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嶄新的職業
第十四章 嶄新的職業 第二天早上,蘇霓按照平時的規律七點鐘起了床,到避秦津干了一陣農活,然后回到云夢澤簡單吃了早飯,又炒了一把小油菜,和著燒魚塊一起放進飯盒里,旁邊是半盒白米飯。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因此蘇霓很有勁頭,早上動作飛快地做了飯菜,昨天晚上她已經把幾個月沒用過的飯盒拿了出來重新洗刷干凈,現在又可以帶飯了,那種重回過去的感覺十分特別。 終于趕完了所有的事情,已經是九點十幾分,蘇霓背上皮包拎起飯盒往外就走,踏出空間打開房門來到外面,她鎖好了門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然后把手機放在包里就沿著樓梯噔噔噔跑了下去。 從小區到商業街的這段路,蘇霓腳下生風走得飛快,這條路她雖然不是很經常走,但是畢竟是社區附近的道路,而且路徑簡潔,出了小區門到了道路對面左轉一直往前走,到了一群建筑物盡頭再往右拐個彎一路走,就到了。 過了一會兒,蘇霓站在一個店鋪門前,她從皮包里拿出鑰匙,打開門上的鎖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收起鑰匙的時候她又拿出手機看了看,現在是九點二十五分,路上一共用了八分鐘,真的太好了! 蘇霓將店面所有的燈都打開,屋子里頓時一片明亮,她將飯盒放在里面的桌子上,雖然沒有冰箱,但是由于開了空調,因此房間里很涼快,不用擔心午飯會變質。打掃了一下衛生后,蘇霓坐在一張軟椅上看了一會兒產品知識,又對照著舊的圖紙畫了幾張設計圖,就打開手機刷微博。 這份工作從目前來看比較輕松,老商業街那邊有另一家店面在營業,這邊是還沒有正式開張的新店,連家具樣板都是老板之前另一個店面里面的清貨,連卡迪曼的樣板都沒有一件,所以她的工作就是賣賣清貨家具,給進店的客人介紹一下卡迪曼的產品,請她們去老店看樣品咨詢產品。由于工作量實在不大,因此這邊只安排了她一個人值班,從早上九點半到晚上九點,將近十二個小時,呃,這時間是長了一點,但是好在工作清閑,因此倒是還可以接受。 這幾天她看幾位女權博主的微博看得正上癮,從前她忙于工作,現在終于有時間好好想一些事情了,因此除了看一些嚴肅的書,也會刷刷微博,尋找一些自己感興趣的點來看。不看不知道,蘇霓從前只是擔心經濟問題,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女性的生存處境已經如此嚴重,結合自己買的那本,她突然意識到在一個雄性嚴重過剩的環境中生活意味著什么。 到了中午,蘇霓從袋子里拿出飯盒,店面角落里有一個陳舊的微波爐,蘇霓把它插上電源,將飯盒放進去叮了兩分鐘,就取出來坐在石料質地臺面的大圓餐桌前開始吃自己的午飯。家具店就是這一點好,桌椅柜子都是現成的,自己現在坐著的原木色餐椅就是配合人體生理彎曲的,雖然是木質椅子不夠柔軟,但是坐上去也十分舒服,和空間里的圈椅感覺不太一樣。 云夢澤里面的幾把椅子多是那種造型圓婉優美,體態豐滿勁健的中式圈椅,另外還有幾個瓷墩,可能是設計者覺得太師椅羅漢床之類的東西不太適合這里靈動出塵的氣韻,因此放置的都是這種比較清新別致的椅子,其實坐起來也是挺舒服的,冬天的時候從椅背到椅子腳搭上長長的墊子,坐在上面柔軟得很。 蘇霓出了幾秒鐘的神,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將外界環境與自己的空間相對比,那種強烈的反差讓她有一種魔幻奇境的感覺。 這一整天,蘇霓接待了幾位進店的客人,有的人是來看清貨的家具,也有些人想要定制家具,蘇霓把那幾位有定制意向的客人資料留了下來,微信給總店,并且向他們介紹了總店地址和電話,這一天下來,雖然沒有賣出家具,但是對于從來沒有做過銷售的她來說倒也是一種全新的體驗,這種沒有太大壓力的銷售工作讓她感覺還是挺有趣的。 到了晚上六點多,蘇霓進了洗手間鎖好門,飛快回到空間加熱了一下米飯,然后在米飯上放了一點小咸菜,端出來坐在餐桌前就開始吃自己簡單的晚飯。一邊吃著這份極簡晚餐,蘇霓一邊慨嘆,如果每天都要準備兩份便當,那可真的有點困難啊。 