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年伊始

    從除夕起，蘇霓一直在空間中悶了八天，到了正月初八那一天，她終于走出了公寓門，來到外面。

    社區附近的商業街今天有很多店鋪年后開張啟市，因此原本冷清的街道上人氣明顯興旺了起來，有人正撕去門上的春節休假敬告紅貼紙，打開鎖打掃衛生，一派復蘇的生機。

    這個春節蘇霓雖然沒有出來透氣，但是她腦海里還留有從前春節時的景象，那個時候外面好冷落啊，尤其是除夕到初三那幾天，家家店鋪關張落鎖，門上貼著一張大大的紅紙，上面寫著“恭祝新禧 本店從**日到**日暫停營業，**日正式開張，歡迎各位街坊鄰居蒞臨！”然后門上掛著一把大鎖，透過透明玻璃門去看，房產中介或者餐館里面都空無一人，餐廳中的椅子被抬到桌子上，看來放假前曾經做過徹底的大清掃。

    這種時候連路上都沒有幾個人了，除去保安還在上班，其她的零零散散只有兩三個人在走路，整片社區和街道看上去不像是經濟繁榮時代的年假，倒像是面臨戰爭危機的城市，仿佛是街巷居民逃亡一空，一片蕭條冷落的氣息，頗有些悲涼的感覺。

    足不出戶的那些人，蘇霓猜想她們一定是和自己一樣，在過年前買好食材，正式開啟年假的時候就舒舒服服窩在家里吃東西看片子，尤其是除夕和初一那兩天的幸福感覺最為強烈，辛苦工作了一年，如今終于可以徹底放松一下了，上千年的傳統情感賦予這兩天以格外濃烈的吉祥安寧的象征意味，因此讓人感覺到無論過去多么辛勞，未來多么渺茫，起碼在這幾天是可以暫時拋開一切憂愁，且盡今日歡，只享受當前的快樂，用這短暫的祥和喜慶來彌補長時間無窮無盡的憂患，似乎這樣的短時間麻醉也是值得的。

    蘇霓回想自己這幾天也是這樣，一直窩在空間里吃吃喝喝，下載了一些和片子，除了料理空間中的動植物，就是縮在床上看書，春節中的這種生活真的讓她在感到極度幸福之中又帶了一點點不管不顧的頹廢，有一點微微的輕飄飄的眩暈感。而現在春節即將結束，她也應該為未來的生活做計劃了，太陽能發電機很快就要到貨了。

    整個春節期間，超市還是繼續營業的，蘇霓買了一盒壽司，又買了兩包衛生棉條，這個時候逛超市還是比較舒服的，畢竟這時還屬于假期尾聲，出來購物的人還沒有那么多，因此超市里看起來非常清爽，不是滿目都是人。她在里面兜了好大一圈，在廚房家電那里看了好久，滿腦子都是未來小廚房的布置。

    將近十一點的時候，蘇霓從超市出來，正走在路上，忽然身后傳來一陣劇烈的噼里啪啦的聲音，同時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也鉆進她的鼻孔。蘇霓起初被驚了一下，她的表情還是很平靜，只是心臟的跳動一瞬間劇烈了起來，但是她馬上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慢悠悠回頭一看，只見身后一家房地產中介正在燃放一掛長長的鞭炮，每節有手指粗的鞭炮挑在竹竿上，外表包裹著傳統喜慶的紅紙，讓人想起鄉土片婚喪嫁娶的鏡頭。

    底部的鞭炮已經點燃，巨大的爆炸聲持續不斷，爆裂也不斷往上延伸，很快空氣中就充滿了nongnong的火藥味，這時蘇霓不知怎地竟莫名聯想到一場正在進行的戰爭，那爆竹就是槍彈，戰斗非常激烈，只是看不到正在廝殺的雙方。

    蘇霓拎著包裝袋靜靜地站在那里，足有七八分鐘的時間，那一串五六米長的鞭炮才放完，震得她的耳朵都嗡嗡直響。此時雖然場地上安靜了，但是淡黃的煙氣還彌漫在空中，空氣中一股刺鼻的硝石硫磺的味道，仿佛大戰之后安靜下來的戰場。這時一陣風吹來，煙霧被沖淡了一些，火藥味也沒有那么濃烈了，蘇霓腦子里一下子反映出“硝煙散盡”這四個字，仿佛一場戰爭電影的結尾，悠悠的片尾曲響起，讓人聯想到在這場戰爭中發生的事，死去的人。

    蘇霓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去快步往回走，空間中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就在這時，她前方的一家店鋪剛剛掛好鞭炮，一個工作人員準備點火了，蘇霓加快了腳步連忙從那里繞過去，她可不想再聽一遍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了。

    回到家里，蘇霓先去上了廁所，換了一下衛生棉條，然后就進入空間吃午飯。今天的午飯是壽司，雖然空間中物資豐富，但是蘇霓不得不承認，有一些東西還是要從外面買來的，比如壽司，上面的三文魚片和鰻魚片自己空間中無法出產。

