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清芳牌鵲橋

    一月二十六號周五下班之后，顧沐蓉搭車來到公司附近一家酒店，這一天是畢清芳和林相澤召集大家年前相聚，主要都是畢清芳的保險客戶，也算是一個答謝的意思，寬敞的包間里十分熱鬧，畢清芳忙里忙外地招待著，顧沐蓉進來和她打過了招呼，便坐在一旁靜靜地喝茶。

    到了六點三十分，宴會正式開始，畢清芳與林相澤主持，每人拿了一個話筒站在臺上，首先是感謝大家這么久的支持，然后便是一番祝福的話，她們兩個不是那么長篇大論的，幾分鐘便講完了，之后便開始上菜。

    客人們倒是安坐在那里喝酒吃菜，那兩位東道主卻不得清閑，各處游走聊天聯絡感情，林相澤來到顧沐蓉這一桌敬了酒，跟大家隨意地聊著，到了顧沐蓉身邊，笑著說道：“沐蓉，你們的鄭文軍辭職了，是吧？”

    顧沐蓉點了點頭：“過完年后就不來上班了，也真虧了他掐了這么準的時機?！?/br>
    林相澤咧嘴笑起來，湊到她耳邊悄悄地說：“那么今年升職，是不是你的機會很大？”

    顧沐蓉抿嘴一笑：“哪里能夠想到那么遠的事情？有便有，沒有便沒有，順其自然吧，我剛來的時候都是文軍帶的我，現在他離開了，想一想也有些傷感?！?/br>
    林相澤咯咯笑著：“是啊，那是自然，我們老系長走了，我也很不舍的，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加油努力啊?！?/br>
    林相澤的系長，處境有點難，課長當著許多人的面訓斥他，“你也曾經當過系長的”，他現在也是系長，這句話顯然是說他如今沒有做到這個職位該做的，于是就只好走了。

    顧沐蓉舉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加油，也祝你平步青云?！?/br>
    林相澤又去與別人聯絡，顧沐蓉喝著另一個杯子里的橙汁，思緒悠悠地飄回到三年多之前，那時候自己剛剛進入公司，鄭文軍作為前輩，幾乎就是手把手教著自己做事，非常有耐心的，而且還和自己講社會上的那些事，而且鄭文軍性格活潑，說起話來很是輕松詼諧，從不擺前輩的架子，顧沐蓉覺得和他說話非常有趣，兩個人不僅是同事，也是很好的朋友，所以鄭文軍此時要離開，自己也很有些難過，不過鄭文軍新的公司非常不錯，自己便也祝福他吧，以后還可以聯絡。

    顧沐蓉吃了一會兒菜，畢清芳來到她的身邊，手中拿的是一個果汁杯，兩個人碰了碰杯，畢清芳很抱歉地說：“我就不喝酒了，最近身體不太合適?！?/br>
    顧沐蓉笑著說道：“不必客氣?！比缓蟮吐晢柕溃骸扒宸?，是不是已經有了？”

    畢清芳一笑，也壓低了聲音：“兩個月了，剛剛檢查出來的?！?/br>
    顧沐蓉笑道：“恭喜恭喜?！?/br>
    畢清芳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她的身邊：“我也是有點急了，你看我已經是這個年紀，今年二十九歲，馬上就要到三十，再不生孩子，就很難生了，我們又不是那種丁克，相澤家里只有他這一個兒子，怎么可能說不要孩子？而且一個家庭之中總要有個孩子，這樣才穩定，所以現在既然懷上了，我也算安心了，現在就還差房子的事，我們后來又去你家那里看過，比較了幾個樓盤，覺得還是你那里更合適一點，將來買車接送孩子上下學，都不用再另外買車位，而且附近現在也算是熱鬧起來，菜場超市，該有的都有了，大家住得近，彼此也能照應一下?！?/br>
    顧沐蓉連連拍大腿：“對啊對啊，你們就買在這里，大家沒事可以互相走動一下，做做客聊聊天?！?/br>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畢清芳那圓滾滾的身體便翩翩地飛去了，又去招呼其她人。

    顧沐蓉自己便繼續吃菜，中間也和同桌的人聊上幾句，這一次的聚會，許多人都是公司里的同事，當然也有她們的伴侶，從前顧沐蓉與同事們一起吃飯，多是同一部門的人，話題面難免狹窄，這一回可是從加工到營業，各個部門的人全都有，堪稱是整個公司的一次聚會，交流起信息來，內容也十分豐富，讓顧沐蓉曉得了各個部門的八卦，因此這一餐飯也是吃得特別興奮。

    要說畢清芳在這保險行業也做得堪稱風生水起，聚攏了這么多客戶，這里面固然有林相澤的人情聯系，更重要的也是畢清芳自己十分敬業，精準分析客戶，提供適合的方案，另外她也有這方面的天賦，天生就容易令人信賴，因此才在短短一兩年之間有了這樣大的客戶群體。

