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天(十一)
營地中忽然有兩人得了什么命令,各翻上一匹馬,向城中馳去。 谷云起和南宮北翊都看見了,也都跟了上去。騎馬的兩人武功不高,一無所覺,他們兩人卻在追上官道的瞬間就彼此察覺。 南宮北翊驚喜交加,不由地向他靠近,低聲喊道:“云起!” 谷云起不理。他在察覺的那一瞬間,本有趨避之意,但不愿顯出軟弱之態,遂徑直追前。南宮北翊跟得稍后,知趣地閉嘴。 他深知谷云起并不喜歡他的幫助,然而谷云起現在卻很需要他的幫助。他若主動提出,谷云起必然拒絕。但他跟在旁邊,“以備不時之需”,谷云起卻不會拒絕。 谷云起果然沒有斥退他,只是眉頭緊皺,心中十分矛盾。 那兩騎進了城,拐了幾個彎,赫然進入煙花之地。谷云起沒有遲疑,見他們進入一家院子,便翻過墻頭跟上。南宮北翊反而露出幾分意外的神色,頓了頓,才也跟著翻過去。 那兩人很快給領進一間屋,谷云起攀上屋頂,南宮北翊卻只隱在窗后。屋內傳來說話聲,兩人要替自家“老爺”請這紅倌人“鳳卿”到城外過夜,賞銀百兩。 “鳳卿”嬌笑一聲,谷云起渾身忽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覺得這個笑聲很有問題。那鳳卿再開口答話,他便確認無疑了:這是個男人。 南宮北翊沒有與他呆在一處,無疑少了許多尷尬。鳳卿答應了,那兩人卻還有要求,須得做些“布置”,老爺才更有興致。老爺若開心了,多賞的銀子便全是鳳卿自己的。鳳卿依然答應,谷云起沒有去看他們做什么“布置”,但聽下面鳳卿傳出的聲音有驚有喜,漸至呻吟喘息,竟似要那兩人調教好了,方送回給他們“老爺”。 那聲音在煙花地尚不算得多么yin蕩,谷云起伏在瓦面上卻渾身緊繃,忍得簡直有些難受。男子的聲音透露出那種妖媚yin蕩的味道,聽在他耳里直是如鯁在喉。那倒并不是瞧不起這鳳卿,他只是記起了自己“曾”給兩名仆人架著肆意欺凌的情形,——那時的他,在南宮北翊眼里,也不過就是這樣一個,可以讓手下,讓任何人玩弄的東西。 眼下情形與記憶交替,那感覺實在太惡心。他好容易才忍住那頭暈目眩的嘔吐感,下方那兩人已“布置”完畢,將鳳卿背出房間,送上馬車,也不要院中配備的馬夫,自去駕車,將騎來的兩匹馬拴在車后。 南宮北翊等了一會兒,谷云起卻還沒從房頂下來,他猶豫片刻,輕悄翻上屋頂,道:“云起……” 谷云起霍然起身,顧不得有被人發現之虞,夭矯轉向,怒箭一般直射墻外,足尖只在墻頭一點,已自馬車車窗穿入進去。 南宮北翊一驚,所幸他這一串動作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車內那鳳卿也沒發出聲響,還算安全。 他憂心卻未減輕,谷云起方才的臉色實在不好看,面青唇白,仿佛遭受著極大的痛苦。他方才沒跟上來,確然是認出這是間小倌院子,怕跟得太緊,聽見尷尬聲響令谷云起抗拒自己。他卻沒料到即使自己不在,谷云起也如此抗拒。 他瞧見谷云起進了馬車,才縱出院墻,去追馬車。 馬車在城中行進不快,他很快綴上,卻聽里面鳳卿不時模糊地嗯啊兩聲,聽起來曖昧已極。南宮北翊心下一跳,他雖然難以想象谷云起會對那鳳卿做些什么,聽見這些聲音卻委實心癢得難受,一咬牙躍上車廂背后,伸手掀開窗簾亦鉆了進去。 