    蘇霓開了一壇酒，雖然是生理期，但是她覺得自己還是可以喝一點酒，只要不過量。在熱水盆里溫過的酒液盛在蜜蠟色的石頭杯子里，呈現出琥珀的顏色，除了酒的甜香，另外還有一種芬芳的花香，蘇霓低下頭往壇子里一看，壇底沉著幾顆白色的花苞，也不知是玉蘭還是含笑。

    蘇霓吃一塊壽司，喝兩口酒，那酒也不知是怎么釀成的，沒有太多辛辣味，很甜很香，好像是酒里面兌了蜜，那一點酒精的味道就顯得格外提味兒，蘇霓沒有喝過日本的清酒，不知是什么味道，但是如今的陳釀配壽司也讓她有一種醺醺然陶醉的感覺，如果這時候有個溫泉池給她泡著，她就覺得此刻的場景完美無缺了。

    吃過了午飯，蘇霓一時沒有收拾餐具，溫了最后一杯酒坐在那里慢慢啜著，她是不能喝寡酒的，因此便拿過手機來看。自從離職之后，微信安靜了很多，再也沒有臨時突然發生的事情讓她處理了，這些天連朋友圈她都沒有想起來去看過，今天吃了一頓好飯，雖然是習慣性拿起手機要刷網，但是一時不想看微博，就把微信打開來隨便看看。

    點開朋友圈，看到幾個過去的老同事發的過年的照片，那幾個都是沒有被裁員的，因此畫面上一片祥和，蘇霓順手點了個贊，然后才想到如果那些在職的老同事看到自己的贊，會不會有一種尷尬的感覺？正常來講她們昨天已經開始上班了，此時想必剛剛吃完午飯，正坐在辦公室里準備開始下午的工作，然而自己卻要無限期地游蕩下去了。蘇霓輕輕嘆了一口氣，好在還有半年的失業保險可用，明天要去辦手續了。

    往下刷的時候，蘇霓忽然看到“素馨”這個名字，這是素芬的微信名，她心頭立刻涌起一種不一樣的感覺，點開圖片一看，只見上面不是菜肴豐盛的餐桌，也不是自家正在嬉鬧的孩子，而是拍攝的家里的幾盆花，素芬還發了幾行字：雖然天氣仍然還很冷，但是春天畢竟已經來到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已經開始了，收拾好心情準備重新啟程。

    蘇霓腦子里立刻聯想到素芬把兩個孩子一背一抱，另一只手里拿著一把獵槍，腰間還別著一把小鏟子，緩慢走在蒼茫的原野上，不住轉著頭左望右望，希望能發現獵物，或者找到可以食用的植物，這就是一個在覓食的母親。

    蘇霓點了個贊，想了想又寫了幾句話：加油，一定會有新機會的。不要太擔憂，現在還在春節期間，過好這個年??！

    寫完后，蘇霓就放下手機收拾碗筷，又刷了牙后就爬到床上去圍上被子便開始看，雖然這時候空間中的春天也算開始了，但是天氣仍然比較寒冷，屋子里需要燒火盆。過了一會兒酒勁慢慢反了上來，蘇霓這才發現那酒雖然香香甜甜，但是后勁兒卻也不小，她慢慢地就感到有點頭暈，腦子里有些迷迷糊糊的，很想倒在床上睡一覺。

    蘇霓的身體往下一出溜，就滑進了被窩，臨睡前她手機成癮地又點開微信看了一眼，發現有一條朋友圈信息，便打開朋友圈一看，只見是素芬回復了自己剛剛的留言：阿霓，你現在有什么打算嗎？準備重新開始找工作嗎？

    蘇霓舉著手機打字道：我想先休息一下，明天去辦失業保險。找工作不要著急啊，現在春節還沒過完呢，先好好過這個節再說。

    過了幾分鐘，素芬回應道：不能不急啊，現在就要上網找工作了，年后已經開始招工了，雖然正式啟動要等到正月十五之后，但是現在也已經有人發布招聘信息。我不能在家里等著失業保險，兩個寶寶不夠用，還是你這樣沒有結婚的比較好，沒有孩子一身輕松。

    蘇霓回答道：也不輕松，失業險早晚要用完的，而且還要繳納社保呢，否則將來養老保險和醫保是個問題啊。

    這的確是實話，不是故作謙虛，空間即使能夠給蘇霓再多的安全感，但是有兩個問題不能解決，就是養老和醫療，總有一天她會無力耕種土地飼養禽畜，而無法自愈的疾病則不一定在什么時候就會找上她，這都需要與外界合作解決，因此她不能脫離人類社會，無法完全在空間中自成世界。

    回復了這幾句后，蘇霓就睡覺了，她躺在那里閉上眼睛十分放松，多謝科學家發明了棉條，絕不擔心側漏。

    睡了一個下午覺又休息了一個晚上之后，第二天蘇霓就來到本區的勞動保障部門辦理失業金領取登記手續，跑了兩個地方才辦好，而且讓她有點煩的是，這半年里每個月她都要在二十號之前到失業金領取部門報到一次，以證明自己還沒有找到工作。蘇霓內心的小人兒伸長了舌頭對著失業卡后面印著的失業金領取規則做了個鬼臉，這種形式主義的措施有用嗎？

