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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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葬禮上,趙承熙終于第一次被從北宮放出來,套上一層素槁,沒有力氣地被扶著走進大殿。 不知是不是吃慣了滄州伙食的原因,京城的吃食下肚后趙承熙就一直吐,整晚沒有消停,到現在也沒有吃東西的胃口。饑餓再加上一夜未眠,趙承熙的臉色幾乎比這身喪服更加蒼白。 看到趙承熙這個樣子,站在高處的趙宣哲笑意溫和,堪稱叫人如沐春風。 與趙宣哲的高興不同,滿殿的文武百官無一不臉色大變,一時間全都直愣愣地盯著趙承熙。 半年前太子趙承熙一朝被廢,還沒等百官反應過來就匆匆去了滄州,便有很多人猜測內中隱情。只是他們不曾想到,趙承熙竟然還有回京的時候。 趙宣哲沒有把抓廢太子回來這件事與他們說,所以他們的表情活見鬼一般。也有人心思通透,看趙承熙的眼神很快從震驚到同情憐憫。 趙承熙迎著各種目光,勉強支撐著身體來到殿中央,只覺得受了常難熬的刑罰。 皇帝的棺槨停在趙宣哲身后,不可避免的,趙承熙慢慢走到趙宣哲面前。文武百官們從短暫的震驚中回過神,很快跪了下去。 扶著趙承熙的侍女沒有資格站在殿中,早就被呵斥離開。趙承熙有些站不穩,他的身子病得不輕,走這一路已經耗費了大半精力。 也許跪下去會好受很多,但趙承熙一點也不想跪。從前爭鋒相對、平起平坐,后來貴為太子、高人一等,到半年前京城外一別,趙承熙從未跪過趙宣哲。 于是就這么僵持著,殿中死一般寂靜。百官們跪伏于地,心思各個百轉千回,但始終沒有人敢抬頭看殿中的兩位皇子。 趙宣哲用半年時間樹立的威信,使得沒有人敢在這種場合當出頭鳥。 良久,趙承熙有些支持不住了,他本就頭暈眼花,又少人扶著,連面前趙宣哲的面目都看不太清。 趙宣哲忽然笑了,他扶住趙承熙單薄的的身體,一派溫和的模樣。趙承熙實在厭惡他的觸碰,這時候卻掙脫不得——他連站著的力氣都快沒了,趙宣哲成了唯一的支點。 攙扶的手力度大得驚人,直叫趙承熙眉頭一緊。趙宣哲親切地道:“四哥體弱,不跪便不跪?!?/br> 這么多年,趙承熙還是第一次見他這么體貼人,但怪異得很,他口中“體弱”的人居然是自己。 四皇子趙承熙雖是蠢材,宮廷騎射仍是沒有落下過,雖不及大哥那般能夠帶兵打仗,卻也算是身體康健、無病無災。結果在那要人命的北宮住了一天,就成了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趙承熙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趙宣哲這陰狠小人玩了小把戲,就等著在今日這殿上看他出丑。 趙宣哲姿態親昵地為趙承熙整理衣袍,在趙承熙耳邊輕輕道:“四哥,你這般模樣順眼了許多?!?/br> 趙承熙聽在耳中,胸口有些痛,腥甜的血從嘴角一點點溢出,滴落在素白的前襟上。 接著他便暈了過去,最后只聽到趙宣哲的一聲輕笑。 葬禮之后,趙承熙在北宮的床上躺了半月之久。 不知趙宣哲讓太醫在趙承熙的日常飯菜中放了什么,那藥力大得驚人,總之吃了吐成為趙承熙每天都常態,只能吃清淡的粥才勉強能夠睜開眼睛,連從床上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伺候趙承熙的小侍女不知道這層干系,以為趙承熙被什么邪祟纏住,好幾次流著淚為趙承熙求神拜佛。在昏睡的時候,趙承熙總能聽到一些道祈禱詞,喋喋不休,但不討厭。 四年前,趙承熙的母妃陳才人被賜豐業庵出家,自那以后,趙承熙一個人在宮中步步艱險,無人關懷。很久沒有人對他這般關心了,無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還是勾心斗角的兄弟,都只會將人推入深淵。 趙承熙說不上心底是什么感受,大概是感動的,所以沒多說什么,由了她。 他在心里想,讓他得病的邪祟是如今皇宮中至高無上的人,掌握生殺大權,神佛應該是制不住。 如果真有能壓住趙宣哲的神,他一定天天跪拜祈禱,祝他早日暴斃。 事實證明,沒有。趙宣哲的登基籌備有條不紊,即使遠在北宮,臥在床上的人也能聽到宮女侍衛們熱熱鬧鬧的布置。 在趙承熙終于能起身下床的時候,宮中已經一切就緒,趙宣哲的登基大典如期而至。 