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是在哪呢？”

    “啊，我......朋友家?！?/br>
    “哪個朋友啊，江清沒回家了嗎？”

    “就是我一個學生的哥哥，江清和他女朋友過節去了?！?/br>
    “啊，行吧，你真不回來??？”

    “不回去了?！?/br>
    秦肅聲看著池喬的mama，四十多歲，年紀不是很大，只不過大兒子不回家這件事，明顯能從喬mama臉上看出失落，秦肅聲有點不是很理解，為什么？

    池喬掛掉電話后，就去廚房煮餃子了，秦肅聲看著池喬，和平時一樣，又總感覺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樣的地方，他想問他，可池喬不會說，昨天雖然池喬醉了，可是不論秦肅聲怎么旁敲側擊，池喬的話也只是說到了他的高考。那只不過是一場考試，就算再重要，也不可能讓池喬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他現在的狀態，絕對不僅僅是一場考試所產生的。

    吃過飯，池喬和秦肅聲把漠漠留在了謝雨那，兩個人到人民廣場去溜達，看著夕陽的余暉逐漸貼近地平線，日光的最后一線消失在街頭，整個廣場上，跳廣場舞的大媽，扭秧歌的大娘，還有玩滑板的少男少女，手牽手走在一起的情侶，以及吹著泡泡的一家三口。

    “池喬，你知道嗎？我爸媽走的那天晚上，我自己一個人在這里面睡的，那年我十二歲?！?/br>
    秦肅聲看著人民廣場那個漏了個底兒的地標，笑著對池喬說，“我也在這兒睡過，”秦肅聲側目去看池喬，沒什么變化，他總是這樣的，只要是他想隱藏的情緒，都是這樣的，但是就是因為這樣，秦肅聲才知道，池喬是在刻意隱瞞的。

    “哦？什么時候？”

    “耳朵聽不見的時候......”

    高考結束后？這件事對池喬到底影響有多大？

    “那，我們也算是忘年交了！我比你先睡過的！”

    “??？”

    “沒事，池老師，你想聽我的故事嗎？”秦肅聲撞了一下池喬，兩個人就在這個廣場上肩并肩走著，和廣場上的其它人一樣，偶爾會碰到，池喬抬頭看著秦肅聲，“你愿意說，我就愿意聽?！?/br>
    “那你聽了可不能白聽??！”

    “什么意思？”

    “咱倆交換吧，我講我的，你講你的，讓我也聽一聽池老師的過去?！?/br>
    “這......”

    “池老師，別這么小氣嘛！就是閑聊聊！”

    “好吧！”秦肅聲一直想讓池喬把心里憋得事吐出來，可能這些事，曾經讓他很痛苦，但是這些事都過去了，為什么要背負著過去過日子呢？

    “那我先說吧！你看！”秦肅聲拿出了自己手機，打開了鎖屏，是那張全家福，“這是我爸，帥吧！我媽也好看！”

    不得不說，秦肅聲一家的基因是真的好，現在的秦肅聲眉毛眼睛都和秦江像極了，眼角的淚痣是隨了mama，溫柔的眼神也和mama像極了，漠漠的大眼睛也是隨了mama，只不過看樣子性格應該是隨了爸爸。

    “嗯，你和你爸爸很像！”

    “嗯，他們都這么說，一看就是親生的！”

    秦肅聲笑著看看池喬，腳步又放緩了一些。

    “我爸還沒成立江峰的時候就認識我媽了，當時我mama在渭淮小學當老師，我媽說我爸當初追她的時候就每天和謝叔叔，就是謝雨的爸爸一起接她和徐姨一起下班，就是謝雨的mama?！?/br>
    “謝雨的mama和我mama是閨蜜，當時在一起搭班，小雨的mama是教英語的，我mama教語文，但是那時候老師不夠，數學也是她教，她們兩個搭班，他們兩個班級成績總是年級最好的?！?/br>
    秦肅聲回憶起劉晴的時候，都是思念，溫柔的思念，眉眼里數不盡的細膩和甜蜜。小的時候不以為意的感情，在失去之后才發現，那是彌足珍貴的。

    “我爸和謝叔叔之前也不是特別熟，最開始都以為是情敵，后來發現是僚機，兩個人就逐漸熟了起來，我爸和謝叔叔性格很像，所以兩個人很聊得來，那時候家里都不是很富裕，他們結婚的時候也沒有辦很隆重的婚禮?！?/br>
    “我媽總拿我爸每天去接她這件事教育我，說以后要是有喜歡的人，無論風雨，無論他需不需要，無論是十八歲還是八十歲，都要去接他?！?/br>
    秦肅聲說完看著池喬，其實我也是想每天都去接你的，接你放學，送你上課，你的童年我沒有來得及參與，但是你的以后，我想要和你一起走下去。

    “我爸追我mama的時候每天去接她，后來談戀愛了也每天去接她，再后來結了婚也還是去接她，有了我之后，他就帶著我去接她。大概是我四歲的時候，我爸和謝叔叔成立了江峰集團，那段時間挺艱難的，畢竟是創業初期?！?/br>
    “后來生意越做越大，我爸也越來越忙，我mama就辭職留在家里照顧我，我上小學的時候，我爸媽就問我要不要個meimei，我當時覺得有個meimei陪我玩也挺好的，后來就有了漠漠?！?/br>
    “大概是漠漠兩歲的時候，謝雨的mama查出染上了艾滋病，就在我父母車禍的前兩周，小雨的mama過世了?！?/br>
    “等等...”池喬打斷了秦肅聲的話，“艾滋??？”

    “嗯，”秦肅聲看了看池喬，池喬眉頭微緊，看起來有一些疑問，“怎么了？”

    “艾滋病是傳染病沒錯，但是艾滋病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感染的??！”

    謝雨那么一個干干凈凈，不染凡塵，做事又雷厲風行的女孩，怎么都沒法和這種病聯系到一起，更何況她的母親和秦肅聲的母親還是閨蜜，這樣兩個幸福的家庭，怎么可能......