    她匆匆回到家里，簡單吃了一點午飯，下午的時候發電機就送到了，蘇霓將貨箱都堆在客廳，笑著送走了滿臉疑問的快遞員，想必快遞員也很疑惑貨主住在這樣小的公寓里，為什么要買這么大的太陽能發電機？

    關好門拉好窗簾，蘇霓就弓下腰用力推動木箱，讓木箱稍微有了一點位移，然后人和箱子就都消失在房間里。

    云夢澤的庭院里，蘇霓用撬棍撬起了木箱上的釘子，然后將里面的電池板一片一片取了出來，蹬著梯子把它們安裝在屋頂上，安裝過程她已經在心中模擬了十幾遍，因此不會一頭霧水，但是中間也不時要去看資料。到了晚上六點多，終于把電池板大致安裝完畢，剩下的就是電線電路的鋪設，要在窗欞那里穿孔引進線路，破壞古建筑的完整性也說不得了，雖然一想到要在木窗上鉆孔，蘇霓的心就直疼。

    但是無論如何，蘇霓絕不會讓自己的空間中沒有電力，不僅僅是為了居住更加舒適的問題，而是她本能地感到外面的世界不知會發生什么樣的危險，因此一定要讓空間能夠盡量自給自足，而電力對于保持生活水平是相當重要的東西，僅次于土地和水，因此無論如何，蘇霓一定是要安裝發電設備的。

    第二天她整整干了一天，終于將電路鋪設完畢，拉通電閘的那一刻，蘇霓心中既激動又忐忑，生怕自己的工作過程發生錯誤，導致通電失敗。電閘拉開了，蘇霓來到書桌邊，按了一下臺燈，一道白色的亮光立刻出現在桌面上，蘇霓樂得頓時跳了起來，是真的原地蹦起三尺高，電力暢通了！自己在空間中終于有電用了！雖然墻角延伸的電線顯得房間有點丑，但是這些都是值得付出的代價，她打算后面買一些塑膠藤蘿纏在電線上，假作是綠色藤蔓植物在自己的房間中蔓延，總歸能夠起到一點美化的效果吧。

    當天晚上，蘇霓雖然身體十分疲倦，但是卻仍坐在床上興致勃勃地點著手機，她現在要買的是電子炊具，舉凡電磁爐高壓鍋，蒸鍋燉盅電餅鐺她都要買，左邊的暗間明天就收拾出來當作小廚房，從此以后她就可以在空間里燒菜做飯，再也不需要公寓空間兩邊跑了。

    在忙碌空間裝備補充的時候，蘇霓也沒有忘記鶴壽堂那一柜子藥材，她拍了兩張圖片，特意坐車到了十幾公里之外另一個商業區找了一家藥店詢問。

    那里的店員看了一下她手機中的照片，搖頭說：“我們這里給不了很高的價格，雖然東西看起來是不錯，但是現在經濟不是很景氣，所以很多人不愿意花那么多錢買這種貴重藥材，你如果愿意便宜出售，我們是可以買的，比如這一棵人參，我們可以給你五千塊錢，這個價格在大陸已經很不錯了，這種補藥沒有太多人肯吃的?！?/br>
    蘇霓微微皺眉，道：“可是這和我在網上查到的價格差很遠啊?！?/br>
    店員笑了起來，說：“靚女，你還真的相信網上那些價格??？都是做出來的，事實上實際成交沒有那么高的，就好像房價，現在那么高的價格，誰肯買呢？”

    蘇霓默默地把手機上的照片退了出來，離開了這家叫做宇王星辰的藥店。

    蘇霓很久沒有來這里逛過了，雖然在藥店被潑了一盆冷水，但是這一次既然來了，也該好好逛逛，她到超市里兜了一圈，又進了幾家服裝店，最后來到一家樂器行門前。

    樂器商店里面擺了一架鋼琴，墻上還掛著兩把小提琴，蘇霓從小浸yin的是中國的文化藝術，對西方音樂雖然也非常喜愛，但是面對樂器實物的時候還是覺得中國的傳統樂器更加具有一種美感，簡直是一種鄉愁一般的情愫，因此擺在木臺上的那架古箏便吸引了她。

    蘇霓輕輕用手指撥弄箏弦，這時一身長裙的店主走了過來，笑著說：“美女，對古箏感興趣嗎？”

    蘇霓抬起頭來笑著說：“是很喜歡，不過我現在對古琴更有感覺，很想學學古琴，不過我最近工作上不是很順……”

    那位氣質溫婉高雅的四十歲左右的女子一聽就明白了，點點頭更加親切地說：“沒關系，都會好起來的，最近很多人都是這樣，大家都會重新開始的?！?/br>
    蘇霓感謝地對她笑笑，手里繼續撫摸著古箏，腦子一轉卻想到在云夢澤的一間房子里擺了一架古琴，自己有空也可以學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