    二月六號這一天，春節假期正式開始了，顧沐蓉要怎樣度過呢？自然是寫文，如果今年真的是自己升職，做晉升PK的PPT的過程便要耗費一些時間，會影響文章的連載，所以現在既然有時間，就要努力地寫，盡量多存一些稿件。

    顧沐蓉是考慮過升職這件事的，根據公司的規則，入職三年之后便有資格入圍晉級，自己如今在這里已經工作了四年，而且是同一個崗位，所以顧沐蓉覺得，今年的升職提名，或許會有自己的吧？畢竟自己在報關部門也是老資格了，工作能力和態度上，大家的評價也都是比較正面的。

    除夕這天與父親的年度通話讓人很是頭痛，平時都是微信聯絡，這一天是一定要打電話的了，顧明盛說著自己還有兩年就可以退休，到那時要全家團聚，沐箏答道：“這邊天氣很熱的，你不是夏天有的時候就會出毒疹？在老家都是如此，到了這邊能受得住嗎？”

    于是顧明盛便不說話了。

    其實沐箏已經將兩年后的對策想好，如果顧明盛退休之后一定要來湊在一起，自己就會和他講，這間公寓里面曾經發生過命案，顧明盛這個人很迷信，怕鬼，到那時自然會嚇得縮了回去，如果說要換房，那么方法更簡單：沒錢，廣州房價貴，只買了這樣小小的一個單人公寓，已經背債三十年了，實在禁不起折騰。

    開年之后，顧沐蓉調整了節奏，重新將重心轉回工作之中，就在這時她聽到一個消息，鄭文軍的新職位失掉了，原因就在于他對人太不設防，給高層知道了他的新去處，偏偏也是一家日本公司，于是日本本部長便打了個電話給那家公司的日本上層，不許讓他去。

    顧沐蓉一邊打電腦一邊嘆氣，這便是事機不密，結果給人投了這樣一顆地雷，自己短時間內沒有找下家的打算，不過未來如果換公司，一定要注意這個前車之鑒。

    進入三月，顧沐蓉本來正在平穩工作之中等待七月的升職提名名單，忽然這一天，從儀征來了電話，說是祖父病危，問沐箏和顧沐蓉能不能趕回來，沐箏一聽這件事，立刻便開始買票，顧沐蓉也請了假，第二天下午乘車去往南京，然后從那里轉車回儀征，當她們第三天早晨回到儀征，趕到醫院里，祖父已經說不出話，帶著呼吸器，只是雙眼含淚望著她們，不多時便故去了。

    葬禮之上，沐遙難過地與meimei說著：“本來以為只是平常的小癥狀，哪里知道是這樣的大問題，送到醫院里已經不能動了?！?/br>
    沐箏一聽jiejie這樣說，便曉得是送醫有所延遲，不過這卻也不能怪jiejie，父親一個月總要鬧兩三回不舒服，把去醫院當做去菜場一般，家里人也就都習以為常，難免麻痹大意，所以這一次急性腦梗才沒有挽救回來。

    “姐，這么多年也是辛苦你們了，尤其這兩年我又不在，全靠你和姐夫，一想起這個，我就心里難過?！?/br>
    沐遙勉強一笑：“不要想這么多，我是jiejie，不是我養老又是誰呢？”

    姐妹兩個其實都心知肚明，母親和父親都是不可能去沐箏那邊的，因為沐箏家里的那個家伙實在太招人煩了，母親自不必說，是個要強的，不愿看人臉色，雖然默默地不做聲，然而方愛玉心里明白，對這個女婿有一萬個吐槽，父親倒是性情隨和，整天樂呵呵，然而也是個受不得委屈的，這么多年來，家里許多事情雖然都是按照妻子的意思辦，然而父親除了上班，在家中盡是享福，過得十分舒心，他哪里能夠忍受那樣一個女婿？好在沐遙的丈夫還算通情達理，家庭和睦，所以當母親故去之后，沐遙便將父親接到家里來奉養。

    沐遙和沐箏說著：“咱爸這兩年整天眼淚汪汪的，一想到咱媽就要哭，已經是這個年紀的人，忽然間變得好像小孩子一樣了?！?/br>
    沐箏點頭道：“家里這么多年，都是mama拿主意，突然間主心骨沒了，爸爸怎么受得住呢？”

    葬禮結束，沐箏和顧沐蓉要回去廣州，顧明盛說了一句：“不在家里多住幾天嗎？”