    “這件事，是在江峰成立的初期，我父親和謝叔叔攤上了一個人命官司，好像一個工人在施工過程中不下心從樓上摔下來了，當時家屬鬧得很兇，而且那段時間公司的進賬本來就不多，加之徐阿姨家里面的弟弟，也就是謝雨的舅舅在外面欠了賭債，被人剁了個手指，欠了五十萬賭債。當時謝叔叔的壓力就已經很大了，徐姨沒把這件事告訴謝叔叔，她把自己那些年攢的所有的首飾，金條全拿給娘家了，但是還是差了不少，最后走投無路，她背著謝叔叔和我mama去賣了血?！?/br>
    五十萬，在那個時候，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就算是當時的江峰，也不可能那么輕易的拿出來吧。

    “沒有人知道她是怎么還上了賭債，如果沒有查出徐姨生病，這件事情可能永遠都會石沉大海?！?/br>
    或許在池喬的眼里，秦肅聲身上充滿了神秘，他的一舉一動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教養，他一直覺得這樣在風雪中長大的秦肅聲，是環境成就了現在的他，可實際上，他的一切都是小時候劉晴交給他的，他的教養，都是在小時候就養成了的，縱使過了十年，秦肅聲還是那個秦肅聲，家庭的變故只是讓他提前學會了擔當，學會了成熟。

    “好了，我的故事先講到這兒，到你了！”秦肅聲看向身邊的池喬，這個他十分想了解的池老師，這個他想聽他親口講出他的故事的池老師，

    “我家里什么樣，你一個警察隨手一查，不就都知道了嗎？”

    “池老師，不要妖魔化偉大的人民警察！我們警察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去差人家戶口的，好嗎！”

    再說，就算我可以，我也不會這么做的！我想聽你說！

    “好好好，我錯了，向警察叔叔道歉！”

    “是警察哥哥！”

    秦肅聲說完自己也笑了，明明池喬比他還大了三歲呢！兩個人站在一起，真的是彼此彼此，池喬有的時候成熟穩重，但是每次和秦肅聲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都會被秦肅聲寵成一個孩子，然后兩個人一起幼稚的要死！

    “我爸媽沒那么多甜蜜的戀愛經歷，他們是別人介紹的，認識沒多久，就結了婚，那時候我媽剛十八，結婚之后就有了我，十九歲，她就已經當媽了?！?/br>
    “好早啊，怎么感覺很急的樣子？”秦肅聲一直看著池喬，池喬從開始講自己家里的事的時候起，就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確實很急，那時候我爺爺病重，肺癌，我出生三個月的時候，他就去世了?！?/br>
    “這樣啊，”秦肅聲覺得池喬對這個他連印象都沒有的爺爺，充滿了敬愛和懷念，“你很想他嗎？”

    “為什么這么問？就連他長什么樣都不記得！”

    池喬抬頭看著秦肅聲，在最后那句的時候，他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秦肅聲從來沒見過池喬這個樣子。池喬對人的時候一直都是謙和有禮，說話也總是娓娓道來的，

    “感覺吧，你提到他的時候，話雖然不多，但是語氣中有很多感情，敬重，思念，渴望?！?/br>
    “秦肅聲，你真是......”

    池喬的話沒有說完，他想說什么也好像不再重要了，他的故事里，這么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在他的人生當中不過出現了短短的三個月，可是卻好像是讓人生的開始鍵一般。

    “算了，接著講吧，我爺爺是個老軍醫，我奶奶就是普通的鄉下人，老一輩的人，介紹人介紹，認識，覺得不錯就結婚了，他們生了兩個孩子，我大姑和我爸。我爺爺是個非常正直的人，雖然我沒見過他，但是我聽我奶奶說起他的時候，無論是五十歲還是七十歲，我見過的那雙眼睛里都是與平時不一樣的?！?/br>
    “我奶奶不容易，我爺爺走的時候，我爸剛二十歲，我媽也才十九歲，我大姑嫁的遠，過年過節基本上都回不來，她一個人撐起了一個家，我媽是個隨和的人，沒什么脾氣，但是那個時候他們太小了，年輕的時候成家太早，現在的我看來，總覺得這么多年是我束縛了他們?！?/br>
    或許池喬這個沒什么脾氣的性格就是隨了mama吧。池喬的腳步慢了很多，他偶爾會抬頭望望天，城市的夜空中總是看不見什么星星的，可他還是抬著頭看著夜空之上漂浮著的幾朵云。

    秦肅聲沒有說話，只是隨著池喬慢下來的腳步，做了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我的童年，沒有多幸福，也沒有多不幸，平平安安的長大，然后在我十二歲的時候迎來了我的弟弟，沒人問過我的意見。他的名字是初中的我起的，池思文?，F在想想，自己好像對這個弟弟，只有一個名字的相干了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