趙承熙心頭著實堵得慌,看著別人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位置,還要在底下跪著高呼萬歲,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這病好得時機剛剛好,讓他沒有理由不去參加大典。趙宣哲算計得明白,趙承熙也明白了,在登基大典上給趙宣哲下跪肯定是逃不掉的事情了。 一個勝利者最光輝的時刻,確實需要有失敗者慘淡又不情愿的祝賀——這就是趙宣哲想從趙承熙這里得到的。 原本進京以前,趙承熙懼怕又詛咒著趙宣哲,然而吃不了飯著實讓人肝腸寸斷,那一點點耍陰謀詭計的心早一股腦都吐了出去。 趙承熙躺了半個月,突然想通很多,跪一跪并不會掉幾塊rou,不如趙宣哲的意才會生不如死。待到登基大典一過,趙承熙回滄州,繼續當他的閑散犯人,新帝如何想他作甚。 登基大典那日,陽光和煦,為趙宣哲的龍袍渡上一層高不可攀的光芒。他站在國家的制高點,俊美的臉龐帶著溫文爾雅的笑,左看右看都是讓人心悅誠服的明君做派。 趙承熙老老實實跪在階梯上,風吹著旗幟與衣袍,讓他眼前掠過許多過往的畫面。 很多年前的先帝登基,還是小孩子的趙承熙也是這般跪在這里,那時的趙宣哲更小,也更不被看好,跪在比趙承熙遠得多的地方。 一轉眼,很多年過去了,當初跪在趙承熙前面的人接連慘死在皇權爭斗的傾軋之中,直到先帝駕崩,最不起眼的七皇子趙宣哲一步一步踏上最高的位置,笑到最后。 大典的時間分外漫長,禮官說著贊美的廢話,整個環節繁雜冗長。 趙承熙雙腿跪得發麻,萬般的復雜情緒都被壓在心底。他對趙宣哲至今仍是深惡,但既然已經落得了這個地步,再蠢的人也知道俯首稱臣了,因為趙承熙想活著。 趙宣哲沒有殺自己的想法,這是趙承熙到京城至今唯一一個清醒的認識,他逗弄著趙承熙這個可笑的失敗者的命運,當做是日常一個閑暇消遣。 趙承熙倒是未曾料到,趙宣哲對自己這個四皇兄這么有感情,早知道小時候就少欺負他——不,早知道有今日,就應該趁人不備快快弄死他。趙承熙不無怨懟地想著,頭一次知道苦中作樂這個詞的含義。 很多參加大典的官員都注意到了一同跪在下方的前太子趙承熙。 對于趙承熙,文武百官們只覺得這位皇子平庸軟弱,長久以來依附著二皇子。如今新皇登基,卻偏偏留下了這位被流放滄州的廢太子。帝王之心,很多人都覺得難以揣測。 趙宣哲似站在高臺上,身上已經披上了象征至尊的龍袍。他只稍微側過頭,目光便落在了下方的趙承熙身上。 他的目光溫柔,卻又好似暗藏了什么東西。趙承熙在那眼神之中幾乎無所遁形,又隱隱心驚,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在心頭。 大典的最后,趙宣哲向百官下了他作為帝王的第一道圣旨。 他說,四皇兄身體抱恙,滄州地遠荒涼,實不是上好的養病之所,朕憂心皇兄身體,特準許皇兄暫留京城,直至——大病痊愈。 百官們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他們安靜得像一群鵪鶉,不論是在之前的先皇葬禮上看到趙承熙,還是今日新皇登基之初這份逾矩的圣旨,這群在趙承熙當太子時三天兩頭沒事找事的家伙沒有任何異議,恭恭敬敬地跪拜接旨。 至于趙承熙,他哪里有說話的機會。圣旨宣讀的聲音剛落,趙承熙被身邊的太監強迫著感恩戴德。他難以相信,又氣又急之下,好不容易好一些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咳嗽也隨之而出,倒是很識時務地配合了趙宣哲的那句“身體抱恙”。 新皇很滿意,體貼地吩咐人帶趙承熙回宮修養,不宜隨意出來走動。 趙承熙哪里聽不懂他說的話,可他沒力氣反駁和反抗。被半挾持著送走前,趙承熙回頭看趙宣哲,龍袍華貴、珠冠明目,是九五至尊身份的象征。 勝利者姿態優雅,失敗者狼狽不堪。 北宮的外面仍守著虎勇軍,首領對趙承熙歸來時的模樣見怪不怪。他們比趙承熙聰明,知道這位皇子沒機會離京,到底還會回陰冷不祥的北宮。 早在召趙承熙回京的時候,趙宣哲就沒打算讓自己的皇兄回去,所以特意把這個特殊的地方給趙承熙留出來,可笑趙承熙一直還在奢望著再回滄州。 在趙承熙看來,趙宣哲讓自己住北宮,應是打定主意繼續前朝囚廢帝的傳統了。這位寬厚仁慈的新皇,在每日的吃食里下藥,又假惺惺地讓趙承熙在北宮養病,還不許他隨意外出——他這是要趙承熙死才甘心。 趙承熙不想死,所以他決定將這屈辱忍下去。前朝廢帝被囚十年,在第十一年一朝奪門、重登帝位。趙承熙為自己尋得一個渺茫的希望,而后一步一步踏入北宮。 宮門在身后緩緩關上,就是趙承熙此后漫長囚禁歲月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