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嘻嘻哈哈地在撿地上的柳條玩。他心情恢復真快。秋月心想。如果我惹哥哥生氣，肯定會難過很長時間。

    秋月也撿了一根柳條。兩人來到河畔，將長柳條軟的那端甩向河水，看著漣漪蕩起，左右揮動長柳條劃過河面制造更大的波動與浪花。秋月聽到身后不遠處，傳來秋嵐叮囑他倆“小心一點”的聲音?！靶⌒摹?，不是“不準”或“回來”，也就是他沒有禁止他們玩水。

    秋光伸長手臂，整根柳條除了根部都沒入水中，可秋光感覺還沒觸到底。到底有多深？秋光想要一根更長的柳條，一定會很好玩。他把柳條抽出來，對秋月說出自己的想法，拾起放在身旁的柳條堆里其中一根，將它那軟軟的一邊系到剛才那根硬的一端。

    “咱們把它們都系在一起。啊，不小心斷了?！?/br>
    秋月蹲下幫他系，偶爾往秋嵐和高一程那邊看一眼。他倆站在那里聊天。嵐哥低頭看橙子哥哥手中提的袋子，應該是問“里面是什么”，秋月也很好奇。橙子哥哥打開讓他看了，他把彈弓放了進去。秋月轉回頭干手上的活。柳條不夠用，他起身再去撿一些。

    柳樹的位置靠近秋嵐和高一程。他們停止聊天，目光一同投向接近過來的秋月?？謶帜抗獾那镌碌椭^不去看他們，專心找、撿柳條。他們從他的行動，得知他來這里不是找他們有事，于是繼續閑聊。秋月與他們始終保持一段距離，因此聽得并不是很清楚。他努力去聽。他們好像……在聊他和秋光？

    “記得最嚴重的一次，他拿著錘子我拿著菜刀……你下次再去我家，我給你指指，我屋那門上，還有當年他拿錘子砸我門留下的痕跡?！?/br>
    嵐哥居然在講他和秋光那些年的“戰斗”。

    秋月覺得這是不能輕易對外人講的家事，可是嵐哥好像不以為然。為什么？可以讓橙子哥哥知道這些事嗎？橙子哥哥會怎么想？橙子哥哥好像在笑，可是他平時好像就是這個樣子，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嵐哥也會跟他聊我嗎？秋月緊張起來。他不敢聽，但又好奇。這時，秋光手上的柳條全用完了，喊起秋月。秋月徹底打消繼續偷聽的念頭，回秋光身旁。

    “我們試試，看能不能伸到對岸吧！”秋光興致盈然道。他跪到地上，最后干脆坐下，不管褲子會不會被弄臟，只想好好完成自己手中的“偉業”。

    陽光是烙板，燙著皮膚。微風吹過，如把清涼的河水帶來，降下溫度。秋月抬起頭，再次看向秋嵐和高一程。那里，柳樹們垂下的橙秋色柳條，好像很大很多的珠簾一樣，隨風在他們頭頂身后搖曳舞動。嵐哥在摸他自己的頭發。橙子哥哥在說他頭發長嗎？嵐哥眉頭舒展，笑了。秋月愣住。這一笑似乎有什么魔法，嵐哥整個人看起來“輕”了許多，好像成年累月壓在他身上的重物，都被丟掉了。

    撿來的柳條又一次用完。秋光讓秋月幫忙擺好這連接在一起組成的長柳條，他來看看有多長了。秋月邊照做，邊扭頭又看秋嵐和高一程。他們此刻不知在看遠處的什么，視線是偏高處的。樓房？天空？“夠長了?！鼻锕鈳缀跏菑牡厣咸饋?，“完成了！”他拿起長柳條一段，看看河水，看看那邊的秋嵐和高一程，“哥！”

    秋光想快快讓哥哥們瞧瞧，不顧腿力氣未上來也沒關注地面，抓著長柳條就往他們那里奔，結果只幾步就摔了一跤。秋月一驚。這兒可都是石子啊。

    “都叫你小心一點?！鼻飴剐∨苓^來，“急什么?！?/br>
    秋光從地上爬起來，坐地上。他膝蓋疼，卷起褲腿看到那里顏色變得有些深；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也疼，看上去紅紅的。