這是輛雙人馬車,座上若坐了兩個人,其實至少還可再站一個。南宮北翊一鉆進來,卻幾乎無處落腳:鳳卿并未坐在座上,卻渾身赤裸地跪伏在座前,谷云起半蹲在座上,手中拿著一件衣服,正是鳳卿被背出房間時罩著的那件。 車窗兩旁都有簾子遮蔽,本來光線就暗,外面又已是暮色蒼茫,南宮北翊若不是掀開簾子時瞧見有異,差點便一腳踩在那倌人背上。 他終于找到空隙站好,眼睛也適應了車內的黑暗,再瞧跪伏的鳳卿與谷云起,只覺情形詭異,一時難以開口。 谷云起也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在鳳卿身上梭巡,神情已然恢復了平靜。然而鳳卿的模樣,其實任誰看見也不會平靜: 這位由兩名盜匪專程請來的紅倌人,此刻正仰著頭,下巴擱在車座上,雙眼蒙著一副皮質眼罩,口中則含了一只玉環狀的口塞,并以黑色皮繩牢牢系在腦后,嘴唇無法合攏,口涎便順著繩子流淌至耳后,狀極yin靡;身軀上更緊緊捆縛著一道道小指粗細的牛皮繩,雪白肌膚被勒得一塊塊凸出來,那微痛的受虐模樣意外地亦能惹人心頭發燙;雙臂反剪,兩膝大開,盡管瞧得不是很清楚,卻隱約可見股間仍有什么“布置”,那看不清的部分無疑是比直接呈現在兩人眼前的大片春光更為誘人。 南宮北翊覺得自己不能多看,他本來就喜歡男人,看著這樣火熱的情景,難免要起些反應。 谷云起卻沒有反應,他甚至沒對南宮北翊突然闖進來表示什么意見,看了一會兒鳳卿的模樣,忽然將手中衣服一放,去脫自己外衣。 南宮北翊驚了一跳,忍不住悄聲喝道:“你干什么!” 那鳳卿早知有人進了車廂,但口中塞了圓環,無法說話,只能發出“嗯啊”之聲,聽來完全是消受這身上這套裝束的反應。此刻又多了一人,他心中害怕惶恐,喉頭不禁發出兩聲尖銳的叫喊。南宮北翊急忙伸手在他頸側一按,令他昏暈過去,卻聽趕車的盜匪笑道:“這小兔兒,不會自個兒就在車中爽起來了罷?”并無反身察看的意圖和動作。他放下了心,抬頭一看,谷云起一聲不出,已脫下外衣,正解開腰帶,要脫掉褲子。 南宮北翊這也顧不得會不會被他抗拒了,一把按住他的手,道:“云起!” 他聲音壓得極低,這一下又靠得很近,說是呼吸相聞,耳鬢廝磨也不為過。谷云起要抽出手,他卻將之壓死了,未能抽動。谷云起聲音亦極低沉,道:“你是來幫我的么?” 南宮北翊一怔,道:“當然?!?/br> 谷云起道:“眼下就是一個好機會?!?/br> 南宮北翊隱約猜到他說的是什么意思,手中不肯放松,道:“不好?!?/br> “怎么不好?刺客一行中,色誘身飼乃是必修課?!惫仍破鹚坪踺p飄飄地笑了一聲,“男人在那一刻最為放松,也最無防備?!?/br> 南宮北翊一顆心直沉入底,寒涼徹骨,道:“不成!” 谷云起沒有笑,冷冷地看著他,道:“那怎么才成?” “我——我與你多想些辦法,總有別的路……” “司馬飛鷹之外,還有七星寨、怒龍山、野鴨嶺,我沒那么多時間可以耽擱?!惫仍破鸩⒉活I會他的痛苦,也沒把他的阻止放在心上,抽出手來,先脫去中衣。 那是年輕而沒有經過傷痛折磨的谷云起的胸膛與臂膀,勻稱結實,不過于柔軟,也不過于堅硬。他卻要將這樣的身軀,送去給“前世”的殺兄仇敵玩弄,以換取刺殺機會。南宮北翊額上汗水涔涔而下,他覺得自己心臟絞痛得要滴出血來,谷云起卻不會在乎。 