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晚上的練習就到這里，大家早點回去休息，不要太累了。今天學習進度最快的還是裴夏——其他人都要加把勁趕上哦?！?/br>
    舞蹈老師輕笑著，隨著一記清脆的拍掌聲，宣布了晚間加課的結束。

    裴夏的面頰紅著，起初還因為對方的額外表揚而感到倍受目光注視的壓力，但很快，房內的眾人都因為那道掌聲松散下來，將視線紛紛撇開，準備著繼續練習或是立刻離開——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大半，裴夏也悄悄松了口氣，跑去旁邊喝水。

    席越的肩上蓋著外套，笑盈盈地朝他走來，和裴夏簡單地擊了個掌：“不錯啊。一開始還真是小看你了，沒想到這才沒幾天，你就成學得最快的那個了?！?/br>
    “也還好吧?！迸嵯男π?，“你們要回去了？”

    “是啊，勞逸結合?！毕經_他眨了眨眼，“我和司音他們就先走了。你還要繼續嗎？”

    “嗯……”裴夏放下水杯，招手示意說，“那么再見?！?/br>
    一道道高瘦挺拔的身影陸續走出練習室，偌大的房間頓時顯出一種空曠。

    但人還沒走完。

    裴夏借著低頭擺弄手機的功夫，佯作無意地抬頭朝鏡中看了一下。練習室的后方還剩一個溫行舟。

    今天集體加練得太晚，剩下的人似乎都已經走了，只剩他們兩個還在這里——

    RARE的成團隊伍里總共只有六個人，如果稍加觀察，想了解到每一個人的狀況并不難。比如那位長得最高的混血兒總是會趁著老師背過身去的時候不做動作，比如白衍秋總是仗著自己學會了，就明目張膽地開小差。再比如……溫行舟總是會比大家學得稍慢一些。

    這已經不是裴夏第一次遇見對方留下來給自己加練了。

    后來迷迷糊糊地想起，才驚覺那次之所以會在睡夢中被溫行舟叫醒，其實也是因為對方同樣和他留得一樣晚。

    說起來……上一次，溫行舟的語氣真的有點兇。

    裴夏剛醒，起初甚至有點被對方嚇到，還以為自己又怎么得罪了這人，幾秒種后反應過來，才意識到溫行舟是在提醒他別著涼了——

    大概……吧。

    裴夏也不是那么確定。來了公司沒幾天，他從其他練習生的口中了解到了許多事情，再加上有別的隊友的態度作為佐證，叫裴夏不難猜測出溫行舟為什么會是那種語氣。

    聽說，江宣是溫行舟在公司里關系最好的朋友。

    年輕的小男生多少都會將不滿的情緒擺在明面上，這一點裴夏還是有所預料的。只是對方雖然稱不上對他多么刁鉆，但那時冷時熱、難以捉摸的性格也著實叫裴夏有些頭疼。

    他搞不懂這個今年也才十七歲的未成年隊友——外表已長成成年男子的俊朗模樣，性格卻像貓一樣難以預料。

    明明私下里兩人同處一室的時候幾乎完全沒有交流，但一到鏡頭面前，竟然也會特意做出熟絡的樣子——

    就比如這天中午。

    “說一說對對方的印象吧?！?/br>
    “什么？”溫行舟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毛，放下手中的外套，朝手持拍攝器械的工作人員看去。

    那時是下午一點，本應集合一塊兒訓練的隊員們還沒完全到齊，空蕩蕩的練習室內只有他們二人一前一后走進來的身影。

    提前錄制團綜素材的攝影師趁機搞了個突襲，黑壓壓的“槍口”直指向猝不及防的二人。

    裴夏的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完了。

    這難道是什么策劃組的惡趣味嗎？他才來沒多久，是個人都該看出來他和其他人不怎么熟。雖說也不是不想和幾位隊友再熟絡一些，但有些事情急不得，也根本裝不出來——

    這幾天訓練得緊，有什么都還可以靠高強度的練習搪塞過去。只是一旦當人放松下來，那生疏的感覺便幾乎要在鏡頭前盡致展現、破土而出了。

    甚至就連這樣站在練習室墻邊有一搭沒一搭玩著手機的時刻，他們之間的間隔都起碼有三四米遠。

    盡管尷尬，裴夏還是下意識地沖著鏡頭勾唇笑了笑。

    溫行舟愣了一下，也很快反應過來，率先做出反應，笑道：“什么印象啊——”

    用的是那種欲言又止、引人遐想的語氣。聽得裴夏一瞬間汗毛豎立，心臟都提到嗓子眼里。

    應該不至于那么不給面子吧？不過也不好說，這小子看樣子就不好惹……早知道不應該這么早來的。裴夏的心中一時間亂糟糟地閃過無數思緒，雙手也禁不住背在背后，互相摩挲，看著有點局促。