    “哥，流血了?！鼻锕饪粗疗破さ氖终?，對蹲下來的秋嵐說。秋月在他身旁，看上去比他還緊張。秋嵐檢查了他的傷勢，并無大礙，滲的一絲血也已凝住。秋嵐拿著高一程遞過來的紙，用礦泉水潤濕，動作輕微、仔細地將秋光傷口周圍臟臟的肌膚都擦干凈。

    秋月扶著秋光站起來。膝蓋雖然還有些疼，但走路是沒問題的，而且哥哥也對他說“沒事”，只是不準他再玩水讓他不大開心。

    “哥，不用打針吧？”

    “不用?！?/br>
    秋光心情稍微好了點兒。他撿起長柳條：“你看！這么長，可以把我們都圈起來?！?/br>
    秋光動了一下，發現長柳條斷成了幾節。

    秋光又難過起來。

    高一程拿出裝在袋子里的野餐墊，與秋嵐挑了塊平坦的地方，鋪展開來，坐下休息。秋光和秋月把柳條們撿回來，也坐下。秋光眉毛和唇角快垂到地上了。秋嵐低頭，看那些柳條，拿起一根，學他系到另一根上。斷了。秋嵐再試，嘴里嘟囔著“這什么”“這怎么”。秋光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伸過去手：“哥，你力氣小一點兒……”

    秋月和高一程不動聲色地也加入進來。中途四人喝了次水。新的長柳條很快完工。

    秋光興高采烈地站起來，輕輕把長柳條擺放成半開的環，將他們圈到中間，然后到開口處，兩手分別抓住長柳條兩端，說：“我們玩跑火車吧！”

    秋嵐：“……都多大了誰跟你玩?！?/br>
    秋光扭著頭看他：“生日……”

    又用往日那種任性撒嬌的語氣跟我說話。秋嵐心想著，說：“生日也不能……”

    好像沒有不講道理。

    秋光一見哥哥遲疑，就知有戲，扭回頭目視前方笑道：“那我們跑吧！”說著，真抬腿跑起來。秋嵐心想“這么快就忘傷痛”，接著看到由于怕斷所以綁得很松的柳條，這會兒拖著地，一節一節又斷開了。

    秋光渾然不知，抓著最前端的柳條仍在跑。秋嵐：“……你火車都散架了你往哪兒跑！”

    這一次，柳條被徹底拋棄。秋光和秋月跑去玩別的。秋嵐和高一程看著他們，想想剛才那一切，不約而同地笑起來。秋嵐說：“小時候，我們玩跳繩。他當馬，就這樣，在前面跑得可歡了?！鼻飴闺p手往后按到野餐墊上，撐住后仰的上半身，呼了口氣繼續道，“小時候的事真是太多了。當時真是拉都拉不住。還有扮動物演戲的故事，他們喜歡當兔子貓啊狗，我去啊我記得還有非叫我當大灰狼，拿著木棍追著我說‘打大灰狼’?！?/br>
    高一程笑出聲。秋嵐說完，自己也笑了，屈肘仰躺下來。他望著藍天白云，視野左下角是高一程的上半身，余光可以瞅到他在看他。秋嵐眨眼，禁不住一會兒一閉眼。高一程視線抬起來，去看在那邊玩耍的秋光和秋月。

    秋嵐稍微側過臉，將他放到自己視野正中央。沒有什么原因，也沒想任何東西，他不知為何，只是想看著他。

    秋嵐本以為，他會發覺他的視線，他會回看過來。但他沒有。他憑感覺把手機塞到秋嵐手上，站起來，朝秋光和秋月走去。

    秋嵐翻身，看到高一程在跟自己弟弟們笑著說話，看到他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石頭，和弟弟們一起丟河里。

    秋嵐忽然有種安心感。困意隨之席卷而來。將兩人的手機都放到袋子里，壓到自己手臂下，摘掉眼鏡。他想，稍微瞇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