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橙子一個驚喜——秋嵐這樣決定后，誰也沒告訴，坐上地鐵跑學校了。

    自習室的位置，早通過聊天從高一程嘴里扒拉出來。教室后門半開著，涼氣颼颼從里面散出。秋嵐輕輕推一下門，站在門口目光搜尋高一程的身影?，F在是傍晚五點，他也有想到這個時間，高一程或許不在。然而他找到他了。

    唇角情不自禁勾起，秋嵐輕手輕腳走進教室，走過一張張桌子，在未沉浸學習而抬起頭的人眸光中，坦坦蕩蕩在高一程身旁空位，坐下。

    眼力真不錯，只是背影都認出來了。秋嵐近距離看著高一程的側臉。他沒有注意他，在專心做自己的事。這種靈魂深陷在一人世界的模樣，很有魅力。

    高一程扭頭，看了過來。

    四目對視，秋嵐怔了下，笑容僵住。

    意識到自己跟個癡漢一樣傻笑著看了他半天，秋嵐臉燙，慌亂下抬起手：“……嗨？”

    更傻了。

    果然，高一程笑了。秋嵐猜他大概是覺得太可笑了，還捂住嘴，臉扭到另一邊。

    秋嵐放下手，捏成拳頭，用靠近他的那邊手臂，撞了他幾下。

    愉快地一圈一圈轉著筆的手，停止動作，將筆放桌上。高一程扭回頭，直接拉住秋嵐的手，站起身讓他跟自己走。

    自習室，包括它外面的走廊，都不適合說話。高一程牽著秋嵐來到天臺聊天，問秋嵐怎么突然來學校。

    秋嵐在地鐵上就編好了理由：“監督你有沒有好好學習?！?/br>
    高一程笑：“視察結果如何？”

    秋嵐摸摸下巴，“斟酌”一番，道：“嗯，還行吧。獎勵你跟我一起吃飯?！?/br>
    兩人都笑著，手牽手在天臺散步，看著遠處的天空與樓房，隨便聊了幾句，秋嵐問他準備學到什么時候吃飯。

    高一程想了下，道：“六點吧?！?/br>
    “吃完飯晚上還學嗎？”秋嵐問。

    “學?！备咭怀烫謸芰藫軇⒑?，“不過你來了，這個是可以稍微變動的?！?/br>
    又聊了一小會兒，秋嵐道：“那你先去學吧，這兒挺涼快的小風吹著，我在這兒再待會兒，你學完找我?！?/br>
    于是高一程回去了。秋嵐獨自在天臺漫步，樓梯道那邊偶爾也有人影出現，不過都不久留。他站欄桿旁，俯視校園一角，綠蔭大道上人們的頭頂，各個方向移動，他們都不知道樓上有個人正在觀察他們；他坐臺階上，僅帶一絲涼意的風吹著他的頭發。天空白茫茫的，可見一道比天更白的飛機云，幾只黑色的鳥影飛向遠方。

    不知過了多久，秋嵐看看手機，距離六點怎么還有將近半個小時。

    待膩了。

    秋嵐下樓，去圖書館附近溜達，看學生樣的男男女女有說有笑有過，情侶手牽手或摟抱，廣場上輪滑社玩滑板，還有穿漢服的仙女般的姑娘飄飄走過……

    手機振動，秋嵐再看手機，看到高一程發微信問他在哪兒。

    學完了？手機右上角的時間是五點五十。

    到天臺沒找到秋嵐的高一程，收到秋嵐的回復，下樓去圖書館附近找到他。

    “你不學了嗎？”

    秋嵐問。高一程是背著包來的，東西都收拾起來了，一般都是不再回自習室的意思。

    “今天已經結束了?！备咭怀痰?。

    “哦……”

    秋嵐沒再問。兩人溜達到校外小吃街，逛逛吃吃聊聊。

    “橙子不跟我們一起吃了?！?/br>
    高一程的室友們都接收到寢室群的新消息，看到高一程發的一盒六個的鍋底焦黃的生煎包，和rou醬快溢出來的rou夾饃，以及兩杯杯體沾著小水珠的橙黃色果茶。

    “他說他男朋友來找他了?！眻F支書仍低著頭看著微信群，“真好啊……”

    “你也想要個男友？”班長看他一眼。

    “對啊……”

    “……”

    “呃？”

    “……”

    回過神，氣氛變得古古怪怪。

    天空逐漸暗下去，風也變多了。rou夾饃吃完。生煎包很燙，涼了會兒，站在無人的一處，高一程端著盒子讓秋嵐先吃一塊嘗嘗。秋嵐嘗過道“好吃”，看高一程不太方便，又夾了新的一塊喂他吃。

    高一程吃過后也道不錯，并表示他可以自己吃，還拿筷子也夾起一塊要喂秋嵐。

    盒子空了，果茶也喝完了，扔垃圾桶。吃飽喝足散步消食折回學校，秋嵐跟高一程吐槽自己找工作各種事，說去面試，那個公司環境陰森森的，感覺像危樓，人也不靠譜，問什么都說“你先不用管這些”，他果斷逃了。然后，另一個，他先等他們開會結束等了將近兩個小時，然后面試給人感覺，也不好，“那個HR太拽了，于是爺直接就走了?！?/br>
    高一程認真地聽著秋嵐的吐槽，間隙發表一兩句自己的看法，有時直道“這個不行”。秋嵐說到最后，呼口氣，說：“真不懂老板都在想什么……”然后想起，某個未來的老板正在他身旁聽他吐槽了一路。