    機器在他們臉上輪流轉了一圈，先是裴夏，然后轉回到溫行舟面前：“對。RARE的成員們已經集合在一起，共同訓練了整整一周了。對彼此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相處了一段時間，看法又有沒有發生什么變化？”

    他們對視了一眼。溫行舟笑了一聲：“嗯……第一印象，感覺蠻厲害的。因為宣布成團的當晚，裴夏哥其實來得蠻晚的，和我們好幾個人都錯開了，是到了第二天一起在公司練習，才正式見到了面。雖然來得晚了點，但是學舞總是最快的，老師還總是表揚他——會覺得，嗯，確實有點羨慕?！?/br>
    說到這里，還特意做出了個夸張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居然是讓人挑不出什么錯的圓滑回答。裴夏心中暗暗覺得吃驚，但好在面上沒有顯露出來。只是暈乎乎地看著溫行舟說著說著，便佯作熱絡地朝自己伸出一只手，裴夏便也配合地朝前走了幾步——

    一條手臂從旁越過，輕巧地搭上他的肩膀。溫行舟動作隨意，僅只穿著T恤的身軀仍還散發著淡淡的熱度，裸露在外的手肘線條流暢有力，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香水氣息。

    “現在嗎？雖然看著很精明，但其實很粗心大意……前幾天路過練習室的時候，居然發現他連件外套也不穿，直接在空調底下睡著了。我們練習室的空調風力有多強大家是知道的吧？那么涼的風，小夏哥居然也能睡著，當時臉都被吹紅了?！睖匦兄鄣恼Z氣極其自然，“因為我們倆當天前后腳回的宿舍，祁興言那個家伙還嚇了一跳，以為我欺負新來的哥哥了，叫我不許搗亂，真的是好冤枉?！?/br>
    祁、祁興言？裴夏忽地一激靈。

    攝影師也笑出了聲：“真的嗎？看來RARE年紀最小的成員的名聲不怎樣啊?！?/br>
    鏡頭一掃，又忽然對準了房間門口的方向，像是發現了什么人：“你覺得呢？”

    裴夏跟著攝影師的動作望去，才發現白衍秋也來了。他半靠在敞開的練習室門邊，不知道在那里停留了多久，好像在等他們拍攝結束，聽到有人問話，這才站直了身子朝里面走：“確實是他劣跡斑斑的風格?！?/br>
    溫行舟威脅似的舉起一只拳頭：“過分了吧，我哪里有！”

    “所以，那次聽說你身體不太舒服，該不會就是因為這件事吧？”

    裴夏有些怔愣，還處在半發呆狀態。意識到工作人員又在引導自己開口，方才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那天之后，確實有一點感冒的征兆，不過回去就吃了藥，所以就難受了一天，后面也沒事了?！?/br>
    “啊，輪到我說了嗎？第一印象……是感覺他長得好高?！?/br>
    裴夏認真地說：“真的比我高很多?！?/br>
    跟溫行舟一相比，他的回答就顯得平平無奇了許多。說到對對方現在的印象，裴夏搜腸刮肚，也只是說了說溫行舟最近每天晚上都留下來練習到很晚的事。

    雖然老套，但好在不會出錯。如果這段內容被放出去，裴夏也能想象出來后期會往畫面上加上什么樣的配字。

    只是，當時溫行舟的反應真的把他嚇了一跳——未免也太老練了。如果他是對這個團體成員一無所知的人，恐怕也會被溫行舟的表現所迷惑，以為他們的關系真的有那么不錯。

    背過鏡頭，溫行舟又自然而然地冷淡下來。一直到了晚上，他們之間都沒再有過什么實質性的對話。

    直到裴夏坐在原地，抱著雙腿看了對方半晌，才終于暗自作出了一個決定似的，朝前挪了兩步。

    “你……需要我幫忙嗎？”

    ……

    回到公寓里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裴夏和溫行舟前后腳回來，客廳中陸續響起兩道腳步聲。悄悄地推開房門，裴夏連壓在門把手上的力道都沒舍得加重，只因相處了數天，他也多少摸準了些房內那人的古怪脾氣。

    怕吵，而且還很容易被丁點兒大的聲響吵醒。每次驚到了他，還要擺出滿面不高興的神情，并且開口數落——

    “你最近好像和溫行舟關系不錯?！?/br>
    冷颼颼的，像是從天花板上墜下來的冰凌，卻又在中途偏離了方向，直勾勾地朝裴夏刺來。

    仿佛一早就在那里等著他似的。

    裴夏結結實實地被那冷不丁冒出的聲音嚇了一跳，在原地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放輕了嗓音，驚詫且不無窘迫地說：“……你還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