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或許是白青岫第一次見賀卿真真意義上的生氣,賀卿的情緒都藏著,從不喜形于色,許多時候白青岫也琢磨不出來他到底生氣與否。 只有這次,掛在臉上的怒意,眼睛盯著他人一言不發的模樣就已經足夠讓人膽寒。 如今這屋內的人,皆面面相覷,卻不敢出言相勸。 啪,賀卿一巴掌打了下去,沒有收力,臉幾乎瞬間紅腫了起來:“你想回長安我可以理解。 一寸山河一寸血,北羌打過來了,你丟的僅僅是一座城池嗎? 還有那座城里的百姓,你失去的還有民心。 你不是替陛下,替你們皇家守天下,守邊疆,你是替你背后的萬萬老百姓?!?/br> 這是白青岫看到的關于賀卿的不一樣的一面。 林詢倒是饒有興味地打量著白青岫說:“誠王對這樣的賀卿很驚訝嗎?” 白青岫這才反應過來,轉過頭去看向林詢,示意他繼續說。 “我倒是不驚訝,我覺得他本該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我不知道他的過往是怎樣的,或許有時候他是狠了一些。 在官場上的,誰又不狠,他心里有家國天下,這就夠了。 他絕對不是眾人口中傳的那種唯利是圖的利己小人。 最開始,我天天上奏折批判他,他也不同我計較,或許他才是宰相肚里能撐船的那個。誠王殿下,世人皆知右相清廉公正,公子如玉,可若是沒有賀卿,我能這樣早坐到這樣的位置嗎? 那些人忌憚賀卿,不僅是因為賀卿位高權重,是因為他們本身就不正,而只要賀卿想,就能扳倒他們。 如果與之同流合污,那也倒罷了。 他們當然怕,怕賀卿的光明正大,他為人詬病的地方都在明面上,背地里沒有任何見不得光的。而他們,才是陰溝里的老鼠?!?/br> 從邊疆逃回來的是白青岫的皇兄,許多年前因為結黨營私的事被派往邊疆鎮守邊關,都說這位此生與皇位無緣。 他卻在皇帝病重的時候丟了一城。帶著幾千士兵兵臨城下。 那些將士參軍是為了保家衛國的,是為了幫你爭權奪利的嗎? 還有那城中的百姓,說棄就棄了,說得好聽些叫做守不住,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其心可誅。 一城之失的后果,可大可小,千里之堤潰于蟻xue,丟了一城便逃,只會讓北羌人以為我族軟弱可欺,早就沒有了百年前的血性。 他們覬覦中原已久,這次丟了一城,只怕日后丟的更多。 這才是賀卿擔憂所在,現在世人都道如今宦官專權,禍亂朝綱,賀卿不介意再做的過分一些 “將五皇子打入天牢,戰場上逃跑的的將領該判什么罪?”賀卿的語調冰冷,不近人情,似乎是認真至及的語調。 世人皆知,其罪當誅,可問題在于,眼前的不是普通的將領,而是陛下的五皇子。 屋內安靜的只聽得到彼此呼吸交錯的聲音,沒有人敢接這個話。 賀卿便又道:“誠王,你來說?!?/br> 可見五皇子眼底可見的害怕,若不是他自詡為身份尊貴,此刻怕是已經跪下來求饒了,殊不知識時務者為俊杰,哪像他現在色厲內荏地威脅都像是個笑話:“賀卿,你敢,我是皇子,你一個閹人,能拿我怎么樣?” 賀卿眉眼一挑,似乎沒有聽到人說話,只是視線看向白青岫。而眾人皆佩服白青嵐的勇氣。 白青岫這才接話:“其罪當誅?!?/br> 簡單的四個字,白青嵐身子便軟了下去坐在了地上,他以為帶上幾千人將士回來,可以逼宮的,他以為那個位置遲早是他的。 京城才多少將士,且都沒有作戰的經驗,可是他忘了,忘了這朝中還有這樣一位九千歲,還有許許多多手握重權的官員皇子。 “先打入天牢,至于怎么判,等陛下來裁決?!辟R卿誅心確實有一套,連林詢都以為賀卿要動手了,誰成想賀卿只是恐嚇罷了。 “你以為我不想他死? 因為他一個人的過錯,三年內,我朝和北羌必有一場大戰,到時候,苦的是百姓。 都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終究不同,我處置了他,接下來又該如何?”賀卿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如今卻難得說了實話。 白青岫同林詢對視了一眼,饒是如此,賀卿都能保持理智,可在自己的問題上,他或許是色令智昏的那個。 前幾日,白青岫知曉賀卿會救他,卻沒想來的這樣快,他甚至作好了被那幾個黨派陣營謀害的準備,只是結局若是如此,他會不甘,他不甘自己付出了這樣多謀劃了這樣多,卻換來這樣一個結果。 賀卿驀然出現在天牢里,將身上的大氅披在誠王的身上,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只看到賀卿的一瞬間,白青岫似乎有滿腹委屈想和他訴說,除卻小時候會在母妃懷里撒嬌以外,他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情緒。 不過是逢場作戲,對敵人有人不該有的依賴,白青岫只在人懷里閉著眼不再說話,賀卿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是淡淡的檀香味,在這樣寒冷的日子里,也很溫暖,溫暖得不想松開。 “賀卿?!卑浊噌杜吭诖采?,賀卿悉心地給他上著藥,賀卿的手很粗糲,觸感并不是很舒服,白青岫偶爾疼的皺眉,只輕輕地喚了他一聲。 “怎么了?”賀卿又放輕了幾分力道。 “我怎么出來的?”白青岫問他。 “這件事又不是殿下的錯,只是殿下受苦了?!辟R卿顯然不想說中間發生的事,為著他,他將林詢都拉下了水,跟別提自己,本就樹敵夠多,如今卻是樹大招風了。 “賀卿?!卑浊噌督o自己翻了個面,攬住眼前的人。 賀卿眸色一暗,殿下恐怕是又有什么事要勞煩自己了,也只有這樣的時候,他才會主動靠近自己,或者說,主動求歡。 “殿下還傷著?!辟R卿一只手支撐著自己的重量,不想給白青岫帶來多大的負擔。 “小傷?!卑浊噌督忉?,“我很想你,賀卿,抱抱我好不好,就像你抱我回來的那樣?!?/br> 賀卿最見不得殿下這副模樣,無論結果如何都義無反顧地抱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