上班幾天之后,蘇霓終于有了自己第一份業績,她賣出了一個梳妝臺(*^__^*) 雖然三千四百塊錢并不是很高的價格,但這對于她是一個極大的鼓勵,之前她真的沒有想到自己也有能夠推銷成功的這一天。于是她給那張貼著“已售”標簽的梳妝臺照片發到了朋友圈,還寫了兩句話:終于成功銷售出一件家具,感覺自己對店面是一個有用的人了,開心O(∩_∩)O 過了一會兒,就有人點贊她的這條朋友圈信息,基本上都是老同事,還有人留言說:恭喜開門紅!阿霓居然做銷售了,厲害! 蘇霓高興地回復了兩句,這時忽然有人給她發來私信,她打開一看,原來是老公司的經理梁雪清,只見梁雪清問:“阿霓,你現在做家具行業?” 蘇霓答道:“是啊,剛剛上班一周,覺得還挺開心的?!?/br> “每天工作多少個小時???累不累?” “現在我一個人在這邊看店,所以是早上九點半到晚上九點,不過這家新店沒有正式開業,客人比較少,就不是很累。每個月休息四天,目前看來還行吧?!?/br> “(衰)這么長的工作時間你受得了嗎?每周都不到一天的休息時間??!工資怎么樣?” “目前來看還行吧,現在還沒感到受不了。工資每個月一萬塊錢,不是很高,但是工作輕松,離家也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鐘就到公司,不用花很多時間在路上了,也可以彌補了,而且店長說,等以后老店也搬遷到這邊來,人多了看看能不能和老板建議分上下午的早晚班,每天八個小時的工作時間還是可以接受的。就算不能這樣子改工時,起碼我也不用六天全是直落,總有三天早班?!?/br> “那還好,希望兩個店早點合起來,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br> “我也是這么想的,老板說過兩個月就可以合并。我現在不想去遠的地方上班,路上消耗的時間太多?!?/br> “離家里近也是一件好事,起碼每天上下班不需要在路上花費太多時間,這樣子其實也是增加了休息時間?!?/br> “是啊是啊,以前每天上下班都要花一個多小時,現在來回只要十幾分鐘,節省下來的時間就相當于放假了,以后改成八小時工作制,我的休息時間也不算太少?!?/br>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又有客人進店,蘇霓就站起來招呼顧客了。 終于到了休息日,工作了六天之后才放假一天,讓蘇霓分外感到假期的可貴,前一段時間整天待在家里,對于休閑時間的感覺就有些淡薄了,但是現在經歷了一周的工作,便咀嚼出休假日的滋味來。這一天早上蘇霓起床后來到避秦津,往雞柵里撒食料的時候只覺得此刻的時間特別美好,天似乎格外清澈,草地的氣息也比前幾天要清新,連雞糞味兒都顯得沒那么難聞了。 蘇霓吃過早飯后,騎車來到湖邊,從船塢里撐出一只木船來,這些日子她有時候就在這里練習劃船,如今算是沒那么生疏了。 這是一只小巧的采蓮船,船塢里一共四只新刷了油漆的蓮舟,另外還有一艘座船,那樣大一艘旗艦船只蘇霓一個人是絕對劃不起來的,只好讓它歲月靜好地待在那兒了。 蘇霓有些磕磕絆絆地劃著船一路歪歪扭扭、時而還要打一下轉地終于來到湖心島的岸邊,她把船泊在岸邊,自己走上岸去,沿著石子小徑一路彎彎曲曲往島心深處走。 道路兩邊長滿了桃樹,這時已經是五月處,島上的桃花已經大部分凋零,暗褐的泥土上、灰白的石子路上到處都可以看到粉紅色的有些失水的花瓣,看上去的確有一種失落的美感。 島上林木茂密,但是大部分都是桃樹,三四月份蘇霓最喜歡去的兩個地方就是避秦津和湖心島,在避秦津看了杏花,又來湖心島看桃花,那個時候的島子上真的是灼灼霞光燦爛一片,滿目桃花粉紅到耀眼,蘇霓還摘了桃花搗爛,混合著蜂蜜做面膜。然而如今這一望無際的桃花終于也到了凋謝的時候,一眼望去枝頭已經僅剩下幾朵奄奄一息的花朵殘存在那里,估計一陣風或者一場雨就會完全落盡的吧,到那時樹上就是一片青綠,除了樹葉,還有青青的小桃子,蘇霓只看一眼就覺得牙根發酸。 蘇霓沒有在渡口找到刻著島名的石碣,于是她就直接把這個島嶼命名為“桃花島”,她沿著曲折的小徑一路走去,半個多小時之后,前方出現了一座庵堂,大門上方懸掛著一塊石青填底朱紅大字的牌匾,上面那幾個大字龍飛鳳舞,但是蘇霓還是認得出來——桃花庵。 