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難堪質問/桃色緋聞/你知道溫行舟背后怎么看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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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又開得大了些,裴夏定睛,終于看清了房內的情景。 白衍秋果然沒睡——不對,應該說是居然沒睡才更準確。 入行多年,裴夏極少見過像白衍秋這樣生物鐘規律的人。除了晚上加練、有額外活動的日子里,他就從沒瞧見白衍秋在晚上十一點后入睡。 這人一身的少爺脾氣,覺還很淺,裴夏每天總要訓練到最晚,回來時都盡量小心翼翼地放輕了腳步和動作,不發出任何大的聲響,床上那人卻仿佛身后安了雷達,總能及時捕捉到他的存在。 倒顯得像是裴夏做了什么錯事。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惹煩了,這回,白衍秋干脆一直清醒著等到裴夏出現。 對方穿著一身絲綢質地的睡衣,看樣子早已洗漱完畢,萬事俱備,此刻正蓋著半身被子靠坐在床頭,低頭翻著一本書。 發現了門外的動靜,白衍秋這才將臉轉了過來,目光淡淡地掃過裴夏黏著些許濕濡發絲的飽滿額頭,當頭就是一句令裴夏意想不到的詰問。 ……真夠有閑情逸致。 裴夏的視線從他手中的書本上移開,暗自腹誹又好奇,難道這個人在還沒被選拔為出道成員時也這樣天天準時熄燈睡覺、還要在睡前陶冶情cao么? 那和他住在一起的人還真是有夠憋屈的。 當然,包括裴夏自己。 “……是還行吧?!迸嵯膶⑸砗蟮拈T關上,包也卸了下來,在一旁的掛鉤上放好。 冬天的室內開足了暖氣,裴夏剛下車時明明還直覺寒意刺骨,一進了公寓,卻又通身燥熱起來,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剝光。 他面頰緋紅,精致的鼻尖上洇著細小的薄薄汗珠,甚至懶得捉摸對方的意圖,匆匆地拉下拉鏈、脫掉外套,心不在焉地作了回答。 心中卻在漫無目的地想,如果他和溫行舟還能叫“關系不錯”,那么自己和白衍秋說不定也算親朋摯友了。 白衍秋能問出這種話,根本是故意的。之所以這樣說,估計多半還是為了嘲諷自己。 訓練了一天的裴夏思維遲鈍,思索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卻不知道那股莫名的審問感究竟從何而來,又為了什么。 “不只是還行吧?!卑籽芮锸栈啬抗?,指腹間又翻過薄薄一頁紙,用他慣常的語氣狀似無意地說,“最近這幾天,你不是每天晚上都在幫溫行舟額外開小灶?” “有問題嗎?”舌尖沿著上顎掃了一圈,裴夏總算意識到白衍秋有些來者不善,“你好像很關心我?!?/br> 他覺得自己有些搞不懂這個人。 這些天相處下來,裴夏自認多少摸清了些白衍秋的性子:這人的骨子里有種傲慢,向來不怎么愛搭理人。 往回倒數起來,他們上一次說這么多的話的時候,還要追溯到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天,裴夏不小心錯睡在了白衍秋提前挑好的床上。 除此之外,白衍秋在面對他時,說話欲望似乎一直都很淡薄,他們的日常對話基本環繞在簡短的“麻煩讓一下”、“今天我先洗”、“銘哥叫你等下過去一趟”上。 饒是裴夏一開始動過要和白衍秋努力打好關系的心思,那點念頭也都在白衍秋冷淡且難以猜測的個性中敗下陣來,像是一吹就熄的火燭般消散了。 白衍秋捏著書的手指頓了一頓,從鼻間輕哂了一聲:“如果說哪怕是走在公司里,都能到處從其他練習生的嘴里聽到關于你的八卦也算關心你的話,那你說是就是吧?!?/br> “……”裴夏的臉色不免有些變了,聲音也微微冷了下來,“你到底想說什么?” 他其實更想問問白衍秋究竟聽到了什么,但這種話,說了就等于是向白衍秋示弱,他絕不可能開口。 而即使白衍秋不告訴他,心思敏感如裴夏,自己的心底也早有答案。 ……不,甚至不需要有多么善于察言觀色。 其實哪怕是公司中的隨便一個人,不管是資歷深淺的練習生,還是在走廊上隨處可見的,戴著口罩、抱著文件匆匆跑過的工作人員,可能都會聽過關于他的那些傳聞和流言。 娛樂公司就像一種高級的機器,接連不斷地復制著以刻板印象為基底的偶像明星。在看似光鮮亮麗的巢窟里,不管是生產者還是受眾,抑或是商品本人——蕓蕓大眾的娛樂精神在這樣的環境中充分地揮發,每個人都很樂在其中。 這些天來,他不是沒在無意中撞見別人私下議論自己。 裴夏推開廁所隔間的門走出去時,才發現那是一對還沒出道的小練習生。 面龐看著青澀稚嫩,頂多只有十五六歲,估計是沒料想到話題中心的主角居然就站在身后聽著他們講閑話,嚇得臉上根本藏掖不住震驚與慌亂,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 “裴、裴夏前輩……” “下午好?!