開窗，不過建議還是暫時別開窗了，你目前狀態不是很好，末世什么稀奇古怪的意外都有可能發生。日用品在柜子和書桌里，如果你有力氣，現在可以打開看看，如果還缺少什么，我們就到外面去找?！?/br>
    “謝謝你們?！辟±蚪z的表情沉靜而幽深。

    “別說這個了，進去再躺一會兒吧?！睅煻靶α诵?，轉身就回到客廳。

    此時，某片安靜的郊區，一輛車停在一幢房屋前，臥室里兩個人一坐一躺。

    何山的臉微微發紅，他已經開始發熱了，但是身體卻不住地發抖，嘴里念叨著：“冷，冷……”

    鄧長勇從這家的衣柜里翻出一條棉被給他沒頭沒腦蓋在身上，說：“這下總該不冷了吧？”

    何山在床上裹緊了厚厚的被子，又念叨著：“我膝蓋疼，勇哥，肩膀也疼，有熱水袋嗎？”

    “我去給你找找?！?/br>
    過了一會兒，鄧長勇回來，說：“找到一個電暖寶，但是這里沒有電，也沒找到那種灌熱水的老式暖水袋，你只能忍忍了?！?/br>
    何山在被子里哆嗦著，不時喃喃地冒出兩句話來，鄧長勇起初還應答兩句，到后來便不再說話，只是陰沉著臉計算著時間。

    時間又過去一個多小時，何山漸漸不再說話，也不知是癡呆加劇還是自己也知道得不到更多支持和安慰，因此懶得說話。

    鄧長勇正默默地看著窗外一點點黯淡下去的陽光，忽然臥室門“砰”地一下被人踢開，三四個人站在門口，清一色男性，手里都拿著武器，有兩個人甚至還端著槍。

    鄧長勇一下子就跳了起來，然后馬上冷靜下來，舉起兩只手，說：“各位兄弟，我們是逃難的，我兄弟被感染了，我在照顧他，末世里大家都是一樣的命，關照一下吧?！?/br>
    這時一個女人冷冷的聲音傳了進來：“不，我們和你們不一樣，末世之中，弱者會被絞殺?！?/br>
    然后一個穿著黑色皮衣和長筒靴的女人走了進來，她三十幾歲年紀，個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七五，一頭短發染成不祥的灰色，臉上骨骼輪廓鮮明到幾乎銳利，那雙冰冷的眼睛直視著鄧長勇，眼神中毫無情感，讓鄧長勇立刻想到深夜的鴟鸮，那種感覺是如此的不祥。

    鄧長勇頓時心底一陣發涼，他知道一個女人要率領一群男暴徒，需要比男首領更多的狡猾和強硬，也會更冷酷無情。

    鄧長勇腦子急速轉動著，聲音微微有點發抖地說：“我們所有的東西都給你們，只是請不要傷害我們，我們威脅不到你們的，我，我可以加入你們……大姐，請你不要笑，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