耳畔又已傳來谷云起的聲音:“你把我像這樣綁起來,便幫了我很大的忙了?!?/br> “不行!” “是么?真是稀奇,我還以為,你最是擅長做這種事了?!惫仍破鹫Z聲中含著寒涼的諷刺笑意,南宮北翊終于聽出來,也立即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事,頓時面色慘白,無法做聲,甚至一時無法呼吸。 他已然很是徹底地“反省”,也很是清楚自己“完全”對不起谷云起。他卻還是不知他這種籠統的“對不起”完全無法涵蓋谷云起所感受的一樁樁痛苦。他自己當時是沒有痛心與后悔的,事情過去后也并沒有想太多。然而對谷云起而言,那卻是令他心死的轉折。 他現下感到了痛苦,然而這與谷云起當初所遭受的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谷云起推開他的手,恒定如常地繼續去脫長褲,南宮北翊下意識地再一抓,腦中還恍惚著,道:“不行,你不能去,你不要去!你怕再無機會,我……我替你去?!彼路鹨幌虑逍蚜?,將谷云起抓得更緊,又道,“我替你去?!?/br> 車輪轔轔,顛簸不已,顯然已駛出城外,距離龍崗山盜匪營地已經不遠。 谷云起卻也怔住,他就是有過再匪夷所思的想法和計劃,也從來沒料到會有南宮北翊這一個答案。他既無法相信,也覺得有些可笑,道:“你替我?” 南宮北翊態度卻很堅定,道:“我替你?!?/br> 谷云起瞧瞧南宮北翊,又瞧瞧暈過去的鳳卿,嗤笑道:“你為何要替我?你也替不了我。那兩位盜匪兄除非眼瞎,否則絕不會將你送進司馬飛鷹的帳篷?!?/br> 南宮北翊身高九尺,體型健壯,面貌雖也英俊,與那鳳卿卻無一絲相似之處,便是進了帳篷,那位匪首也未必會對他有興趣。谷云起雖也比鳳卿更強健一些,卻比南宮北翊要像得多。 南宮北翊微微搖頭,道:“我不會再做那種事,也不愿你再經受這種痛苦。我……以前太對不起你,現下便是彌補……” 谷云起冷冷道:“你從前如何犯錯,現在又想怎樣彌補,那都是你的事。這件事卻關系著天門的未來,我不會讓你用來滿足你的欲望?!睜幷摕o益,徒耗時間,谷云起翻身下座,已脫下褲子。南宮北翊阻止不及,又急又惱,道:“你就這么想——” 他話到一半又停下,谷云起卻聽明白了,語聲更冷:“你要是不甘心我這具身體送給別人,綁起來之后自己先玩也行?!?/br> 南宮北翊既痛且怒,顫聲道:“你、你……”他卻最沒資格指責谷云起不愛惜自己。谷云起本來潔身自好,是他令人強行玷污,谷云起此刻當真不在乎了,痛苦的反而是他。 谷云起開始給暈過去的鳳卿解開繩索,那些捆縛的繩索顯然用了一定的手法,才會有誘人垂涎的美妙效果,他一面摸索,一面已在心中記下捆縛方式,那腿間的“布置”也被他摸到,雖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有些躊躇。此時南宮北翊忽然站起來,一言不發地也開始脫衣服。 谷云起不由抬頭望了一眼,南宮北翊動作比他快得多,轉瞬便渾身赤裸。他身材高大,卻也是猿臂蜂腰,肌rou塊塊分明,但因主修內功,并沒有顯得格外壯碩,動作中如同水波起伏流動,很是好看。南宮北翊任他看著,道:“我不會綁你,只能你來綁我?!?/br>