    顧沐蓉道：“我公司里工作忙得很，假很難請的，多請了假就要扣工資?！?/br>
    于是顧明盛便悶悶地不再說話。

    沐箏與顧沐蓉一路列車回到廣州，路上顧沐蓉不住地安慰：“媽，你也不要再想了，公公八十五歲壽終，很長壽的了?！?/br>
    沐箏嘆道：“要說你公公這個壽命，其實不算委屈的了，只是這最后的兩年我都沒有陪在他身邊，一想這件事，就很感覺內疚?！?/br>
    “媽，有姨媽在那里也是一樣，你這一陣也很累了，回去之后要么再請一段時間的假，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吧?！?/br>
    沐箏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身體上的疲勞，在火車上休息一下就好，倒是心理的難過不是可以休息好的，回去了倒不如快一點上班，在瑜伽館忙這忙那，反而省了去想那么多事情?！?/br>
    于是沐箏回到廣州之后，只在家里休息了一天，便照常去上班。

    四月五號清明節這一天，顧沐蓉休假在家里，又趕了一天的稿子，大愛休假日，現在就等五一節。

    到了晚上，沐箏回到家中，微微笑著對女兒說：“今天瑜伽館來了一個新的老師，身材特別好，長得也漂亮……不過比起我們蓉蓉還是差了一點?！?/br>
    顧沐蓉噗嗤一聲就樂了出來：“那是自然，全世界我才是最美的?！?/br>
    又過了一周，四月十二號周四，顧沐蓉回到家中，母親又擺開一桌菜肴，不多時畢清芳便與一個女友在外面按門鈴。

    這一次畢清芳又是買了一大袋水果，甚至還有蔬菜，口中說著：“這邊的菜場真的是比我家那邊的蔬菜要新鮮，我家那里的菜市，不知腫么，菜有時候就是蔫蔫的，阿姨，給你們留一點菜吧?！?/br>
    沐箏笑道：“啊呀不必客氣啊，你們拿回去燒菜吧?！?/br>
    然而畢清芳仍然是將一些青椒小白菜放在了料理臺上。

    顧沐蓉笑著說：“清芳，你們的房子幾月交房？”

    畢清芳和林相澤已經買了曉晴星筑的三期房屋，八十平米小三房，在廣州這個地方也是相當不容易的了，據畢清芳說，林相澤的兩個jiejie也借了錢給弟弟。

    畢清芳說道：“今年八月交房，不過那個時候我剛好預產期，也沒辦法跟裝修，裝修之后還要通風透氣，這個房子大概要明年才住得進來了?！?/br>
    顧沐蓉笑道：“那樣也好，剛剛交房的時候，肯定一堆人在搶裝修隊，不必跟她們趕這樣的風潮，過一陣等這個熱度冷下來，再找裝修隊也好找一些，免得工人抬價，況且前面的有裝修完了的，也能打聽到一些口碑?！?/br>
    畢清芳點頭：“我們也是這樣想的，不去湊這個熱鬧，不過真的是想快點搬過來啊，出租屋那里環境畢竟不是很好?！?/br>
    為了省錢，畢清芳與林相澤一直都是住的城中村，到如今四年了，也該換一下環境。

    要說畢清芳也是不容易，從前和顧沐蓉說起心底的事，“我本來就比相澤大三歲，從前他讀書的時候倒是還好，但是現在他來了廣州仲么個地方，誘惑特別多，我已經是這個年紀，他又是大學生，我不跟緊了，萬一他有別的想法，那我腫么辦？他家里雖然傳統，也管不到這些事情，所以他一畢業，我很快就也來了?！?/br>
    同居之后就是意外懷孕，有一次丁玉仙說要去林相澤那里，探望他老婆的病，當時顧沐蓉便猜是不是終止妊娠。

    就中樓盈是個百事不忌的，直接就問：“流了？”

    林相澤也有點尬，答道：“流了?！?/br>
    真可惜畢清芳還是護士出身，懂得醫療知識的，當然任何避孕方法成功率都不是百分之百，不過剛剛來到廣州就意外懷孕，也令人很有些唏噓。

    閨房之中的政治啊，總是這樣千回百轉，卻也有另一種決然與回腸蕩氣，只不過如同秦小鳳所言，不能多沾，太多投入關注的話，自己也容易給帶進去。

    四個人坐在一起吃飯，畢清芳帶來的那位叫做阿彥的女友，顧沐蓉也算是認得的，就在春節前畢清芳的那一次團年會上，兩個人同坐一桌，也搭過幾句話，顧沐蓉對她印象還好，畢竟只要不是特別奇葩的，但凡第一印象，一般都不會太差，這便是“人生若只如初見”，不過此時并沒有多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吃菜。

    大家聊著聊著，畢清芳便說道：“沐蓉啊，你看你現在什么都挺好的，有房子，mama在這里，工作也不錯，就差一個結婚，你就齊全了，阿彥有一個親戚，是從軍隊里退役，現在正在讀書復習，準備報考監獄管理，獄警也算是公務員，福利待遇都很不錯的……”

    顧沐蓉這才明白，難怪今天來這邊，原來不僅僅是為了致哀，對自己的公公表示哀悼，更主要的是要給自己介紹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