這個名字取得真是極其直白,與海瀛洲里其她那些極盡精雅巧妙的名字,比如珍瓏院、梨雪巖、云夢澤相比,有本質的不同,簡直是洗盡鉛華,單從名字來說,不但繁華氣息沒有了,連那股仙氣都淡了,很有一種大雅似俗的灑脫味道。 第一次看到庵堂的名字時,蘇霓一下子就想起唐伯虎的那一首詩:“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br> 當時她模模糊糊地只記得前面四句,說來慚愧,那還是看幾十年前的經典香港老片“唐伯虎點秋香”的時候記下來的,那時便覺得幾句詩很別致,如今一看到真實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桃花庵,她的情緒立刻全被勾起來了,回去就上網查了一下全詩,后面的詩句是:“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但愿老死花酒間,不愿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花酒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世人笑我忒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杰墓,無花無酒鋤作田?!?/br> 真的是很灑脫很淡泊,然而蘇霓覺得自己還是個俗人,如果讓自己守著竹籬茅舍過那種粗糧野菜、清苦寧靜的生活,自己恐怕是受不住的,時間久了就會覺得有些不滿足,她覺得對于自己來說最幸福的生活就是像現在這樣,擁有一個廣闊的園林空間,空間中有精美堅固的建筑,還有精雕細琢的各種用品,自己一個人住在這里,既能夠享受物質的豐足,又能夠隔絕外界的影響,簡直像神話故事中的海外散仙一樣了。 桃花庵那鑲著銅門環的大門被嘎吱吱推開了,蘇霓走進院子里,這里種了些丹桂臘梅,看起來十分清雅,此時庭院里一片寂靜,只有蘇霓的腳步聲輕輕回響。 蘇霓進入庵堂的房屋,從墻上取下一柄拂塵,雞毛撣子用來撣灰有點不夠格調,還是用這樣道家的拂塵看起來更出塵脫俗一些。那拂塵柄瑩白光潤,看起來像是骨質的,也不知是象牙還是犀角。 蘇霓把拂塵擱在桌子上,打開衣箱翻騰起來,過了一會兒被她找出一件無袖長衫,蘇霓這些日子在海瀛洲里面見到的各種古典服飾也不少了,但是這件衣服還是讓她感覺很特別,因為上面幾種不同的顏色圖案是一長條一長條呈長方形拼接在一起的,看上去瞬間讓蘇霓想到了避秦津的那塊水田,這就是出家人常穿的水田衣。 由于是道姑所穿,因此這件衣服用的不是大紅大綠的綢緞,而是淡黃淡青、深紫淺紫的布塊,看起來既素淡又不嫌沉悶呆板,竟讓蘇霓聯想到了現代時尚風,這件衣服當作罩衫來套在外面很不錯啊,尤其是再打上一個小燈籠,走在夜晚的竹林中,那情景怎么看怎么像聊齋。 這時,外面一陣微風吹過,蘇霓隱隱聞到一股極淡的甜香,那是殘余的桃花香,蘇霓的神思恍然間飄到了多年前看過的武俠里那座遠在東邊汪洋大海之中,也是開滿了桃花的島嶼。 當年看時不覺得,但是經過了這么多年的社會生涯,她現在突然覺得很為那個聰明絕頂的女子感到不值,為了愛情義無反顧披肝瀝膽哪怕粉身碎骨,看起來很壯烈,其實卻有些卑微,一個人真正要負責的是自己,而不是互相綁架,不顧一切去愛別人,事實上還是將自己客體化,把自己的人生價值系在別人身上。 這樣的感情一方面讓蘇霓感覺可惜,另一方面也讓她有點害怕,蘇霓覺得自己無法付出這樣焚心以火的愛情,也無法承受別人這樣極端強烈的感情,這種感情太激烈太不穩定,就像高溫下的烈性炸藥一樣,隨時可能失控。 對于感情,蘇霓還是信奉莊子的那句話:“與其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编?,大家還是相忘于空間好了。 所以如果她穿越到那部書里,她的選擇就會是:到中原盡情游逛一番后回到桃花島,關起門來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日子,不會去管什么忠厚樸實的少年,也不會去理西域的白衣公子。就這樣平靜地度過春花秋月,一年又一年,直到自己成了一個白發老婆婆,拄著拐杖站在桃花島頂部的涼亭上,望著遠方的蒼茫大海,慨嘆這么多年就這樣平穩安寧地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