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非賣品
陸驍從不當著客人的面教訓自己,言歡心里有數,但這么猝不及防地碰見,下意識的畏懼卻無處隱藏。 在他心中積威已深的男人未做多言,拍了拍他僵住的肩膀,轉身走了,言歡卻渾身寒毛都炸了起來,只覺得被Lu拍過的地方仿佛被燙了一下,帶著隱晦的、見不得人更無法宣之于口的灼痛。 直到季凡的手輕輕放在了肩膀同樣的地方,蓋過了方才的觸感,也阻斷了讓他措手不及的不安拉扯,他回過神,轉頭去看這近在咫尺的人,知道自己的反應一絲不落地全進了季凡的眼睛里,索性也不去遮掩了,惶然地對他笑了一下。 季凡在他肩膀上捏了捏,試圖讓他僵著的肌rou放松下來,“剛才那人是誰?” “管島上布防的,是個大雇傭兵頭子,這里各個崗哨上值勤的,說好聽是是安保人員,實際上有一半是他手下的雇傭兵?!?/br> 言歡一邊說著,一邊想把季凡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給擋掉,卻抬手卻被季凡反手握住了,“還有呢?” “……”四年后重逢,這還是季凡第一次拉他的手。而他呢……他有多久沒被人這么握住了呢?干凈的、不帶欲望的手掌,緊緊的、毫不遲疑的緊握,不用說話,就能感受到珍而重之的情誼。言歡忍不住想回握,但是彎曲的手指卻僵在了半路。 “還有啊……”他風流意氣地笑起來,卻毫不遮掩眼底的寥落,“還有,他經常點我陪他,床上難伺候的很,所以我有點怕他?!?/br> 言語半真半假,情緒半真半假,季凡打量著他,卻沒有如他預想般避開話題,反而問他:“你晚上不是要拍賣嗎?” 言歡暗自狠了狠心,將手從他手心里抽了出來,臉上卻是一點狡黠嘲弄的樣子,“哪還沒點兒特權階級呢?不論別的,就說只有鉆石才能包我,所以您從黃金升級到鉆石,不是一樣嗎?” 季凡手里一空,下意識地想追上去,卻還是忍住了,只跟言歡一起往酒店的方向走,沉默了半晌,在言歡以為他啞口無言的時候,他卻忽然反問:“你對別的客人,也會說這些嗎?” 言歡看了他一眼,他笑了起來,大大方方地伸手,又將這人躲閃的手拉回來,十指糾纏地握住了,“所以,你心里知道,我跟別人,是不一樣的?!?/br> ……一句話反倒說得言歡啞口無言,心里亂得沒了章法,回了房間,只好借口困了要睡覺躲開季凡。 季凡也沒戳破,順手給他搭上薄被,轉身又走了。 關門聲一響,“睡著”的言歡就睜開了眼,目光清明,半分睡意也沒有。 他知道季凡干什么去了,無外乎就是去想辦法要給他“贖身”,但是依著季凡對這里的了解,他能找到的人,最多也只是宋元明。 但是別說宋元明,就算是找到胡不歸身上,他也出不去。 季凡注定無功而返,而他呢……與季凡的緣分,這輩子也就只剩下最后兩天了。 言歡仰面瞪著天花板,瞪了半晌,忽然掀開被子坐起來,換了鞋,也出了門。 季凡走了之后他才走,季凡回來的時候,他已經睡了一覺,朦朧地睜開眼睛。 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季凡沒開燈,坐在床邊,借著月色,聽著浪濤,看著他。 目光說不出的幽沉,他明明早有準備,迎上那樣的神色,卻還心里一悸。 他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好像魂魄都隨著夢飛了出去,他覺得身子格外的沉,抬起胳膊,好像被人灌了鉛似的,澀然遲緩地用手背輕輕摸了摸季凡微涼的側臉,“別不開心,”他聲音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慵懶,有一點沙啞的性感,藏著小心翼翼的安慰,“這么久了,一直悶在酒店,明天我帶你出去玩吧,雖然這島是以情色出名的,但其實,美景比美色要好看得多?!?/br> 季凡抓住了他的手,更緊地貼在了自己臉上,他閉上了眼睛,遮住了眼神,只是聲音里往日的溫和平靜被黑暗遮掩,壓抑的痛苦在破鏡重圓的希望與求而不得的憤怒下,扭曲成了一團澆不滅也燒不旺的火,熬著他四年來的擔驚受怕和牽腸掛肚,因為不劇烈,所以理智還在,讓他想瘋也瘋不了,“你……為什么是非賣品?” “頭牌就是非賣品啊,這是規矩,改不了?!痹鹿庥车醚詺g的臉更白了,季凡神經質地一把將他摟進懷里,兩人的胸膛撞在一起,緊緊地貼著,彼此都著魔似的用自己的身體去感受對方的心跳,雖然各自懷著截然相反的心思,卻不得不借助對方的心跳與糾纏的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言歡輕輕拍了拍季凡的后背,季凡將手指插進他的發絲里,“我問了,規矩是從你開始改的,你之前,只要付的起價,都可以交易。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到這里來的,為什么特地為你改了這么多的規則?我到底……到底要怎么樣才能把你帶走?” “何必麻煩呢?季先生,”言歡嘆息著,從季凡的懷抱里掙脫出來,黑暗中,那雙眸子顯得越發的清明清冷,“您可以把我當替身,但我不是您要找的人,我在島上長大,現在正是賺錢的時候,他們為了我改規矩太正常了,此外——您也不必為一個替身動這么大的陣仗,再好的皮相,內里也已經爛透了,我不值得?!?/br> 季凡顫抖地深吸口氣,“到了這個份兒上,你還要騙我,還要瞞我?” “您沒有證據,先生,”言歡冷靜地說:“您覺得我是,可您憑什么覺得我是呢?直覺嗎?如果有一天您發現您的直覺騙了您,會后悔的?!?/br> 仿佛是多年來的記憶與默契被冒犯了,季凡一時之間壓不住火,氣得吼了出來,“你跟我一起長大,我認你,需要什么見鬼的證據?!” “那就當我是失憶了吧,”言歡冷下臉,不為所動地靠在了床頭。他側頭看著窗外的月色,側臉的線條勾勒著尖尖的下頜骨,的的確確不是季凡熟悉的樣子,連話都說得格外冷硬,“您說的這些話,我一個字都不信。要說服我,請您把證據拍在我臉上?!?/br> “……”季凡被他噎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多新鮮啊,本尊裝替身,還得找別人要能證明自己身份的證據。 季凡是真拿他沒轍了,一時也想不出有什么能把他帶出去的辦法,這會兒胸膛里滿到快要溢出來的各種情緒全都沒著沒落,反應過來兇了言歡,又自責不已地舍不得再對他發火,他瞪著床頭那個面具戴得掩飾的“頭牌”,半晌后,一聲不響地起身走了。 言歡在他轉身離去的瞬間緊張起來,怕他真就這么走了,兩個人這樣不歡而散,連最后的兩天也要被迫中止,他猛地在床上坐直了,卻又不敢這么追出去給季凡留下念想,這么掙扎著煎熬著,直到片刻后聽見浴室傳來水聲,才猛地xiele氣,精疲力盡地倒在了柔軟的床褥間,痛苦地抬手遮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