倍敃r的裴夏除了向他們微笑,假裝自己什么都沒聽見那般神態自若地走到水池邊洗手,也沒法再做出多余的回應。 “沒有別的意思?!?/br> 空氣凝固了三秒后,白衍秋慢條斯理地說。 “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做一些熱臉倒貼冷屁股的事?!?/br> ……好一個熱臉倒貼冷屁股。 短短一句話,叫裴夏頓時感覺自己被人踩在了泥里。 他冷笑一聲,惱怒的火苗一下“噌”地順著食管冒了上來,烤得他的喉嚨火燒火燎。 直到這個時候,裴夏終于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從白衍秋身上散發出來的、仿若箭矢一樣的優越與藐視。 他之前一直不愿意面對現實,刻意忽略了這些他本可以早些體會到的感觸。因為裴夏實在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一開始就要被白衍秋另眼看待。 然而現在,是對方把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擺在了明面上——讓裴夏根本無處躲避。 “何以見得?”他盡力維持著最后一絲馬上就要見底的耐心,“我聽不懂你在講些什么?!?/br> 說完,裴夏終于動了動已在原地站得僵硬的雙足,將先前一直搭在臂彎里的羽絨服掛在衣架上,又朝房內走了幾步,臉也不抬地去翻衣柜,試圖裝作一切未曾發生。 “我去洗個澡,很快。不會打擾你休息?!?/br> 他挑了一整套睡衣出來,只想趕緊遠離有白衍秋存在的空間。 裴夏背過身去,朝著浴室方向走了數步。然而就在他馬上要到門口的關頭,白衍秋那富有標志性的嗓音竟然又在身后不遠處響了起來。 “現在公司里很多人都在說,是你貼著溫行舟主動炒作的。你借著教他跳舞的名義蹭話題度,這樣就可以在節目里多出鏡——” 裴夏的腳步停了下來。 見自己說的話有了效果,白衍秋這才繼續道:“而且不止他們是這么想的。你知道溫行舟背后怎么看你嗎?裴夏?!?/br> 他的語氣依舊平靜:“不是你給別人施點小恩小惠,教他跳會了舞,別人就會拿你當朋友的?!?/br> “……哦?”片刻后,裴夏重新轉過身來。他的唇角邊掛上了一抹意味莫名的笑,好像有些嘲弄。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白少爺。想不到你每天晚上明明走得比我早,卻對我做過什么、別人說了什么都那么清楚,還這么好心地來告訴我?!?/br> 才怪了。 裴夏本來就不喜歡白衍秋跟他說話時的語氣,只是礙于自己已是食物鏈底端,哪一個少爺都惹不起,一開始還強自壓著不爽和對方聊著,然而講到現在,裴夏終于明白過來,白衍秋分明就是來找他不痛快的。 ……誠然,裴夏很珍惜這個出道機會,也曾經很真誠地想過,希望自己能和團里的每個人都和諧相處。然而事與愿違,人生并不總是處處如意—— 時至今日,他和對方的關系依然不咸不淡。 說他們不熟,裴夏卻連白衍秋晚上睡前看過什么書、洗澡愛用什么香型的沐浴露都一清二楚;說他們關系好,他們卻又生疏到即使住在同一間房都往往無話可說。 還有,白衍秋那總是不時地在他面前散發出來的輕視感。 如果對方一開始沒對他擺出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讓他每次回到房間里時都仿佛墜落進無趣的冰窟,裴夏又怎么會試圖舍近求遠,去尋找別的切入點、和其他人打好關系,好叫自己過得好過點? 白衍秋應該明白的,但他卻不明白。這是最讓裴夏難堪的事。 他向來自認是個很能吃得起委屈的人,哪怕——哪怕溫行舟真的背后說過看不起他的話,都遠不及白衍秋這樣當面高高在上地告誡他來得讓人難受。 他再次冷笑,仿佛要把這段時間積累起來的怒氣和不滿全都一口氣傾倒出來。 “不過你說得對,我本來就沒期望隨便幫別人一個忙,就真的和誰成為好朋友,舉手之勞而已。如果你來找我,說不定等我心情好了,也可以順手教教你?!?/br> “至于說我貼誰蹭誰,想靠誰炒作,想火了——” 說到這里,裴夏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把白衍秋先前的話照樣回饋給了對方。 “你們說是就是吧?!?/br>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一腳踏進浴室,反手關上了門。 外邊再也沒有其他聲響。 裴夏背靠著門,靜靜地呼出口氣,這才終于回味過來,自己究竟在白衍秋面前說了什么。 ……這下好了,從現在開始,他和白衍秋本就不怎樣的關系更要雪上加霜了。 不過再仔細想想,裴夏又覺得能在這事兒精少爺面前發泄一場,怎么說都值了。 況且他也沒有說錯。如果真的想要炒作,他為什么不去貼祁興言?怎么說都是交往過一場的前男友,難道不比溫行舟那小屁孩更給面子? 真是犯了神經,居然為了這種事和白衍秋鬧了不愉快。 那小屁孩…… 毛都沒長齊的時候,裴夏就認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