    秋嵐扭頭，看看高一程表情變化不大的臉龐。

    ……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后的才是正題，秋嵐說醫院那邊，也許是知道他要辭職，又知道他會畫畫，找到他，想讓他調去宣傳部，負責運營新建的微信公眾號等社交平臺的賬號、幫醫院做些宣傳工作。

    “工資跟之前差不多。爺感覺其實就是后勤，啥雜事都做。不過至少不用顛三倒四，不用熬夜了。加班有時也可以把材料帶回家做，在家至少能看著那倆小鬼。下周一開始，就是后天，爺就過去，徹底告別手術臺了……哦，應該不是徹底，說不定寫個宣傳拍個照什么還要去手術室?！?/br>
    秋嵐說，他覺得先在宣傳部待一段時間也行，醫院、醫學相對其他環境、領域，他還是比較熟悉，而且這工作跟轉行有一絲絲關聯，涉及到文創。先做一段時間，不行再辭職，簡歷也有點內容可以寫。

    “嗯?！备咭怀搪犕?，點點頭，“可以?！?/br>
    “……連你都點頭了那爺就更放心了，哈哈哈?！?/br>
    “連我都……”高一程看秋嵐一臉高興樣，不由笑了聲，“我在你心里話語分量這么重嗎？”

    “你眼光高嘛，見得比爺多。你自己又本身了解這企業咋管理的?！?/br>
    秋嵐跑來就是專門跟他說這事兒。沒有一見面就說，是不想打擾他學習?，F在高一程知道了，也表示ok，等于任務完成，秋嵐更加輕松自在，走路胳膊都甩得更用力了。

    走回學校，兩人都累了，面對廣場坐長椅休息。

    從與高一程見面，到現在，秋嵐覺得高一程熟人真不少，走了一路，與相識之人打招呼次數不知道有沒有到達十次，而且他們可是基本都在校外散步啊。秋嵐想到，雖然高一程沒在網絡社交平臺官宣，但他上次被他在學校遛了一圈，應該都知道他了。一個熟人知道，肯定會傳來傳去，最后所有在這個關系網的都知道，只要是關注高一程這個人的，都會知道，包括暗戀他的。

    秋嵐：“……我該不會成名人了？”

    高一程：“？”

    夜，似乎把嘈雜都吸走了。路燈的光一圈一圈變淡，待到達他們這里時，已經淡到朦朦朧朧，而他們就坐在這曖昧不清的光與暗交界處。

    高一程低頭，手機上，熟悉的99＋的消息。

    刺眼醒目的紅色。

    一只手伸過來，抓住手機頂端，高一程眸中紅色消失。

    抬頭一偏，取代電子屏幕的是秋嵐的臉。

    秋嵐一句話不說，盯著高一程的眼睛。

    ……你先不要管他們。

    高一程與他對視，竟也忘了出聲。

    屏幕熄滅，什么都不存在的墨色。

    地面上，躺著兩個半透明影子，微微動著，似乎在進一步交融，更深的顏色面積加大。

    這時，猛烈的水聲響起，五彩的燈光打到兩人身上。影子顯然嚇了一跳，顫抖后停止進一步融合。

    廣場的音樂噴泉突然開啟，巨大的水柱在中央直射夜空，空中飛撒無數的水霧顆粒，八個稍微細一些的小水柱圍繞著他甩來甩去，跟著音響播出的音樂節奏跳舞。地上的燈光給他們涂上各種顏色，炫目變幻。

    “臥槽，嚇死爺了……”秋嵐喘息著，拍拍胸口，看著那些噴泉跟得了多動癥似的各種舞動，聽著熱熱鬧鬧的音樂“let，s　go”，道，“這幾點了，怎么大半夜放噴泉？又沒人看……”

    說完，就看到在噴泉旁邊停下拍照的，路過的，從圖書館出來的學生。

    對了……現在大學生的夜生活……明天還是周日……

    “現在是八點二十?！?/br>
    高一程看了手機時間，說，扭頭，秋嵐臉上被變化無窮的燈光秀遮掩，看不清本來浮有的色彩。

    夜越來越深了，秋嵐一個人回家，有些讓人不太放心——高一程在腦子里搜索秋嵐回去的路線，有沒有修路的，會不會經過江河。

    不能讓他太晚回去。但，現在就分開……

    去宿舍住一晚？

    秋嵐：“……”

    秋嵐：“你室友同意嗎？”

    高一程：“我現在問一問?！?/br>
    他真的拿手機開微信，秋嵐再次抓住他的手機：“……別鬧?！?/br>
    呼口氣，秋嵐靠著椅背，身體呈半躺放松狀：“不過說起來，爺好像沒怎么看過你睡覺的樣子……”

    “你想看我睡覺的樣子嗎？”高一程看向秋嵐，停了幾秒，笑了下，“可以?！?/br>
    稍微挪了位置，高一程側身躺倒，枕到秋嵐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